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兆听河》客戈眠

1、讨要公主

　　谷雨季节，端木国刚庆祝武将宋禾攻打舍期谷得胜归来。却不想乐的太早，乐及必是失。这时在各地爆发各种疾病，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舍期谷祖先是实打实的劳动人民，插秧种地，种庄稼，砍柴。手、膝、髋关节及脊柱关节易受累，而手掌、指头、手腕及其他关节较少受累。从而留下代代相传称之为骨疾。下雨时手、膝、脊柱这些部位轻者疼痛难忍，重者卧床不起。而舍期谷，谷里人本身劳动力强，自然身体健康，当然劳动过度的下场就是骨疾。
　　端木国就是趁谷雨季趁虚而入，不曾想被反噬的还挺大。
　　次日上朝，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站着一排排的文官武将。端木国国主端木耀身穿黄色龙袍坐在皇椅上扶额闭眼叹息，自是心急如焚。旁边坐着皇后昭音，一张脸精致无暇，柳叶眉杏眼，小挺的鼻子，和红唇。即使当上了皇后还是用玉簪挽的乌黑发髻，上穿红色提花明制立领，高领直线对襟开边，两枚金属扣和一条几乎不可见得直线斜襟。下穿织锦白色洒金马面裙裙底花纹一龙一凤为金线所织。外搭藏蓝色披风大袖衫。富贵而不俗气。端端坐在端木耀旁，一派母仪天下的皇后。共坐在龙椅两旁都是忧愁满面。

　　右旁的玉椅上双手并齐放在腿上，身穿淡粉色交领短袄袖子两旁绣的是白兔，下配淡青色马面裙的是端木公主端木辛。遗传了杏眼和高鼻梁，加上细眉，不提公主名声也不难看出是名门闺秀。

　　想成为大国自是少不了打仗来扩大国土，而端木国灭舍期谷就是因为他们正赶上骨疫才趁虚而入。却不想会有天落到自己头上。

　　端木耀岁虽人已近中年但那一头乌黑的头发束在发顶，衬托得金冠上那白色的淡水珠更加白净，脸上不曾出现过一丝皱纹，细眉浓如黑墨，细眼中眼珠黑白分明，英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不似帝王相却是帝王。

　　端木耀主还是扶额状闭眼开口：
　　“众爱卿可有何法？”
　　朝上个各官双手举着在胸前的纸质令牌上写着各自的职位。文官清一色的蓝褂子，武官身披盔甲。
　　文官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现在是该使的法子都用上了，该出的医都上了，还是不见好转。
　　武官都是一群蛮人，这种事估计临上朝前都不记得查阅读卷，自以为那群书呆子有用武之地。

　　此时武将大将军宋禾站出立在朝堂中央，抱拳鞠躬。
　　此人身七尺，肩宽，身穿黑色盔甲，右侧肩膀肩盔为狼头样，暗红色披风披在身后，由于身材偏瘦即使穿上盔甲也不雄壮。略黑的皮肤，剑眉和浓眼单看眉目就英气十足。高鼻梁，和他那看似能说会道的薄嘴，却显得有些女气。说话间喉结微凸。

　　“陛下，微臣有一法子。”

　　端木耀主睁眼期待着看向宋禾，他相信这个在战场上厮杀八年年不过二三的小伙子能给他出出好主意。

　　“讲”

　　宋禾扬声：“疾病本是因我而起，是我没有下狠心对那些老人家下手，留了他们一命，不成想却造成现状。”宋禾深吸一口气“就请陛下下旨撤去微臣新封的护国将军，臣配不上如此之重的称呼。臣自愿舍弃这护国将的职位身为罪臣出宫去查清解决各地病因。”

　　杂赋镇都令房蜀汉讽刺道：“的确该宋将军出行，毕竟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宋将的心软才造成如今难以收场的局面，舍弃这将军一职让给那更有头脑的达官贵人，还挺识大局。”

　　宋禾站直身板：“区区都令还胆敢在朝堂上批判护国将军，皇帝还没开口轮得到你这泥鳅。”

　　“哈哈哈哈”
　　“国主还未曾下令你这区区都令还敢调侃”
　　“国主一日不开口，宋将那日还是护国将军”
　　“宋将若真不当了还抡不到你呢”

　　大堂上哄笑声四起，无不替宋将说话。
　　房蜀汉恼羞成怒气得双手把纸质令牌都捏弯了。
　　站在房蜀汉旁茶塔镇都令冲铭医淡淡嘲笑道：“房都令，令牌是无辜的呀，捏坏了明日上朝可进不了宫了。”

　　此时朝上笑声更大了。

　　端木辛左手放在腿上右手袖口遮住手捂嘴笑。
　　端木耀：“好了,安静.”
　　朝上瞬间鸦雀无声。
　　端木耀坐直身板,双手平放在双膝上。
　　“本皇批准了!”

　　朝上言语声四起 。

　　“陛下三思啊”“陛下，万万不可！”“陛下，宋将不过是心软不曾粱成大过，罪不至贬!”
　　端木耀捏捏眉心叹气：“咳，本皇是批注宋将调查此事，你们如此紧张为何。有如此能文能武的臣，本皇可舍不得。”
　　宋禾悄悄的松了口气自上朝后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算中了。
　　端木耀再次开口：“由宋将彻查此事，宋将还是护国将军。”又问宋禾“宋将此行需多少人？”
　　宋禾倒也理所当然：“此行三人即可。微臣宋禾、微臣副将伏赤、和……公主端木辛。”
　　端木耀愠怒：“本皇是让你去解救难民！不是让你带着一个弱女子添乱！”
　　端木耀自然生气。她这个女儿连皇宫都没出过，更别提去一个个村庄治病。即使她医术高超。
　　端木辛连忙从玉椅子站起，“扑通”一声当着朝上众臣的面跪在端木耀脚下。
　　“父皇无关宋将的事，是儿臣自愿的。”
　　此话一听，端木耀有些生气，也有些恍惚。

　　“母后，儿臣难道要一辈子困在皇位上！”

　　一个同样响亮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记忆中的场景与现在重叠。
　　那是年少时的端木耀。
　　倔强的脾气，不知轻重的想法，无知而又天真。
　　荌乐想当太后。
　　他儿子端木耀可不这么想。

　　荌乐是平民出身，只不过端木赐风流成性，微服私访民间，第一个看进眼的就是荌乐。
　　端木赐身穿白色圆领袍，半扎头发，拿着一把折扇，刚从茶塔镇的小庙南关寺祈愿出来就看到身穿道服祈愿的荌乐经过。
　　荌乐身穿藏蓝色道服，双手合十平平从他面前走过。
　　在端木赐眼里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
　　端木赐自认天子。
　　菩萨经过凡间，天子迷了眼。
　　回宫后端木赐便以纳妃为由在众多花脂烟粉少女中挑中了身穿道袍的荌乐。
　　荌乐在深宫里不过就是皇子的一时新鲜。
　　皇子淡忘菩萨，菩萨丢了慈悲。
　　在深宫里能活下去除了皇帝的宠爱还有龙子。
　　荌乐没有侍女，因为她不信任任何人。她告诉自己，皇子都谎话连篇宫女太监又有几句真言呢？
　　荌乐生下端木耀，教他读书写字，教成了自己在深宫里的武器，渐渐的她从一位母亲变成了母后。

　　本该个满怀一腔热血的少年。
　　十七八岁的小皇子，在宫里有吃有喝，没有万人敬仰，没有父皇的宠爱，还有……兄长们嫉妒的冷眼。
　　端木赐自认是龙，龙有九子，他便有九个儿子，下场就是看到九子夺位。
　　端木耀心宽性阔，皇位爱谁争谁争，皇帝爱谁当谁当，当个云游四方的快活神仙何乐而不为呢？
　　荌乐怀上端木耀时在南关寺祈愿，如今端木耀已经成年了，自然要去还愿三年。
　　皇子出宫还愿三年不可有任何随从，虽然端木耀并无侍卫。
　　因为毕竟皇宫人心难测。
　　荌乐怀上端木耀时还有人胆敢下砒霜。

　　端木耀借用还愿在南关寺躲了三年。
　　能躲多久是多久。

　　让他母后没有想到的是回宫后的端木耀，如同一把刚燃烧的小火堆，心有燎原之势，还未把土地烤干，就被秋雨淋的狼狈不堪。
　　他没有告诉阿娘自己看到了什么，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只是回来后开始用心险恶，开始在朝廷拉拢权贵，开始四处征战，开始立下赫赫战功，开始争夺他厌及一生的皇位。
　　天真的小皇子变成了步步机关算尽的端木国主。

　　荌乐很满意。

　　许是经历了上一代为了个区区皇位兄弟自相残杀的残酷，端木耀和昭音只留下了端木辛这么一个孩子。
　　端木耀也无纳妃，传出了端木国主二人恩爱不移的佳话。端木辛自然就成了皇宫里的掌上明珠，生怕磕着碰着。
　　让宋将带着她出宫就如同把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扔在野兽丛林里，至少是在那群太监嬷嬷眼里。
　　端木耀平复了下心情。此时他的脸比刚上朝时更显忧愁。
　　语气平静地问昭音：“皇后意下如何？”
　　昭音心脏砰砰直跳还是镇定开口：“臣妾准了。”
　　宽袖下的手紧紧抓住马面裙，微微颤抖。
　　“本皇也准了。”端木耀开口，没有半点犹豫。“辛儿，起来吧。”
　　端木辛磕了三个头：“多谢父皇，多谢母后。”
　　昭音松了口气，松开了紧紧抓住下裙的手，做工精细的马面裙出现了微微折痕。
　　宋禾抱拳鞠躬：“多谢陛下。”

　　端木耀：“无事便退朝。”

　　退朝后。
　　伏赤拉住宋禾的胳膊险些瘫痪：“哎哟，吓死我了。上个朝的半条命都要吓没了。你摸摸，我的小心脏到现在都还砰砰直跳。”
　　伏赤比宋禾还高半个头的大身板块，身穿银白色盔甲，身后深红色披风，皮肤略黑，毕竟是在战场上厮杀的人。粗剑眉、细长的双眼和高鼻梁，整个人英气而不粗旷，半个身子靠在宋禾身上诉苦。
　　宋禾拿开被伏赤放在他心口上的手。
　　“该诉苦的应该是我吧，幸好端木耀偏向我，换成其他国主我不应该是上朝，而是上黄泉。估计我现在应该在过孟婆桥，孟婆问我下辈子是想要个女儿身还是男儿身。”
　　伏赤突然收回笑脸，严肃的问宋禾：“那你下辈子是想个女儿身还是男儿身？”
　　宋禾没有说话，空气中陷入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