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行云之乱世浮生》一殇

32、祭祀祈雨

　　浮生反复看着屋内准备好的祭祀物品，还是隐隐有些不安。于是浮生想趁着天黑之前，再去祭坛看看，万事都要确保无误她才能安心。
　　浮生正准备推门出殿，但看着门口那些个侍卫的身影，暗自叹了口气。好多年没有这种被人管着的感觉了，真还是有些不习惯。浮生懒得去做过多的解释，直接右手一挥，隐去身形，从殿门直驱而出。
　　浮生走过宫殿的红墙绿瓦，看着在夕阳晕染之下更显殷红的宫闱，浮生似又想起了阿爹提起狼毫点蘸朱砂的情形，只是残败的红墙略显悲凉。
　　人们常说的富丽堂皇仿佛被层层厚重的积灰笼罩上了一层面纱，让浮生眼里浮现出饿殍满地的情形。
　　那高高的祭坛就在眼前，浮生迈着步子，走得艰难。
　　白犬为后面的事情交代得越清晰，浮生就对明天的祭祀越是害怕。
　　浮生一遍一遍抚摸着那堆已经架好的木材，足足有一人多高。
　　舅舅这一走，就是整三年。
　　浮生从阿爹离开之后，就再没离开过舅舅，这三年，让浮生如何过得？
　　“小祭司？”空旷的祭坛上悠悠的飘出一个声音，浮生突然一下子愣住了，眼前出现的居然是那双五彩的鸾鸟翅膀。
　　但片刻，浮生就恢复了神志，看来确实是太过忧心了，居然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族出现在自己身后，浮生都没有立马感知到。
　　浮生记得自己是隐去了身形才来到这祭坛之上的呀，怎么？
　　“果真是你！”待浮生转过身来，泽然太子细细看清了样貌才笃定的走上前来，“远远就只看见一个身影，一点也不真切。我尝试着唤了唤小祭司，没想到还真是你。”
　　浮生暗自惊讶着这人皇的紫气，居然能让此刻作为一介凡人的泽然太子拥有超越常人的眼力。
　　“参见太子。”浮生学着宫人的模样向太子行着礼，但依旧还是有些笨拙，“太子唤在下浮生便是，祭司的名号在下不敢当。”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长袍大帽之下却顶着一张不经世事的脸。刚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明明还是一副欣喜得到样子，可转身却又化作之前的冷漠。
　　可她越是这样，就越是让泽然太子好奇。
　　这，到底是怎样一位女子？为何会在東国即将国破之际带着神兽来到東国，打着祭祀祈雨的名号，却未提出半分要求。难道是東国子民的疾苦被上天所怜，还是她又如之前那些欺世盗名之辈一样，只徒荣华却不见百姓生死？
　　泽然太子对眼前的浮生有太多的疑惑，但一见着她的面，太子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甚至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泽然太子，这样一个生于东宫，整天面对的不是家国大事就是后宫争斗的一国太子，早已习惯了防备身边所有人，但不知为何独独今日见了这小祭司，他却一点也防备不起来，甚至于还有些许想要了解得冲动。
　　“浮生……乱世浮生，可真应了这乱世破败的景。”
　　浮生听出了泽然太子话里的落寞，低头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上祭坛。
　　夕阳最后一丝的光芒也渐渐消失在他脸上，留下他落寞的目光就这样看着浮生，看着浮生身后得到篝火架。
　　“太子莫要太过忧伤，一切皆是劫难。”浮生想起了临行时师父对自己的忠告，现在看来也很适合泽然太子。
　　“这场大旱是東国的劫数，也是太子的劫数，一切皆由天注定。那些没能撑过此劫的人们，去了也就去了，或许他们来生也就不必再受此罪。那些等来明日甘露的人们，经过了此劫，就会度化。也许一场雨不能让所有人改变命运，但至少有值得期待的事。值得期待，才是明天。”
　　浮生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说出这样高深的话，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如此空明。
　　但看着泽然太子的额间，因此少了些许困窘，想必浮生的话多少还是管些用的。
　　太子没有在问。他知道，在下雨之前自己得不到答案。
　　他微微点头道别，转身走回东宫。
　　他知道，浮生的话是在宽慰自己。但这些话或许还不能宽慰浮生，她也在担心，不然此刻她也不会出现在祭坛之上。
　　浮生身边的神兽，哦不。是那位祭司今晚没有出现。但浮生的眼里，满满的担忧，让太子明白，明日对她、对那位祭司，或许也是一场劫难。罢了，一切待明日过后再说。

　　次日，辰时刚到。
　　浮生早早洗礼、焚香，换上了一身的洁白的长衫，散着长发，在额间系上了白绫，站在了祭坛之上。
　　泽然太子承皇帝之命，已将今日的祭天告知天下。
　　想必此时東国那些饱经旱灾的子民们，也跟浮生此刻一样，抱着虔诚的心为東国祈祷着。
　　皇帝虽久病在床，但今日依旧盛装出现在了远处的大殿之上。
　　太子身着祭祀最高礼节的祭袍，在祭坛之下为万民焚香祷告。
　　而，此时。
　　白犬正盘腿跪坐在了篝火堆的正中。龙角祭祀法杖被高高的立起，祭坛四周的祭旗却因无风而纹丝未动。
　　浮生站在篝火堆前，抬头最后看了一眼白犬，然后双膝跪地，高举双手，然后重重的磕下了头。
　　这是浮生第一次向舅舅磕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浮生对舅舅的不舍、对未来的不期、对祭祀的敬畏都重重打的磕在了祭坛之上。
　　白犬抬眼，看着脚下的浮生，反倒没有这么多的情绪。
　　他让浮生抬起头来，口中念着诀。
　　浮生原本因为磕头而微微有些渗血的白绫上，竟慢慢浮现出了一个血红的图腾。
　　那是，如同白犬额间一般古老的祈雨图腾。
　　白犬看着这个上古图腾，也就是这个图腾伴随着三万年前的白犬一起去到了天厅--昆仑墟。今日它也出现在了浮生的额间，希望这是个吉祥得到征兆。
　　白犬再次闭上了双眼，口中继续默念着祭文。
　　而浮生，依照着白犬的指示，起身，开始设起了结界。
　　浮生转身，背向白犬。紧跟着双手缓缓抬起，身体也随之慢慢腾空而起。浮生深呼吸，缓缓闭上双眼，没空去看祭坛下那些崇敬的面孔。
　　浮生嘴里开始掐着追灵术。
　　昨晚白犬向浮生交代了今日祭天的事宜：在白犬开始祭天的那一刻开始，就不能受到任何事物的打扰。所以浮生需要施展追灵术，试探并驱赶祭坛周遭的一切有灵介的事物。同时，浮生还需要在皇宫内设下巨大的结界。祭天之时，祭坛周遭会聚集大量的灵介和皇族的人皇紫气。那些以吸噬灵介、紫气而修炼的魔族就会被吸引过来。
　　为了确保皇帝、太子这些拥有人皇紫气的人，在这紧要关头不被魔族所侵害，浮生必须设下坚实的结界。
　　也是因为人皇紫气还能大大提升白犬成事的几率，浮生更要设下结界，以保护皇帝、太子和白犬。
　　这也是白犬在祭天之时邀来皇帝、太子坐镇得到原因。
　　浮生漂浮在空中，口中飞快的掐着诀。这次的追灵术，浮生施展起来比上次对付姑获鸟时更加得心应手。只用了片刻，皇宫之中已被浮生肃清一二。
　　接着，浮生慢慢落到了泽然太子的身边。
　　此刻他正将三炷香高举过头前，诚心得到祷告着。
　　浮生上前示意太子将香插在博山炉中，然后竟伸手轻轻扣住了太子的指尖。这让泽然太子和身边的众臣都大吃一惊。
　　浮生没有理会众人的不解，而是继续掐着诀。殿上的皇帝轻轻抬手，让众臣安下心。因为皇帝看得出，这个小祭司，不会对自己的太子不利。
　　泽然太子愣了片刻，看着浮生除了扣住自己的指尖并没有其他任何越矩的行为，于是也放下了戒心，继续念着祈雨的祭文。
　　浮生扣着太子的指尖，她需要借助太子的人皇紫气筑起巨大的结界。一是为了保住人皇紫气不被那些魔族乘虚盗取，二是为了舅舅能安心的祭天不被打扰。
　　她虽知道自己的行为可能不被允许，但她必须这么做。
　　因为以浮生现在的灵介就是再修行个千年也未必能做到如此。但一旦有了人皇紫气的协助，那就事半功倍了。
　　浮生一边筑着结界，一边感叹着人皇紫气的强大。怪不得巫真需要人皇紫气做药引才能救回倾离。以浮生的灵介，最多能筑出祭坛这么大的结界都算是拼尽全力了。
　　可借助了太子的人皇紫气，现在的结界一定能将整个大殿覆盖在内。这人皇紫气果真是需要千年的功德的才能修得的！看来人族，也真的不容小觑！
　　浮生努力运着气，她幽蓝的灵介慢慢从身体里溢出，如滴入湖泊的蓝色墨点一般，在空气中慢慢化开。渐渐的，一张无形的大网被慢慢撑了起来，从开始只能将浮生、太子二人包裹住，渐渐变得能将祭坛包裹住。
　　但网越大，浮生就越是吃力。同时，浮生也能感觉到之前触碰着的太子，手的温度也在慢慢增加，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浮生？
　　“帮帮我。”浮生轻声说着，满眼期待的看着身边的泽然太子。
　　“嗯，”不知为何，明明自己对眼前的小祭司还是有很多的不确定，但听到她恳切的话语，还有那如湖水一般深邃的眼神，泽然竟无法拒绝，“我该如何？”
　　“闭上眼睛，头脑放空。”浮生欣喜着泽然太子没有拒绝自己，毕竟以他太子的身份，很难做出这样对自己不利的决定，“一切都交给我。”
　　太子听着浮生如此平静的声音，仿佛一切都胸有成竹。于是他深吸了口气，淡然的闭上双眼。
　　浮生依然只是轻轻的触碰着泽然太子的指尖，然后左手在空中轻轻滑过，闭上双眼掐着诀。
　　就这样，二人沉浸在浮生幽蓝的灵介之中，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慢慢腾空而起，渐渐漂浮，直至祭坛的正上方。
　　有了泽然太子的人皇紫气相助，浮生的灵介得到了最大限度的释放。那张无形的大网再次渐渐扩大，缓缓的慢慢的，将整个皇宫全部包裹在内。
　　祭坛之下的众人开始有了些许骚动，他们不知道眼前的小祭司为何会带着太子一跃而起，浮空在上。不知道为何小祭司的神兽会屹立在篝火堆之上，因为以现在的习俗，早已不拿活物祭祀。更不知道，为何小祭司拥有的幽蓝色的光芒在碰上太子之后，竟会变成了银河一般鬼魅的颜色。
　　此刻的二人，屏蔽了身边周遭一切的事物，听不到也看不到任何的打扰。犹如携手坠入无尽的大海之中，但这海却拥有着深邃夜空的颜色。
　　白犬慢慢睁开眼来，看着浮生筑起的强大的结界，欣慰的点了点头。
　　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强大的浮生。她终于能将自身的灵介运用自如，还能借助着人皇的紫气将自己的灵介成倍的放大。
　　现在的浮生，拥有着令人生畏的力量，足以保护此次的祭天顺利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