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行云之乱世浮生》一殇

111、插翅难飞

　　浮生跟着唐渊驾着祥云，飞升而上。
　　浮生见过的仙山不多，灵山是其一，轩辕丘就是其二。
　　与灵山的山谷竹林不同，轩辕丘便是真真正正的仙家之地了。
　　浮生从一片绵软的云迈到了另一片更大的云之上。原来轩辕丘之宗，真的就是在山丘之上的云端。
　　浮生站在云边，甚至都不敢转身向后看。胆子再怎么大，还是克服不了对万里高空的敬畏。
　　唐渊抬手向浮生指着前路，浮生便看到了一片又一片的云，在自己眼前川流不息。每一片云便是轩辕丘的一个大殿，更后方的云便是众人的住所。
　　二人现在所站的便是轩辕丘最前方的青云殿，轩辕丘上待客的大殿。
　　“还请冥使在青云殿内稍作休息，”唐渊带着浮生一步步走入青云殿内，与身边来往的师兄弟们从容的打着招呼，“在下这就去通报师父。”
　　待唐渊走后，浮生便坐在大殿中，四下打量了起来。
　　进大殿之前，那一大片青莲的池塘，里面游这五彩的锦鲤，细细看去竟如云朵般透明。大殿之内的琉璃殿柱、青石地面、锦缎纱帘、白玉屏风，甚至是浮生做的桌案板凳，上面放着的琉璃茶盏，竟都如云朵般微微透明。
　　“漂亮吧？这都是师父用云朵所化，并未使用任何实物哟！”
　　耳边传来熟悉的笑声，浮生抬眼便看着三千已经跑进了大殿。
　　“三千？”浮生甚是惊喜。
　　“刚听师兄弟们在说，唐渊师弟带了个冥使入丘。我猜便是你来了，”三千开心的拉着浮生的手，就差蹦了起来，“你怎的会来轩辕丘找我呀？”
　　浮生看三千这么开心，真不好意思扰她的兴，“我这刚分开就想你了。顺带着来求玄泽上仙点事儿。”
　　三千听着心里开心极了，这可是浮生第一次正大光明的来到轩辕丘。当年她跟白犬这么诚心求道，都没能打动师父。现在却能以冥使的身份，被堂堂正正有礼有节的迎进青云殿。这又怎么不算是一种成功呢？谁说修道之路只有一条，现在的浮生，也许并不比拜师轩辕门下的浮生差！
　　两人开心的聊着。片刻，便见着玄泽上仙从屏风后方悠悠的走来了。
　　两人抬手行礼，“见过玄泽上仙。”
　　玄泽上仙微微颔首微笑，然后冲着三千说着，“三千，师父与冥使有要事相商。你们的话还是晚些再聊。”
　　三千点头应下，“师父，三千告退。”说罢，三千便走出了大殿，顺带关上了殿门。
　　见殿外也渐渐安静了，玄泽上仙却是先转头，冲着殿内说着，“出来吧。”
　　浮生疑惑的往内看去，却见着一个墨色的身影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白犬！”
　　浮生惊喜的唤着，不自觉的就迎了上去，“你怎么会在这里？”但浮生伸出的手，却掏了个空。
　　看着从白犬身体内一穿而过的手，浮生疑惑却又似乎明白了。
　　白犬笑着，走到了二人中间，“玄泽上仙这里，是我为数不多可以魂出的地方了。”
　　浮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是真没想到原来一直联系不上的白犬，却是在轩辕丘与玄泽上仙在一起呀。
　　“巧了！”浮生一拍脑袋，“我这还正愁不知该如何向玄泽上仙解释这事儿呢。”俯身一边说着，一边解除了自己鬼差的障眼黑雾，以自己的真容展现在了玄泽上仙面前。
　　白犬点了点头，转身看着玄泽上仙，认真的解释着，“浮生今日来轩辕丘，是有一事相求于玄泽上仙。”
　　配合着白犬的解说，浮生抬手向玄泽上仙郑重的行起了礼。
　　“不久之前，浮生的脑袋上长出了一双角。”白犬说着，浮生连忙掀起了自己额间的头发，将角完全展示在玄泽上仙面前，“今日，便是想请玄泽上仙帮忙看看，能不能确定这是什么角？”
　　玄泽上仙听着，微蹙起了眉。因为玄泽上仙也十分清楚，以冥界那样没有生机的地方，任何事物都不可能生长。更何况，还长出了一对角！浮生不是已经确定是人族了吗？
　　玄泽上仙上前一步，细细的打量着浮生头上的这对角，开口问着，“白犬，你看着这像什么？”
　　“龙角！”白犬不假思索的说着。
　　玄泽上仙甚至是上手，轻轻碰了碰已经成熟的角尖，“都已经玉化了。”玄泽上仙看了半晌，便示意浮生可以放下了，“确实是龙角！”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能从玄泽上仙的口中得到证实，二人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
　　“可……我是人族呀！”浮生开始有些慌了，明明自己心里已经有准备了，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难以接受。
　　“你，真的是人族？”玄泽上仙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二人的心却如坠冰窟。
　　“我……”浮生不知如何回答，她开始有些不确定了，“至少……在长出这个角之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人族。我……我甚至还想着，能这样完整的走完人族的一生，是件很圆满的事，我……”
　　白犬看出了浮生的失落，侧着身子将浮生挡住了一半，“玄泽上仙，这不怪浮生。就连我都没看出她的不同。甚至，甚至是现在，她身体里都没有龙族的气息！”
　　果不其然，玄泽上仙也没有在浮生身上探查出任何的不妥。但这龙角就在浮生头上长着，这是做不了假的。
　　“浮生，你老实告诉我，你的父亲到底是何人？”玄泽上仙没有再逼着浮生去承认什么，只是换了思路继续问着。
　　“我的父亲……”浮生仍旧答不出来，“对不起，我死后，喝下了孟婆汤。生前的事……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白犬冲玄泽上仙认真的点着头。
　　玄泽上仙便转像了白犬，“那现在，就该由你来说说了。”
　　“我？”白犬瞬间明白了玄泽上仙的意思，“不瞒上仙，我在之前的那一……战之中，确实丢失了些东西……”
　　玄泽上仙明白他说的意思。白犬确实在天帝面前也说过，自己被人所伤，甚至被噬取了记忆和灵介。现在他不能在浮生面前说明，但玄泽上仙明白。
　　白犬见玄泽上仙默默点头，便继续说道，“待我醒来时，我只看到自己确实是躺在一个人族的身边，那时是浮生救了我。她便唤那人族为，阿爹。”
　　浮生还是第一次听白犬提起他们从前的事，第一次听他提起“阿爹”。只是，奇怪的是，白犬明明说着自己的过往，现在听来，却如同听别人的故事一般。浮生甚至心里没有一点波澜。
　　白犬继续回忆着，“那时浮生还小，火葬了父亲之后，发现了他的元丹。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便带在了身边。后来……便被我拿给了巫真……”
　　白犬的声音越来越小，浮生的眼睛却越来越大，“你给了巫真！”现在不能说毫无波澜了。浮生就像被石子激起了千层浪，思绪一圈圈荡开。
　　“浮生，你听我解释！”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白犬却不得不说实话，“当时，我并不知巫真会与五巫一起背叛巫神。我只是想让她帮我弄清楚，为何人族会有元丹。”
　　“不！”浮生立马就打断了他，“你是想通过元丹弄清楚，我阿爹究竟是不是人族！”
　　白犬愣住了。以前的自己天天说浮生笨，说浮生傻。其实她一点都不傻！她只是不愿意跟自己耍小聪明而已。
　　她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所以，你一直都不相信我是人族，对吗？”浮生缓缓的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话。
　　“浮生，你听我说……”白犬抬手就想去抓浮生的胳膊，可自己却办不到。
　　“你听我说才是！”浮生打断了白犬，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两人，“我究竟是不是人族，其实我比任何人都在乎。你们担心的是，我若是妖，我若是异族，会给你们带来危险。那我危险吗？我真的危险吗？”
　　浮生说着，甚至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我当了十几二十年的人族，我只是想好好的走完人族的一生，然后安静的死去。我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一个人。即使，我是妖，我是鬼。我是什么都好，又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你们不过是担心，我会对你们不利。你就拿走我阿爹的元丹，交给了巫真。现在好了，巫真反了，弄出个什么重生之术。”
　　看着越发有些癫狂的浮生，玄泽上仙背着双手，默默掐诀将青云殿封锁住。
　　“你们还能找回那枚元丹吗？说不定巫真早已将他变成了什么怪物也不一定呢！”说到这里，浮生笑了，“对了，白犬。不会就是你让我找的那枚吧？呵呵，我这一通搜呀，就差将灵山反了个个。原来，原来我竟是在找我阿爹的元丹呀！很好玩吗？白犬！骗我很好玩吗！”
　　浮生到了最后几乎是怒吼。
　　“不是的……浮生你听我解释……”白犬看着几近癫狂浮生，慌得双手都开始颤抖了。
　　“解释？”浮生冷笑着，“这么快就编好了骗我的理由了？还是说，这些骗我的话，你早早就想好了。就等我哪天不小心发现了，你说与我听，我便会信！”
　　哈哈哈哈
　　浮生站在大殿之中癫狂的笑着，捧腹大笑，甚至笑疼了肚子，笑出了眼泪，“以我这样的脑子，哪会自己‘发现’呀！我真的太高看自己了吧！若不是你今日自己说与我，我怕是真的会信你一辈子！”
　　“浮生，我不是想骗你……只是那时候……”白犬尽力想解释着，浮生却抬手打断了他。
　　“只是那时候你还不够信任我是吗？”浮生抬头认真的看着白犬反问道，“我现在什么都忘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浮生突然觉得心有些累，自当上了鬼差以来便没有这种感觉了，浮生没有再看白犬，转头看着一旁一言不发，面色却仍无异样的玄泽上仙。
　　浮生抬手作揖，“对不住了上仙，让您看笑话了。”浮生顿顿，“不过，这也不算太无理。毕竟您从来也没信任过我不是吗？”
　　玄泽上仙双眼一抬，仍旧没有开口。
　　“你们都把我当傻子，不信任我，要查我阿爹的身份，居然还要让我亲自去查探！”浮生说着，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我在你们眼里真的就这么傻吗？傻到应该什么都看不明白，什么都听不出来？我和阿爹，究竟都做过什么！都做了些什么才这么不值得你们信任！”
　　浮生无力的狂吼着。
　　突然，泪水戛然而知！
　　一个画面突然闪现在了浮生的脑海之中。
　　一个浑身血色，双翅火红的人飞在空中，朝着白犬猛烈一激，白犬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是耳鼠意识中的记忆，难道……阿爹真的会是伤害白犬的人？
　　一时之间，浮生竟然不知该继续责怪白犬，还是向白犬坦诚一切。
　　难道，浮生与阿爹，就是他们口中的异族？伤害了白犬，却还要在这里口口声声的质问他？
　　啊！
　　浮生抱着脑袋大叫着，这恍惚的精神状态，让二人甚是摸不着头脑。
　　大叫之后，浮生突然暴起。转身便向殿门的方向冲去。
　　玄泽上仙担心她现在的状态，急忙收紧了手中的结界。却不想，现在浮生收到了鬼君的馈赠，再加上异常的精神状态，竟一下子冲破了结界，跑出了殿去。
　　“浮生！”白犬想追，却是无法走出青云殿。
　　玄泽上仙三两步赶了出来，却见着门外的三千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望着众人。
　　“三千，快！”玄泽上仙指着浮生跳下云端的方向，“追上她，别让她出事！”
　　原本就十分担心的三千在得到了师父的指示后，连忙顺着浮生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