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跟班生存攻略》水良人

10、第十章

　　——是真饿了。

　　一圈人围着看一少年狼吞虎咽，店小二都给吓着了，小心翼翼端过来一盘子酱牛肉，嘟囔道：“真能吃啊……”

　　秦老大小声道：“庄主，这不是追缉令上那小子吗？景家的不能知道吧？”

　　邵云野坐在对面捏着茶盏，看李纨吃饭看得饶有兴味，脸都没擦干净就吃得囫囵，看起来就跟三天没吃饭的小野猫一样。

　　“暂时先别通知。”

　　“啥？”秦老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庄主可向来不会插手别家内务的。

　　他仔细瞅了眼李纨，小子穿的破破烂烂，比他们这些莽夫吃相都猛，难道是那副可怜相让他们庄主懂了恻隐之心了？

　　“庄主，这小子能被景家追缉肯定是犯了不小的错，咱不把他扔回去，要给那景公子知道了还不得找您麻烦？”

　　“莫要给景玉知晓便是。况且这小子欠了我东西，自然要将他带回去慢慢还，至于是否要交给景家，便要看他表现了。”

　　秦老大挠挠头，还真没见过他们庄主这么“小气”的一面。他们庄主贯来不屑于同别人计较银钱，更不会和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过不去。而且那小子看起来逆反得很，搞不好会暗中做什么报复也不一定，带回山庄总觉得是个危险因素。

　　“庄主，可我瞧着他不安分，要不……”

　　邵云野皱了皱眉，秦老大立刻止了话头，老老实实拱手领命。

　　李纨充耳不闻，端着牛肉碟一股脑倒进面里，兀自吃得痛痛快快。

　　吃饱喝足，邵家车队开始整理车马，准备出发。李纨吃饱了就犯饭困，双手被绑在马车横梁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还真是没心没肺。

　　邵云野远远看着他靠着马车昏昏欲睡，走近了道：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或是把你交出去？”

　　李纨撇撇嘴，“你真要那么干我有什么办法？喂，邵云野，你不是真想把我带走吧？砚台我想办法赔你就是了，我这好不容易从景家跑出来，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我给你添乱？”邵云野挑挑眉，这小子怎么总是一副和他很熟的样子？没大没小，好像还对自己很不满。出言狂放，难道是真不知那百鬼钟石砚价值几许？

　　“天下之大，放了你我如何找回砚台？”

　　“你……”李纨无语死了，这邵云野不管哪个时空都挺烦人的啊。

　　对方忽略了他一脸不满，潇洒地撩开衣摆上了马。车队紧跟着一动，差点轧着李纨。

　　他赶紧扒着马车档跳上去，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能逃得出落云谷，还逃不出个君临山庄？

　　车队晃晃悠悠，行了好些天。李纨窝在车里吃了睡睡了吃，不时掏出怀里的金条摸一摸——是的，他还留了一根没给。怎么说他也得为以后考虑嘛，万一再逃出君临山庄，他不能再这么惨了。

　　逐渐地，空气明显湿润了许多，鼻子里隐约还能嗅到芬芳的野草气息。

　　他一咕溜爬起身，撩开车帘望出去，眼前一片湿润的野草绿，远处还有波光隐隐，应当是片河流，还有女人蹲在河边洗菜。

　　来了南方么这是？

　　“回来了，邵大人！”外面好热闹，他又爬到车门口，乖乖，好气派一城门，上头劲飒的“苏芜”二字一看就是行家手笔。城门口不少人来来往往，都在笑呵呵地同邵云野打招呼。

　　邵云野一点架子没有，任谁同他招呼都笑眯眯地点头回应。那秦胖子也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指着一女人的篮子大着嗓门道：

　　“张婶儿，那荸荠漂亮，给我一个尝尝！”

　　大婶长得圆乎乎，很是白净，闻言嗔怪地瞪他一眼，抓了一大把塞进邵云野手里，“瞧你那蛮子相！邵庄主都没吃光听你喊，臊不臊？”

　　秦老大嘿嘿直笑一点儿不羞，伸手在她篮子里掏了几个就往嘴里塞，“嗯——！甜！”惹来张婶儿狠狠一巴掌。

　　邵云野笑眯眯地摇摇头，手里一空，荸荠都被身旁几个属下抢了去。

　　李纨眨眨眼，这里的邵云野，还怪亲和的。

　　车队慢悠悠行进主街道，李纨盘腿坐在车门口不停地四处打量。这苏芜建筑明显与锦北不同了，简洁朴素，却又透着沉着俏丽的美感。一定要打比方的话，有些21世纪苏州、徽州那意思，精致但又全然不刻意华贵。

　　就和路上行经的男男女女一样，一身装扮都是英气十足，出口却是温软口音。身上配饰不多，腰带领扣却明显讲究，和锦北的珠光宝气大相径庭。

　　“夫人现在定是在厨房忙活，我们一到山庄就能一饱口福，唉！快哉快哉！”

　　秦老大独特的嗓门儿远远就传过来，李纨眼神儿飘在外头那些小摊儿上，耳朵却在听着那头。

　　邵云野坐在马上，背影笔直，腔调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到了山庄就莫要胡说了，免得亦亦尴尬。”

　　“夫人爱听我们这么称呼她，庄主若不介意，便也没人介意！”有人笑哈哈道，“反正过不久庄主便要迎娶夫人，现在不改口，以后叫错了可是要掌嘴的！”

　　“就是！喊得早了红封便拿得多！”众人纷纷起哄。

　　……迎娶？原来不是有老婆，是有女朋友了啊。李纨偷瞧了眼那人，对方的背影怎么看都优哉游哉，明显也很享受大家这样调侃。

　　李纨摸了摸左心，里头说不出的憋闷，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

　　穿过整片热闹的城镇，慢慢行至安静些的远郊，一座青山渐渐显现。君临山庄便是依山而建，那里方圆五里都是山庄地界，包括了府邸和造械所，规模之庞大宏伟令人咋舌。

　　方容卿一个时辰前便候在山庄门口，远远看见车马队伍，又听着金铃作响，不禁露出舒心一笑。

　　为首的男子正是邵云野，握着缰绳一派自在，看见他后明显笑容更甚。

　　他端端正正躬身作礼，“庄主，您回来了。”

　　邵云野一个翻身下马，稳稳扶住他，“怎么等在门口，这里风大。”又朝后头下人正色道：“把公子请进去。”

　　“无妨的。”方容卿爽朗地笑了一声，“庄主拿我当姐姐那般柔弱了么？”

　　邵云野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姐弟二人长得太像了，虽然心里完全不会混为一谈，可总觉着容卿和姐姐亦亦一样身子弱，毕竟他一直这么温雅谦逊，又并非修道之人，当然需要保护。

　　李纨瞧着那笑着的男子长得好生清秀，神态间竟有几分娇婉，却又十分自然毫不造作，比一般女子还要动人。

　　怪不得邵云野说话这么温柔。

　　这人……不会是gay吧？他感觉自己头上的天线在哔哔哔地叫。

　　感受到一股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方容卿一侧眼，便看见为首的货银马车上坐了个少年，脸上脏黢黢的，衣裳也不像样，手还被捆着，可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正亮晶晶地盯着自己，像是什么好奇小动物。

　　“庄主，这位是？”

　　“哦，”邵云野这才想起队伍里还混了个“不速之客”，“路上见他无处可归便带了回来，暂留在山庄里罢。容卿，烦劳你找一身干净衣裳。”

　　方容卿看了眼李纨，温和道：“是。”

　　按照君临山庄规矩，走货回来的马车要从侧门或后门进，众人纷纷下了马，秦老大拽着李纨的绳子一道跟在邵云野后头进了门，院子阔大无比，前头分了三座石桥，下面穿流过曲曲水流，甚是好看。

　　刚入正门，里头便迎过来一位年轻女子，身后跟着几个丫头，一见他们忙快走了几步，

　　“云野，你回来了！”

　　邵云野立刻迎上去，关切地扶了下她的手臂便很快松开，“亦亦，为何不在屋里待着？”

　　女子温柔地低头浅笑，“我没事的。”

　　李纨好奇地歪了下头，这才看见女子长得什么模样，不禁内心惊叹一声，好漂亮的女孩儿，个头小巧玲珑，一身粉白色衣裳十分俏丽，五官和那方容卿长得好生相像，只不过血色不大好，不过快走了几步便有些气喘咳嗽。

　　旁边的邱管家也是一脸喜色，“庄主，您回来了方小姐哪还能在屋子里待得住，早上就在厨房忙活哪！现在饭菜刚刚好，小人这就去准备，即刻便能开饭。”

　　一番话说得方亦亦脸都红了，低着头不敢看邵云野。

　　邵云野似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道：“辛苦你了。”

　　秦老大扯着绳子道：“庄主，这小子怎么办？”

　　话音一落，众人都看向李纨。被绑着的少年站没站相，鼻尖一块黑，大眼睛咕溜溜的满是不羁的少年气。

　　方亦亦忙道：“云野有客人？我这就去叫人收拾间屋子。”

　　“庄主好不容易回来，姐姐当陪着用顿热饭才是。”方容卿立刻道，“这位公子一身脏污，不如我带他去沐浴更衣，饭菜自会留他一份。”

　　方亦亦看了邵云野一眼，不知他意下如何。

　　“就这么办吧。”邵云野丢了一句，兀自跟着方亦亦一道到后方饭厅去了。

　　李纨手一松，嘿，这人就这么走了？把他绑架回来就这么丢到一边儿？

　　方容卿走近，“公子，请。”

　　满满一桌丰盛饭菜，尽数都是邵云野爱吃的。方亦亦帮着盛了碗汤，邵云野正好擦了手过来，见状道：“亦亦，我说过，你不用做这些事，自有下人会做的。”

　　方亦亦温婉笑笑，“我在你这里住着，什么忙也帮不上，这些小事总能做一些的。”

　　方家和邵家一直交好。方家自老爹因病过世后便家道中落，只留一女一子，女儿身体娇弱，儿子又无心修道，只是块读书的料，哪里能撑得起大家大业，偌大一个家族不过半年便迅速衰落，连下人薪银也给不起，直接散了。

　　邵云野听闻此事，派秦老大亲自去到河西将姐弟二人接过来收留。方亦亦起初不敢答应，她自小与邵云野订了姻亲，虽有两家长辈玩笑的成分，可自己家世已经今非昔比，身体又每况日下，哪能再去叨扰麻烦？可邵云野全然未放心上，不嫌弃不说还尽心帮助，让她难免歉疚不安。

　　她这份心思邵云野一直明白。

　　“这里便是你的家，你只管养着便可，一应事务都不需操劳，更何况容卿已经帮了我许多，我不在山庄的这几天，想必他也为我担负了不少。”

　　方亦亦欣慰地点点头，“卿儿现在变化很大，以往在家里这些事他都不愿管的。”又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一直费心带他，又教了他许多，我……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你我不需言谢。”

　　当年邵云野的父亲刚去世时，方家老爹也是帮了不少的。就冲这一点他就不会置若罔闻。

　　他夹了一筷子菜，满意地点点头，“家里的饭菜还是好吃些。”

　　方亦亦闻言开心不已，忙着给他布菜，“那便多吃点，外面风餐露宿哪里吃得好呢。”

　　“听邱管家说我不在，容卿还帮着接了单子，账也查得平整，倒抢了他的活儿干了。”

　　方亦亦夹菜的动作一顿，“……账目毕竟是山庄内务，我叫他莫要插手太多，免得给你带来麻烦！他一个孩子，哪里懂得灵器兵刃，单子也莫要乱接，可他……”

　　“不，他做得很好。”邵云野道，“我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你身体也需要日日挂记，有他在，我也放心。”

　　方亦亦脸微微泛红，邵云野低头喝了口汤，并未在意自己那句脱口而出的关心，可她却将每个字都听进了心里。

　　喉咙一痒，没忍住又轻咳起来。

　　邵云野忙放下筷子，“怎么了？”

　　“……没事。”方亦亦捂着帕子摆手，一旁的丫头熟练地拿了药给她咽下，脸色才平缓了些。

　　“大夫说你的体虚之症只能静养，以后的大小事务都不要管了，都交由管家做去。”

　　方亦亦怕他担心，乖顺地点点头。

　　邵云野继续吃饭，方亦亦也怕扰他兴致，不敢再多说。心里思来想去要找些话题，可她一个女子也不懂外头的事情，怕胡乱说了反而惹他烦扰。

　　而邵云野正看上了面前那碟子牛肉。虽然卖相很精致，瞧着却让人想到茶棚的牛肉麦子面。

　　他还是第一次见人被抓了吃东西还那么香的，完了嘴一抹，还要毫不客气地叫他邵云野大名。

　　明明那人的公子都不敢对他这么没规矩。

　　方亦亦见他嚼着牛肉心情十分不错，刚要再给他夹一些，邵云野却出声道：“来人。”

　　外头利落跑进来一个府丁，躬身听令。

　　他用筷子点了点碟子，“叫厨房多做些，送到府丁院。”

　　李纨泡在池子里，热气腾腾地蒸得特爽快。

　　这方池子应当是个大浴池，四周放了不少架子，用来给人担衣裳。角落里还摞着木桶木瓢和板凳，颇有点儿现代大澡堂子那味儿。但此刻池子只他一个人泡着，水温又刚好，简直绝了。

　　门吱呀一声响，李纨赶紧把毛巾盖在下身，“谁呀？”

　　不一会儿屏风后头便显出一个男子的侧影，出声温润，“李公子，可还需要再加些热水？”

　　“额……够了，我也快洗完了。”他有点儿不自在地看了眼对方，手按在毛巾上不动，末了又补了句，“谢谢啊。”

　　方容卿却是落落大方，“庄主的客人自然是不能怠慢的。李公子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提，容卿一定照办。”

　　……那你能出去吗？我实在不好意思。李纨心道。

　　“没，没了。”

　　方容卿点点头，“饭菜已备好了，公子若是想多泡会儿，我便吩咐先将饭菜送去厨房热着。”

　　一听有吃的，李纨瞬间耐不住了，他可饿了好久了！赶紧忙不迭地起身擦水，“不不不，我这就来了！”

　　对方似乎笑了一声，他也管不了了，什么也比不上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