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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善意却疏远的笑 ...

  •   他们三人在一间卧铺里。
      一进包间,拉上门,李炽便把沈千越的右手铐在床头的柱子上。
      陈博闻注意到,他用了一个很刁钻的角度,这么一来,沈千越的右手,就以一个扭曲的姿态半背在身后,要不了多久,那只手肯定会抽筯,会痛得狠。
      陈博闻看着,想想,也没开口。
      沈千越的神色却异常地平静,车箱里比外面暖和许多,他的嘴唇渐渐地恢复成一片淡水色。
      陈博闻想,这个孩子,长得真是好。如同白山黑水,没有多余的色调,入了人的心就抹不掉。
      火车缓缓地驶出了站。
      李炽突然说:“沈千越,你再看一眼吉林吧,以后你怕是不会有机会了。”
      陈博闻知道李炽的心思,他知道沈千越是同性恋,心里总象是横着一根刺,混着些许的好奇,时不时地总想找些碴,半是恶作剧半是试探的,自诩是正常人的人在异已者面前有意无意的优越感,那种伤害,如同米饭中混着的砂子。陈博闻也懒得去管他。
      沈千越却把原来向着窗外的头掉转过来,说道“没关系,这个城市,它在我的心里藏着呢。”
      他的态度从容,神情平和,声调温柔,真的不象是挑衅。李炽微微一愣。
      火车开始加速。
      陈博闻知道,下一站,是长春。
      他不会忘记那座城市的,永远都忘不了。
      陈博闻的妻子黄佳敏,便是长春人。
      七年前,在他们快要结婚的前夕,他和佳敏一起去过长春。
      直至今天,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是十月底的日子,天气比现在稍稍暖和些。
      他记得晚上,他同佳敏在斯大林街散步的时候,佳敏穿着厚的毛衣与长长的呢裙。佳敏挽着他,快乐地笑着,不停地说着话,他们呼出的白气,消散在夜晚清冷的空气里。那时候,街上几乎没有人,街两边,是俄罗斯风格的建筑,林荫道上的树,已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枝直伸向墨黑的天空,象是钢笔画就的素描。他还记得在南湖,替佳敏拍的照片,佳敏坐在石阶上,托着腮,佳敏在桦树后伸出头来,望着镜头前的他开心地笑。那些照片,连洗印社的小伙子看了,都夸佳敏漂亮。佳敏的眼睛圆圆的,在尾端划出一点小小的尖角,象蝌蚪,天真的,明亮的眼睛,巧笑嫣然。陈博闻记得,那时候,她一直那么笑着,虽说要远离家乡,虽说她家里人,因为她要远嫁,并不是太高兴,对陈博闻的职业也不并太满意,但是佳敏自己,却是满心的欢喜。她收拾了所有她的物品,连小时候收集的糖婚都舍不得丢下,最后是在火车站租了个小型集装箱才把所有的东西运走的。陈博闻记得自己问她,“干嘛都带走,以后也可以回来的嘛。”佳敏说,“当然要带走啊,现在我有自己的家了,我要带着我喜欢的这些东西,跟你过上一辈子。”
      “陈哥,喝水。”李炽把一杯水放在陈博闻面前,问:“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没。想长春的文化广场挺漂亮。”
      “陈哥以前来过东北?”
      陈博闻拿起杯子,把脸掩起来喝水,“做了十年刑警,中国什么地方没去过?你等着吧,有你跑得够的时候。”
      李炽嘿嘿笑起来。
      窗外,是大片北国的景致。苍茫暮色里,一片片收割过的高梁地,枯败的叶与杆还没有收拾完,在窗前一闪即逝,却绵延不绝。
      长长的路途,真的是很无聊。并且,这次的犯人,还特别地安静,让人省心。停了不一会儿,李炽开始闲得慌了。
      “喂,”他踢踢沈千越,“反正也没事儿,说说你是怎么回事?”
      陈博闻咳一声。这小子,真是年青不知事,哪有这么问的,这不符合规矩,这又不是审讯室。
      沈千越没有作声,眼睛平静地看过来,又转回去。
      李炽碰了个软钉子,眼神凌厉地飞过去,却见沈千越的眼睛朝着窗外,仿佛在想着什么。
      很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李炽买来了盒饭。
      他自己的和陈博闻的那份儿,要明显地丰盛许多。
      陈博闻问:“你小子,要超支了啊。”
      李炽笑道:“是我请客陈哥。”
      沈千越是右手被铐着,他不是左撇子,行动自然困难起来,李炽冷眼看着他。
      他的盒饭里,是一份极普通的西红柿炒蛋。
      那西红柿似乎还不太熟,切得很大块儿,红里浑着青色。鸡蛋几乎看不到。沈千越慢慢地用筷子拣了放进嘴里。有些笨拙,却不见狼狈。
      显而易见,他来自一个家教极好的家庭,吃饭时几乎没有声音。
      李炽看他半天忽然道:“这么酸的东西也能吃得下去,害喜了?”
      陈博闻暗暗伸脚咚地踢了他一下。
      那个男孩却抬起头来,看着李炽。明净的眼光,无波无澜,象月光下静静的湖面。
      突然,他笑了一下。
      清浅的,善意却疏远的笑,春风拂柳一般。就象是一个宽和的人,不与那淘气的小孩子一般见识的笑容。而那个淘气的小孩子,就是李炽。
      李炽越发地不自在起来,身上的燥热一层层涌上来。恶声恶气地喝道:“看什么看!”
      沈千越低下头去,单手把没有吃完的饭收拾好。他做得很慢,不急不徐的。然后说:“我吃好了。请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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