《山海行云之乱世浮生》一殇

36、再位神列

　　距上次白犬看到那束光，约摸有三万年了。
　　但身体的那种如鹅毛般轻盈、如月光般通透的感觉，依旧是那么的熟悉。
　　白犬闭上双眼，清空脑中的所有杂念，跟随着这束光慢慢腾空而起。
　　正如自己预料的一样，白犬还没有来到天闱，眼前就闪过了那束光，刺得眼睛生疼。
　　只听“轰隆”一声，一道天雷当头一劈。
　　白犬本就只剩下灵体，生生受下这道天雷之后，差点魂飞魄散。
　　没错，浮生和一众凡人听到的一声声雷鸣，就是白犬渡劫的天雷。
　　白犬汇聚全身的灵介于眉间，火红的图腾经过天雷的洗礼更显妖艳。
　　“快看！”
　　昆仑墟的镇廷司发现了异常。
　　修道成仙，白日飞升的平日里并不多，近万年来也找不去一人。
　　但这昆仑虚的镇廷司也是见惯了此事的。不论是何生灵、族类，得道飞升都会受天雷阻挠。
　　飞升时所受天雷越多，飞升后品阶也就越高。
　　就算当年，白犬以凡人之身白日飞升，飞升之后品阶低微，也是受了十八道天雷的。
　　好在当时，白犬有天帝后裔身份加持，再加上他功德已达天厅，才得以保住灵介。
　　但此次，白犬是失仙身在前，后又以同样祈雨之事飞升上，可谓是有取巧之嫌，不知还有没有足够的运气站到天帝面前。
　　白犬生生承下五道天雷，就感觉灵体已到达破散的边缘。
　　但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東国的旱灾，还没能让天帝知晓。
　　如果他就这样消失在了天雷之下，那東国就真没有了翻身之法了。
　　白犬狠狠的咬着牙，尽力去躲避头上的天雷。就在第六道天雷眼看又要劈下时。他汇聚全部的灵介于眉间，将那祈雨的图腾生生剥离躯体。白犬承受着灵体撕裂的痛苦，以自己最后之力，将图腾狠狠印到了天闱之上。
　　这个图腾也许不能惊动天帝，但只要能靠近昆仑墟，泰逢一定就能知晓。
　　顷刻间，这位兴云布雨的天神泰逢感知到了图腾的召唤，转瞬之间出现在了天闱前。
　　“天神有礼。”二位镇廷司还没看清九重天之下正在承受天雷的是谁，泰逢却感知得一清二楚。
　　好在白犬飞升这三万年，跟泰逢处得还算熟络。
　　泰逢感知到图腾上有白犬的灵介，瞬间就明白今日九重天下的异象并不简单。
　　于是泰逢赶在了第六道天雷劈下来之前，将白犬护在了灵介囊中。
　　泰逢感知到白犬失去了仙身，此刻跟凡人并无二异。他转身向镇守天闱的镇廷司到，“二位仙君多礼。”
　　泰逢将虚弱无比的白犬小心翼翼的交到了二位手，“烦请二位仙君，代本神将白犬神君领天帝那里。本神需要立刻下届一趟。”
　　镇廷司小心扶住白犬，领了泰逢的吩咐，立马带着白犬向昆仑墟之巅赶去。

　　泰逢转身，出现在了九重天之下，東国的正上方。
　　看着眼前的满地饿殍，再加上刚才白犬拼个魂飞魄散也要向天帝传达祈雨的图腾，泰逢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连忙掏出自己的法器，决定先斩后奏。
　　顷刻间，東国迎来了五年以来第一场大雨。所有的凡人都在大雨中庆贺，唯有一位女子，她抱着白犬的凡体，在祭祀台上哭得仿佛要天崩地裂一般。
　　泰逢站在云端审视了这位女子良久。
　　他虽不知在白犬消失的这些时日里，跟这位女子经历了些什么。但想必，也是他们这些神仙明白不了的感情。
　　泰逢的嘴角露出了些许的羡慕。但，似乎眼前的一切除了这位的真情实感，其余的也并不简单。
　　泰逢叹了口气，看来白犬这位小朋友，又有事情需要麻烦天帝了。
　　泰逢转身，回到了九重天之上，昆仑墟之中。

　　天帝看着眼前只剩下残破灵体的白犬甚是疑惑。
　　“出游不过数日，他……他怎的把自己弄成这番形容？”天帝既是在问为其诊治的巫神，又是在自问。
　　“回天帝，”巫神没有抬头，右手依旧搭在白犬的脉搏上。巫神完美的神颜，没有露出一丝情绪，“询问了巫真，说是白犬在飞升之前找过她讨要飞升之法。应该是被人所伤，失去了仙身。这次祈雨，既是为了帮助人族，也是为了回到九重天。”
　　天帝听着，微微点了点头。但背负的双手还紧握着，看来还是有些担心。
　　片刻，巫神收回右手，“请天帝放心，白犬神君没事。”巫神一边说着，左手抬起，在空中一撵，凭空撵出一颗仙药，“服下本神的药，不出一个时辰就能醒。”
　　天帝看着白犬服下仙药才安心的退出了净居宫。
　　“来人！”天帝一声令下，身边瞬间显现出两名镇廷司，“速速前往轩辕丘，请玄泽上仙来昆仑墟一趟。要快！”
　　“领命！”

　　白犬感觉眼皮从没这么重过。那滋味，就如同当年自己拖着灵体在灵山上等待巫神一般。没有实体，却疲惫万分。
　　“白犬。”
　　听着耳边冰冷的声音，像一盆冰水灌入自己的耳朵。没错了，是巫神的声音。
　　巫神，普天之下巫术最高之人。三界之中，只有她能跟鬼君冥王抢人。
　　但巫神，也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巫医之神。一个眼里不放生死之人，自然没有感情可言。她的美，冷如冰山一般，却让世间任何人都挑剔不出毛病。
　　“巫……巫神。”白犬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巫神一把压回了榻上，“感谢巫神能为白犬医治，白犬真是……”
　　巫神点头示意，让白犬少说话多休息，“本神是受天帝召命为你医治，不必感谢。”
　　对了，就是这般的冷漠了。
　　“你这次的飞升，算是万八千年运气最佳了。原身保留的完好无损，你只需要找回你的原身，本神就能将你的灵体嵌入原身。用不着像上次那般，重塑。”
　　巫神，果真是上神，一眼便看透了白犬的心思，“但，你睡了也快一个时辰了。天帝还在等你的解释，挚炎天神、玄泽上仙，诸神皆在昆仑宫等你。你该起身了。”
　　说话间，巫神大手一挥，白犬只是眨眼的功夫，整个身体就渐渐出现了实体。
　　还是原本那副微扬的双眼，还是一身青墨的衣衫。白犬看着自己微微跳动的脉搏，竟然不争气的温润了眼角。
　　多少年了？
　　只要下届拿回自己的凡体，白犬就能再世成神了！
　　看着白犬能自己挣扎着下地，巫神也没有过多的话语。转身，渐渐消失在净居宫中。
　　眼下祈雨的事算是了了。
　　但失忆的事还疑点重重。白犬一边向昆仑宫走着，一边在脑海里一遍遍过着这些年来没有解开的疑惑。
　　这次终于回到了昆仑墟，白犬一定要找回自己的记忆，解开那些未解之谜。
　　“白犬真神？！”身后的疑惑声将白犬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白犬应声看去，跟在自己身后的是，“司命？”
　　“见过真神！没想到真的是白犬真神。”眼前这个鬓角微霜的神君，抬手谦卑打的向白犬行着礼。
　　司命尤里，一个万八千年前因无意之中得到天帝仙药而白日飞升的神君。修为不高，但文采颇佳。于是接替了前任老司命神君的担子，在天帝的后花园写写话本子。
　　白犬跟他，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白犬就是闲暇无聊的时候，趁着尤里不在，喜欢去他的观中拿上几本人族的命格本子，磕一磕瓜子、下一下小酒。
　　白犬抬手回礼，本没打算寒暄。
　　但就在白犬转身之际，却似乎看到了尤里眼中闪烁着慌张。有什么可慌的？我白犬吃人不成。
　　白犬没有细想，继续往昆仑宫走着。但脑海里还是不断浮现出尤里不自然的神情，看来稍后又要光顾一下他的观了。

　　“白犬真神到！”
　　白犬迈着艰难的步子进入昆仑大殿，虽然仍是全身的伤痛，但白犬还是尽力克制自己的痛楚，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
　　毕竟，一位真神，失去仙身、丧失记忆对真个天族来说都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
　　大殿之上，那威严依旧的天帝，白犬看着，心里还是莫名的亲切。
　　大殿两旁，严阵以待的也都让白犬感到深深得到压力，各路天神、上仙，甚至玄泽、挚炎这样的身份，都同时齐聚在了一起。看来这次白犬经历的，真还不是小事。
　　“天帝在上，请受不孝子民白犬一拜！”白犬这一拜，久久不能起身。虽是前额面地，心却已是泪如雨下。
　　作为天帝在人间的血脉，自己虽是因功德圆满飞升成神。但终是负了天帝的期许，失去了仙身，失去了作为神仙的尊严。
　　白犬这一拜，是为了请罪。因为自己的自恃清高，因为自己的不重修行，因为自己丢光了天族的颜面。
　　“起。”
　　短短一个字，白犬却觉得受之有愧，“白犬有罪，不求天帝原谅，还请天帝将白犬除去族籍，打入魔道。白犬愿受五族唾弃，也不敢再辱没了天族的名声！”
　　一时之间，昆仑宫中的众人大惊。白犬是犯何等的毁天灭地的大罪？
　　“白犬！”挚炎天神一声惊呼，打断了白犬的自白，“天帝都知道了你在凡间的遭遇，罪不至此呀！”
　　挚炎天神满眼的惊讶。这毕竟是跟着天帝开创五族的天神，什么场面没见过。但今日这白犬没头没脑的认罪，却让他这等的天神也摸不着头脑。这白犬，怕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主动要求除去天族族籍的神仙了。
　　“白犬，你不必冲动。”与挚炎天神相对而立的玄泽上仙也悠悠的开了口，虽没有挚炎天神的怒气，但也是不解的，“你来之前，本仙已向天帝说明了你这一路修身之事。你虽失去仙身，但在没有查明缘由之前，你也不必将所有罪责一并拦下。修真之事，本就不是一帆风顺的。”
　　“但……我灵介囊中的所有天族仙术全部被噬灵术所吸噬！”白犬咬着牙，万分艰难的说着。
　　这就是他此次飞升之后，醒来想起的第一件事。
　　“噬灵术！”
　　“全部？”
　　白犬此话一出，昆仑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看来大家终于明白，白犬为何会如此了。
　　白犬身为真神，品阶如此之高，可谓是除了殿内几位上仙、天神应是没有能胜过他的了。
　　但此次，他却被不明身份的人，用噬灵之术吸噬了所有的天族仙术。那就意味着，一、天族仙术从此可能流入其他族籍；二、噬灵之术重新现世，而且施术之人灵介已如此之强大，此人明显是与天族为敌的；三、也是最重要的，三界五族怕是再难安宁！
　　“这魔族难道又要挑起大战？”
　　“他们难道忘了穹天之战的后果了吗？那简直就差点灭世呀！”
　　“不一定是魔族！不一定是魔族呀！”
　　“够了！”天帝一声低吼，终是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