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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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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她现在回身过来的时候,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另一边不远处的萧景睿,却见方才几人所坐的座位皆已经空了,心中只暗道了一声不好,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面含浅笑的莅阳长公主。“也罢,你且去吧,只是这宫廷大内之中,还是要处处留心才是。”莅阳长公主看着女儿那灵动的目光,轻轻笑了一下,向她挥了挥手,柔声说道。
“是。纯儿谢谢父亲,谢谢母亲。”谢纯听到她的话,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明艳起来,话音一落,少女便飞快地跑出了阁中,沿着萧景琰方才离开的方向一路追去。
“纯儿已然年岁不小,你不该再这样纵着她任性而为。”谢玉看着女儿那灵俏的背影,想到方才萧景琰亦正是沿着同样方向的道路离去,心中未免一声轻叹。几天前金殿之上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他的耳中。想到此,谢玉的眉心眉心微微蹙起,转头对莅阳长公主道。
“她到底尚未出阁,不过是几分女儿家的性情罢了,何必太过在意?”莅阳长公主并没有转头去看向谢玉,而是展目望向了前方。擂台之上的两名青年此刻仍旧在缠斗,而那双深邃而幽深的黑色眼眸,却似乎早已经穿透了这蹭蹭的现实,却不知道是想到了过去,还是看到了未来。谢玉看着她微微沉下的神色,心中一凛,却也无法再开口劝解什么。说到底,这几个儿女之中,纯儿的模样或许是最像自己的那一个,可细数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倒真是像她母亲年轻的时候……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靖王喜欢你,就会护着你。在这宫廷大内,贵人有的是,靖王算是那个牌面上的人啊?也能护着你?”谢纯方才穿过回廊,便听到一名内侍官责骂的声音。那盛气凌人的态度自然让谢纯带着几分不满,可听到他无故攀扯萧景琰之时,谢纯心中瞬间升起一阵无名之火。她随手摸向腰际,本想寻找随身携带的佩剑,却忽然意识到今日是进宫面圣,故而并未曾携带兵器,回头去看时,只见不远处路边的角落中正静静地躺着几颗不大的石块。
谢纯心头微动,随手提了那石块而起,精准的正掷向那名趾高气昂的内侍官的帽冠。石块擦着他的头顶而过,正将他头上的帽冠击落在地上。那名内侍官显然是愣了一下,正要去寻找这石块的来源,谢纯已然大步走了出来,阴沉的脸上透着浓浓的不悦:“放肆!景琰哥哥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岂容你一个小小内侍自此胡言乱语?你知不知道,仅仅是凭借着妄议尊上这一条,我就可以回了皇后娘娘,将你拖出去乱棍打死!”
谢纯的语气显然并没有因为那人的下跪而变得和顺,她冷冷的哼了一声,正要开口,那个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却忽然自她身后响起:“纯儿。”萧景琰大步走上前来,轻轻拉住了谢纯的手腕,将她拉倒了自己的身后。“景琰哥哥!”谢纯微微愣了一下,看着一脸严肃的萧景琰,显然还带着几分气不过。那名内侍官见到萧景琰,先轻轻拜了一下,方才开口,扬长了声调,徐徐说道:
“靖王殿下,您是不知道,这个小罪奴平日里一向是偷懒顶嘴,而且还偷书,这次奴才是在是没办法,才责罚他的。靖王殿下,纯郡主,这个地方是越贵妃娘娘命奴才在这儿监管的,还请王爷和郡主看在娘娘的份儿上,大人大量,就原谅奴才这张臭嘴吧。”那内侍说着,轻轻在自己的嘴上拍了一下,赔笑的脸庞上却不乏挑衅的意味。谢纯闻言,只觉心中愤愤,扬手便要上前,可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手腕却猛然被萧景琰紧紧握住,生生将她整个人拉了回来。她正要开口去劝,恰在此时,迎面落下的一道鞭子却正击打在了那内侍的脸上,强大的力道竟将他整个人掀翻在了地上。
谢纯瞬间有了一种大快人心的喜悦之感,她循着那鞭子挥舞的方向看去,见霓凰正昂首走来,脸上的笑容不觉更明艳了好些:“霓凰姐姐。”穆霓凰听到她那欣喜的轻唤,向着她点头一笑,随即转身看向那名翻坐在地上的内侍,开口说道:“满口胡言!竟敢抬出越贵妃的名头来。靖王殿下大人大量,我可看不惯。”霓凰说着,又轻轻震了一下手中的长鞭,刻意加重了尾音的语气,颇带着几分霸道之感。那内侍见到来人竟是霓凰郡主,心头的慌乱不觉更甚几分,急忙跪伏在地上,连声求饶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还不快滚!”穆霓凰冷冷的呵了一声,那内侍瞬间似如获大赦一般,飞快的拿起了丢在地上的木板,转身一溜烟便消失在了回廊之上。萧景琰这才松开了紧握着的谢纯的手腕,转身向霓凰道:“郡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一个奴才而已,我还能料理。”谢纯只觉得手腕被萧景琰攥的生疼,正要开口,霓凰郡主却已先她一步,开口说道:
“因为祁王的事,你的处境艰难,其他皇子也都在等着看你笑话,这些宫中小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吧。”霓凰说着,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似有几分无奈、几分担忧。萧景琰脸色微沉,却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反而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庭生与梅长苏的身上:“庭生。”听到梅长苏问起庭生的年岁和名字,萧景琰眉心轻动,出言将那孩子呵住。谢纯的目光自然也落在了庭生的身上。
她与萧景琰关系尚好,自然也经常随着他来看顾这个名叫庭生的孩子。他生在掖幽庭中,从一出生起,便是这宫中的罪奴。她还记得,萧景琰第一次带着她去看望这个孩子的时候,他也是如今日这般,忍受着上司的责打。那个时候她年纪尚小,并不明白景琰哥哥对这个孩子的关怀有何深意。可后来随着年岁日长,那些个潜藏在心里的秘密,也逐渐被她串联起来。
庭生今年十一岁了,而距离祁王哥哥和林殊哥哥的案子,过去了整整十二年。如此这般细细想来,庭生倒极有可能,是祁王哥哥的遗腹子。
当她刚有这个猜测的时候,曾经十分迫切的想要去找景琰哥哥求证。可……谢纯很清楚,有很多事情,萧景琰并不希望她参与,也不希望她有所了解。这正如今日,明明他也是生气的,可他却还是会紧紧地将她拉住,不肯让她为他出头。
“如果你喜欢,我教你念书好不好?”梅长苏的一句话,将谢纯的思绪再次拉了回来。听到这位麒麟才子的话,谢纯显然有些诧异。不仅如此,就连萧景琰与霓凰的表情也都带着几分不自然。庭生则是微微一怔,将带着几分期待与胆怯的目光,投向了站在对面的萧景琰与谢纯。
“苏先生有所不知,掖幽庭与一般的宫中内侍不同。这些孩子都是获罪之人的儿女,就算日后放了出去,只怕也只能发配到外府为奴,是没有办法获得真正的自由的。”谢纯轻轻叹了口气,缓缓上前一步,语音中似乎带着几分无奈和怜惜。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梅长苏的表情却没有因此而产生一点的变化。他只是轻轻笑了笑,便又转身向庭生道:
“你且不用多想,只要告诉我,愿不愿意我教你读书?”或许是梅长苏那温和而宁静的气质打动了庭生,少年虽然仍旧带着几分怯懦,却也仍旧轻轻点了点头。见他有了肯定的答案,梅长苏将方才的那本书塞回到了庭生的手里,向他笑道,“今日你先回去,过些日子,我就想办法接你出来。”看着他那如同黑水晶一般笃定的眼眸和温润的语气,谢纯却不禁愣了一下。
深谙这其中门路的谢纯当然知道,想要把一个掖幽庭的罪奴从宫里接出去究竟是何等的困难。在她的记忆之中,似乎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先例。可令她惊讶的是,面前的这位麒麟才子,却能够将这一切说得如此的云淡风轻。这究竟是因为他不知晓这其中的因由而随口应答,还是因为他太过才华横溢,所以才能无所顾忌?谢纯并不知道,也无法回答。可,一种令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信任之感,竟然莫名的浮现在了她的心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见过他两次,可谢纯总觉得,他给予自己的,是一种十分难能的亲近之感。
“只要想做,办法总是有的。”梅长苏微微颔首,向着萧景琰勾起了一个轻轻的微笑。萧景琰上下打量着这个身着白衣的青年书生,微沉片刻,开口说道:“好,那我等着看。”话音落下,他轻轻地揽过庭生的肩,另一手则拉起了站在一旁的谢纯的手腕,大步向前走去。
看着庭生走入掖幽庭中,谢纯的脸色仍旧带着几分担忧。方才梅长苏那带着自信和笃定的话语再次闯入了她的脑海,她不禁轻轻抿了抿唇,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萧景琰。“怎么了?”萧景琰转回过头来,看着站在身畔的少女。她的目光中似乎带着几分不安,几分疑惑,正等待着他的回应。
“景琰哥哥,那位苏先生……真的能把庭生救出来吗?”谢纯略微沉了口气,缓缓的面向了站在一旁的萧景琰。他的目光轻轻动了动,显然也正在回想着那位麒麟才子方才的话,停顿了片刻,只轻轻沉了口气,开口说道:“拭目以待吧。左右不论如何,也不会比现在更糟。”萧景琰轻叹了口气,语音中似乎带着几分无奈。谢纯显然是愣了一下,看向他那微微垂下的眼眸,不知为何,心头竟泛起了一阵无端的酸楚。
如果一切都如同她所猜想的一般,庭生当真是祁王哥哥的遗腹子,那么……他本来应该拥有这天下最尊贵的一切。可是现在……
想到这儿,谢纯的眼眸一下子红了,氤氲在眼眸中的水雾几乎要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她迅速的低下头去,轻轻抿了抿唇,强忍着泪意,轻轻点了点头。萧景琰看着她骤然改变的神色,心中同样微微一动,缓缓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好了,莫要再想了。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吧。你今日是同长公主一起来的,一会儿擂台散了,自然是要一起回府去的。”
他那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中透出几缕温柔之态,那温暖的掌心徐徐落在她的肩头,不禁让她心间大安。谢纯轻轻点了点头,抬起手臂,轻轻擦去了脸上滚落下来的泪珠,手腕儿上的一圈红痕却吸引了萧景琰的注意。他的眉心不禁微微蹙起,正要开口去问,却又忽然想起了方才在回廊之上的情景,一时间竟有几分语塞。谢纯的眼眸同样也落在了那一圈围绕着自己纤细的手腕儿形成的红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