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春心莫莫紫

5、手术

　　第二天一大早，当地的一个慈善组织找到了颜星的家，据说那个组织叫蓝天救援队。组织里的工作人员找到了颜星的妈妈，说有好心人愿意出资为颜星做六指切割手术。他们想见见那个孩子。
　　于是颜星被妈妈从房间领了出来。蓝天救援队的工作人员看着颜星点了点头。
　　他们拿出一张手术同意书。让颜星的妈妈签字，颜星妈妈顿了顿，可却迟迟未下笔。过了好一会儿，颜星妈妈对颜星说
　　“小崽子，你自己先出去玩会儿，我和叔叔阿姨商量商量。”说着，便把颜星推出了屋子，随后又关上了门。
　　颜星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有好心人愿意出资为自己做手术。他开心的跳了起来。想着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冀燃。于是他满怀着激动的心情跑出了自己家的巷子。
　　跑过了长长的街道，中途还因跑的太快撞到了老王家新娶的媳妇儿。他耐着性子道了歉后，又立马往冀燃家飞奔而去。半个小时的路程被他压缩成了十五分钟。
　　终于，他看到了冀燃家的门，他在冀燃家的大门口喘着粗气。刚要推开大门，里面就传来一阵阵争吵声。
　　“冀燃，你在这里的环境中成长，接受教育能有什么前途，”
　　只听见震耳欲聋的男音响了起来。
　　“听话，燃燃，别再跟你爸置气了。快收拾东西吧”
　　颜星知道，这是冀燃妈妈的声音。
　　随后颜星又听到那个洪亮而厚重的男音“哪儿的学校我已经帮你办好了，是重点班。”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颜星听着，听着。眼眶里的泪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他立马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想冲进去问冀燃，他是不是真的要转学？
　　他想问冀燃，昨天晚上我们不是才说好的吗？我们不是说好要一同当兵的么？怎么一夜之间就全都变了呢？
　　哦对，他还想告诉冀燃有好心人愿意为他出资做手术，他马上就可以像正常的小朋友一样了。
　　他想告诉冀燃的爸爸，冀燃在这里也可以接受很好的教育。
　　可是他做不到，他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门里面争吵的声音也渐渐越来越模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的家。只知道一路上他都在轻轻的抽泣，只知道一路上他的脑子里都在想，冀燃他要走了，他不要我了。只知道他又要孤身一人了。
　　回到家里已经是中午12点左右了。
　　他哭的有些累了。
　　一推开家门，就发现母亲在房间里轻轻抽泣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为什么我的女儿就没有小崽子那样的好命？为什么？”
　　母亲好似没有发现他一般的抱怨着。
　　颜星用沙哑的声音叫了“妈”
　　这时母亲才转过头来，停止了抱怨，瞪了他一眼说“小崽子，你又死哪去了？”
　　“我去找冀燃了”颜星怯怯的回答道。
　　“一会儿下午准备去做手术，有专门的人来接你。”母亲愤愤的说道。
　　“妈，你不陪我去么？”颜星问着，咬了咬他的嘴唇。这是他在焦急时无意识的小动作。
　　“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老娘陪？”颜星母亲说罢便转身进了屋。只留颜星一个人站在院子中央，肩膀上下抽动。
　　“为什么妈妈不喜欢我？
　　为什么冀燃要离开？
　　为什么爸爸常年不回家？
　　为什么小朋友不和我一起玩儿？
　　难道就因为我是六指吗？”
　　颜星想着，眼尾又一次红了起来。这时所有的委屈都化作眼泪，好似洪水一般崩塌。
　　颜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哭着回到房间里，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睡着了。他只记得，下午是蓝天救援队的工作人员把他叫醒的。
　　醒来时，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工作人员开玩笑道“小娃娃都激动的流泪啦”
　　这时候妈妈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就这样跟着蓝天救援队的工作人员坐着轿车去了医院。一路上，他心情低落，一双眼睛暗淡无光。只是垂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第六指。工作人员逗了逗他，发现这小孩儿不会笑，也就没再继续找话题。
　　终于到了医院，这是省城的一所医院。这也是颜星第一次来到省城。他默默地跟在工作人员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
　　就这样他被送进了手术室。进手术室的前一秒，他向外望了望，随后又低下了他的眼眸。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么，是在期待妈妈来陪他，还是在期待冀燃。又好像谁都不是。
　　因为他知道他们是不会来的。他们不可能来，他早就知道的。可还是抱有一丝丝的期待。
　　他能感受到麻醉针扎在他身上的感觉。那针是冰冷的，扎在身上的那一瞬间是刺痛的，他能感觉到冰冷的液体流进他的血管里。随后是麻麻的感觉，到后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脑子里最后一点知觉，是冀燃朝他挥了挥手，没有回头，然后坐着公交车走掉了。
　　颜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映入他眼帘的是头顶洁白的天花板，他转了转头，发现周围是挂着的白帘子，而窗外早已漆黑一片。病房里空荡荡的，很清冷，也很冷清。颜星抬起了他的右手，发现手上包裹着一层纱布，而另一侧的左手上打着点滴。他就这样静静的躺着。好似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种孤独无力感随即淹没了他。
　　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的推开，走进来的是蓝天救援队的工作人员。他冲颜星笑了笑说道
　　“醒了，小鬼”
　　他发现颜星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右手，
　　随即说道“小鬼！手术很成功。好好休息吧，咱们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颜星点了点头，随即用沙哑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你原来不是小哑巴呀！”
　　蓝天救援队的工作人员朝他笑了笑说着。
　　“你才是小哑巴呢”颜星用沙哑的声音低低的说着。
　　工作人员拿起放在桌子旁的暖壶。倒了一杯水，待水温凉，他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喂颜星喝。
　　颜星这才注意到。对方是一个留着寸头，面容硬朗，有这和冀燃一样丹凤眼的哥哥。他比自己要高好多，而且他笑起来特别好看。这是颜星对他的第一印象。
　　或许是发觉颜星一直盯着自己看，这个小哥哥用手摸了摸颜星的锅盖头。颜星的头发很柔软，摸上去很舒服。
　　“小鬼，你发质很好啊。不像我，头发硬，扎手的很，只能剪个寸头。明天出院的时候，哥哥带你去剪个头发吧。看你这锅盖头，丑死了。”
　　颜星翻了个白眼儿说道
　　“首先我不是叫小鬼，我有名字。颜星”
　　“其次，锅盖头一点儿都不丑。”
　　“最后，我家就一个男孩子。你不是我哥哥。”
　　“哟，小鬼，不错不错，鬼机灵啊！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好吧！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陈晟，是蓝天救援队最小的工作人员，跟我姐一起参加的。今年才上初二，就在咱们小县城里的一中就读。但我个子蹿的快。现在都有1米75了。”
　　陈晟说完，还不忘眨了眨眼睛。
　　随后又问道，“那你呢？小鬼！我都说这么多了，你也介绍一下自己吧。”
　　颜星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
　　“颜星，7岁，一年级，一米四”
　　陈晟陈成愣了愣，说道“小鬼！有性格，我喜欢。”
　　找到兴趣的陈晟在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颜星的病床旁。
　　“你知道吗？本来今天我是不准备工作的，可听他们说，对方是个难搞的小孩儿，还是个可爱的小孩儿，于是我就来了。”陈晟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他说自己在蓝天救援队里最帅的，说自己以前的“丰功伟绩”，说自己是班上的前几名。又说到他姐姐担任蓝天救援队的临时医护人员。总之说了很多。
　　颜星刚开始的时候，听着还回应一两句。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慢慢睡着了。
　　说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的陈晟，口干舌燥。等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时候，发现颜星已经睡着了。
　　说了句“哼，小鬼，都不听你哥把话说完。”
　　说罢便从椅子上起开，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儿。又走到病房里的小躺椅旁边，蜷缩着躺了下来，用外衣盖在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