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昼地带》椰箩

9、第九章

　　“你哭什么？”

　　温柠哭得停不下来，泪水糊了一脸，也不理程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越来越大声。

　　程述蹲了下来，盯着眼前哭得不能自已的温柠，罕见地有些无措，这是极少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

　　“都是假的，这不是没事了，你怎么哭了？”

　　温柠仍旧没有搭理程述，继续大哭，看着像是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程述干脆不再说话。

　　过了好几分钟，温柠应该是哭得累了，眼泪终于止住了。

　　只是因为刚才哭得太过投入，这会儿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有些微肿，鼻头泛红，眼里闪着泪光，睫毛上都还有些水汽。

　　“你……怎么在这里？”她以为他早就走了。

　　温柠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哽咽，加上如今这幅可怜巴巴的表情，真有些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程述没回答温柠的问题，反问了一句：“你的腿怎么样了？”

　　程述的话像是提醒了温柠，才让她记起膝盖上的伤。

　　刚才被吓得不轻，只顾着害怕，根本无暇顾及腿伤，冷静下来之后，才觉得腿又开始疼了。

　　这回程述没有征求温柠的意见，直接把她扶了起来。

　　“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他们应该都放假了。”

　　“那就去医院。”

　　温柠摇头：“这点伤也没那么严重，不用去医院。”

　　因为温柠的腿伤，走起路来不方便，所以速度非常慢，程述没有催促，也就扶着温柠，不紧不慢地朝前走。

　　走了一段，温柠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温柠瞄了一眼走在自己旁边，手扶着她的手臂目不斜视的程述，心里七上八下的，刚才还没觉得尴尬，这时候两个人都不说话，又不是特别熟悉，这种安静就让她有些手足无措，连走路都不知道该先迈哪只脚。

　　“终于不哭了。”程述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庆幸的意思。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温柠小声嘟囔，本来就是欺负她了。

　　她都以为自己今天要死了。

　　“就算我声音变了，你也应该能听得出来。”

　　“而且，我还穿着校服，怎么会都认不出来。”

　　温柠低声反驳道：“不敢看。”

　　那时候她慌得不行，哪里还会有心思去注意穿着和其他的特征。

　　“你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你刚刚去图书馆顶楼干什么？”

　　“我……”

　　“是去看我跟人约会。”

　　程述一句话直接点破了温柠不敢承认的心事，似乎根本不用求证，笃定无疑。

　　“你这个朋友当的挺尽责的。”

　　“什么意思？”

　　本来温柠还尴尬于被人猜中心事，但程述接着的一句话，让她感到十分奇怪。

　　“你觉得我今天为什么会来？”

　　温柠很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其实她隐约有些猜到的，但是不敢说出答案，如果要谈及喜欢，好像不是两个人该聊的话题。

　　之前那么多人约他，向他表白，他都不为所动，只有这个女生，他终于肯答应，说明了什么……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对这个女生是些兴趣的，但是女生是哭着离开的，又有些说不通。

　　说话的时候，程述已经带着温柠走到了一家药店门口：“你在这坐着。”

　　说完这句话后，程述就直接进了药店。

　　温柠低头看自己伤口的时候，程述已经出来，并且提着药店的袋子走到了她面前。

　　“拿着。”

　　“什么？”

　　问话的同时，温柠已经自觉把手伸了出去，接过了程述手里的袋子。

　　“自己处理。”

　　“哦。”

　　程述能够替她买药这件事让温柠受宠若惊。

　　所以程述把药给她时的有些生硬的语气，也没有让温柠觉得不舒服，她不敢要求更多，程述能做到这种地步，作为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同学，已经非常体贴了。

　　温柠低着头，用清水把自己伤口周围的沙砾泥土冲洗干净，然后拿了一只棉签出来，想着方便，只用了一只手，拿着棉签去够碘伏瓶，但是没什么力气，腿软了一下，手跟着滑下去，碘伏瓶翻倒，洒了多半出去。

　　看着一地的红色液体，温柠手忙脚乱地去扶起碘伏瓶，手上也沾上不少颜色，深红一片，看着像是血，醒目得刺眼。

　　程述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

　　他接过温柠手里的东西，自己则是在温柠面前蹲了下来：“我来。”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程述没有给温柠拒绝的机会，液体碰到温柠伤口的那一刻，温柠轻呼了一声。

　　确实是痛的，尤其是程述下手有些重，棉签直接就那么按到了她的伤口上，她实在是忍不住。

　　程述这才抬起头问了一句：“很疼吗？”

　　温柠抓紧了放在椅子上的手，紧握成了拳，咬紧牙，还是摇头：“还，还好。”

　　程述继续手上的动作，温柠也就一直强忍着疼痛，始终没有再出声，等到终于擦完了药，温柠额头上已经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好了。”

　　程述把手里的棉签和药水瓶扔进口袋里，然后把整个口袋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做完这些后，他走到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

　　“你家住哪？”

　　温柠这才看懂程述的意思，自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朝着出租车走过去。

　　“我跟司机说吧。”

　　“那你自己回家。”

　　“身上有钱吗？”

　　“嗯。”

　　程述站在旁边，看着温柠拉开了车门，然后坐了进去。

　　临走的时候，程述盯着车里温柠的侧脸，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但温柠没有听到这句话，因为程述开口的瞬间，车已经发动，程述的声音淹没在了发动机轰鸣的响声里。

　　……

　　周一去学校的时候，一进教室，见到程述，温柠有些不自在，想趁着没人的时候跟程述说声谢谢，但总是开不了口，不好意思单独跟程述讲话。

　　一整天下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趁着跟程述短暂地在办公室共处的时候，温柠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上次的事，谢谢你。”

　　“什么事？”

　　温柠猛地抬头，诧异地望着程述。

　　不过是一天前的事情，他就完全没印象了。

　　想到这里，温柠有些沮丧：“没什么。”

　　“是不是别人说什么你都信，这么好骗？”

　　温柠垂下眼眸，不敢对上程述那双眼，清冷凌厉，又足够温柔，清透明亮，蕴含着无数情绪，让人忍不住陷进去的眼睛。

　　应该是顺风顺水从没受过挫折，更没有什么烦恼，程述总是自信笃定，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带着戏谑，等着看她的反应。

　　他是故意的。

　　但这样的行为又不足以让温柠觉得讨厌，反而觉得程述这个人在一点点地丰满充实起来。

　　原本只是了解到片面的别人口中的他，现在真实的程述慢慢地浮现在了她眼前。

　　“我先回教室了。”

　　温柠红着脸从办公室里跑出来，不小心撞上了前面的人，她低着头道歉：“不好意思。”

　　很久没等到对方的回答，温柠这才正视起眼前的人。

　　应该说是一群人，四五个女生，表情不善，双手抱在胸前，似乎不怀好意，一脸不屑地看着她。

　　“你是温柠？”

　　“有什么事吗？”

　　“找个地方聊聊。”

　　温柠本能地拒绝：“我要回去上课。”

　　“上什么课，现在不是吃晚饭的时间吗？”

　　“都是同学，聊两句怎么了。”

　　“走吧。”

　　几个女生强硬按住温柠的肩膀，把她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