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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春绮流着泪劝她:“公主!公主!您不能犯傻!他是天子,也是个男人,您蒲柳弱质怎么抗得过他?家里的老小都在县衙狱中,都是羽林禁军看守,您若一个不慎,自己填进去不说,何家几代的家业、数百人口、一线血脉就完了呀!!”

      刘英媚手中那支钗不觉掉在了案桌上,但她旋即又把它捡起,牙齿咬得直响,钗再次掉下来,她对着钗上铸出的一对温顺交颈的鸾鸟掉下泪来,无声饮泣了一会儿,她把鸾鸟嘴里叼着的一串珍珠流苏扯了下来,洁白的珠子掉落了一地,而尖锐的钗仍然进了她的衣袖。

      她努力地喘着气息,唤人打了热水擦洗了脸上的何迈的血,换掉了溅满鲜血的衣服,挑了一件他最喜欢的红罗衫。
      丈夫刚死就穿红,实在是叫人不解。但春绮看着刘英媚的神色,只能泛泛地、啰嗦地劝:“公主,您别冲动……”
      刘英媚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煞白的脸,取胭脂给唇上点上鲜血一样的红,抚了抚自己肃穆的双眉。

      刘子业拿何家公主府的正堂做他处置政事的地方。这会儿刚刚挥退了随行的几位大臣,正一个人看着堪舆图。
      刘英媚直接闯进去,凉凉地对他笑了笑。
      刘子业的手不觉压在“徐州郡”的字样上,冷眼片刻后,也笑了笑。

      刘英媚款款近前,抚了抚他胸口被鲜血浸渍的皇帝行袍,说:“陛下别看这袍子颜色深不显色,稍过一会儿血迹干透了就会硬得像铁一样,气味也难闻呢。脱了换一件吧。”
      刘子业不出声,刘英媚就亲自解他的玉带,然后凝神解行袍的衣带。
      她的呼吸急促,喷在他的胸口,刘子业低头望着她颤动潮湿的睫毛,握住她的手说:“阿姑,你不开心啊?”

      刘英媚心里恨恨想: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杀我夫君,我还能开心?!
      不动声色摆脱他的掌握,手上解他衣带的速度不由加快了。他的行袍宽大,很快抖落到地上。鹅黄的深衣上也渗进了血液,是浅淡的黄红色,一圈一圈宛如黄檗染绢上未曾画完的寒梅。刘英媚手轻轻拂过他的胸膛。
      他偏瘦,但胸口有少年人刚刚生出的一层肌肉。他的肋骨一根一根的,用力揿能感觉到。刘英媚不知道心脏是在哪两根肋骨之间,犹豫了片刻就听见他梦幻一般的声音:“阿姑,你在干什么?”

      刘英媚咬了咬牙,侧耳靠到他胸口,温柔地说:“我有些怕,靠着陛下,心里纾解了一些。”
      听着他心脏的位置。
      手小心地在袖子中趸摸那支尾端锋利的钗。

      “阿姑,”刘子业抱住了她,箍住了她的手臂,“我也怕……”

      刘英媚的手顿了顿,问:“陛下怕什么?”

      刘子业说:“怕你想离开我。毕竟,这地方你熟悉,大概想回来陪陪家人了。”
      刘英媚还不及说什么,就听见他又说:“你儿子——是叫何曼倩吧——我看他还小,没有送到县狱中,怕他受不过那里的苦楚。想来你也想他了吧,我叫他进来。”
      他手一拍,“啪”的一声脆响。

      刘英媚手一颤,赶紧握住了钗,没让它掉出袖子。
      而转脸就看见她五岁的小儿子揉着眼睛被人抱了进来。
      刘英媚用力一挣,挣脱了他的怀抱,心里只觉得在儿子面前这副鬼样子实在是羞辱。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儿子已经笑出了两个甜甜的酒窝:“阿母!我是在做梦嘛?家里的叔叔伯伯都不在了,你是来接我去他们那里的嘛?”

      刘英媚实在没忍住眼泪。
      何曼倩懂事地说:“阿母,你别哭,我很乖。”

      刘子业笑道:“确实很乖呢。”

      刘英媚的指尖不由收缩着,握紧了刘子业的手,颤着音哀告:“陛下,他才五岁,什么都不知道!”
      刘子业被她握着手,一脸欢畅:“是么?”
      刘英媚扑通跪倒在他膝下,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像抓着救命的稻草:“陛下,他很乖……很乖……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了,陛下,求求你……”
      她溺水一般,说话带着粗重的喘气,一句话无法一口气说完整。
      她觉得肺里被恐惧浸满了,疼痛、紧收,满是血腥味往咽喉处涌。

      在刘子业看来,她的脸白得吓人,眼睛却红起来,哆嗦得宛如落叶。她不停地说“没有他我活不下去的,求求你!”让他有控制她的满足感。
      他的手背上被她的指爪抓得剧烈的痛,可他的心里极其欢畅,小腹下一阵阵热浪暗涌,手背到手腕,手腕到手肘,手肘到肩膀,肩膀到大脑,宛若上元节放的烟花,一阵一阵冲天的明亮,一阵一阵五彩的闪烁,在大脑里绽开一朵又一朵绚烂至极的火光。
      “阿姑啊……阿姑啊……”他喃喃的,那暖流带着他有一种莫名的快意。他急迫地说:“把孩子……带出去吧,给狮仙糖吃,别吓到他。”

      大家都能觑见他满面潮.红的怪异模样,没人敢说话,赶紧带着何曼倩一道退出去了。

      “阿姑……”他喃喃地叫着,“我要……你。”

      刘英媚浑身依然是溺水般的冷。
      他这模样,经过“人事”的人都懂。但孩子是她不能失去的,她很冷静,决定遵从他的命令,为他做一切事——再无耻、再侮辱都做!

      刘子业说:“我要你亲我。”
      刘英媚想了想,忍着恶心,起身先亲了亲他的脸颊。
      他的脸颊也是冰冷的,耳朵蹭到时倒是感觉滚热的。他的脸上有清爽的香气,也有血腥的味道。

      他挪开了些,想必不满足于此,刘英媚稍稍分开些,接着深吸一口气,打算去吻他的唇。
      但他一撇脸躲开了,说:“不是这儿。”
      “那是……哪儿?”

      刘子业伸出手,手背上被她指爪抓出了好几条鲜明的血痕。
      刘英媚心一跳,怕他报复。
      但他凝望着血痕,陶醉至极地说:“亲它们——它们太美了!”
      刘英媚咽了一口唾沫,捧着他血腥味的手,嘴唇碰了碰他的伤痕。
      他发出了呼啸般的声音,望着天花板,喘息着。

      刘英媚的手又扣住了袖中的钗。
      刘子业却跪倒在她面前,抽泣般说:“阿姑,你救我,我要死了。”
      刘英媚的手又顿住了,不知他是什么幺蛾子。
      他颤巍巍伸出自己的手,举在刘英媚面前。

      刘英媚舌尖在伤痕上一舐,他又是战栗不能自已,埋头在她的石榴红裙里,喃喃说:“阿姑,只有你能救我。你把袖中的钗放下来,我不杀何曼倩,但你要继续这样吻我。”

      他爱自己的血更甚于别人的。
      伤痕的疼痛和战栗让他激荡之后安然入睡。
      刘英媚在榻边一夜没睡,她也许杀得了他,但因着孩子,终究没敢。
      她看了他一夜,想象着他死亡的样子,想得诡异地笑。她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嗜杀,他的血腥味引发了她内心的狂兽,她想看他怎样死得更惨。
      那支双鸾的钗,他不配。

      皇帝的辂车继续往北行进。
      徐州郡,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山河险峻,坚壁高墙,物产丰富,易守难攻。
      但皇帝的命令依然天下应和,讨伐刘昶的谕旨诏发,调动四路人马或包抄城下,或截断道路,或把持粮道——刘昶据城坚守,但是攻破城池只是迟早的事。

      刘英媚住在简陋的行营里,看着刘子业飞身上马,打着唿哨在昭阳湖四周的群山驿道间驰骋,俄而又打马回来。
      他额角挂着亮晶晶的汗珠,一直缺乏血色的脸庞突然带了点红润,露齿笑的时候就没那么叫人胆寒了。
      他下马到刘英媚身边说:“这气候比建康好,没有湿哒哒的黄梅天,浑身都觉得爽快了许多。”又说:“阿姑,这群山青翠,你适合穿红色的裙子。”

      刘英媚懒得和他说话,又不得不敷衍着:“嗯,我的石榴裙洗了,出巡没有带很多条红裙出来,这素裙我觉得穿着舒服。”
      自然是不敢为何迈服素的,只能尽量穿清素的颜色暗表哀悼之意。竹月色外袍,里衣和长裙都是荼白,一片青山绿湖中,素净得宛如遗世独立的白鹭。

      刘子业笑道:“好吧好吧,你穿什么都美。我呢?”
      他挺了挺胸,仿佛要展示身上簇新的明光铠和里面朱色的襜褕。
      刘英媚敷衍他:“好看的。”
      他觍着脸又问:“我这件襜褕比何迈的如何?”

      刘英媚脸色大变,转身就走。
      刘子业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喋喋道:“你生气了?我以为你喜欢像何迈那样的英俊男儿,孔武有力的,英姿飒爽的。”
      刘英媚心里不忿,很想顶撞一句:“你再打扮,再骑马,也比不上他一脚趾头!”而实际只是笑笑:“他已经变成鬼了,怎么和你比?”

      刘子业的笑容瑟缩了一下,但仍然紧跟在刘英媚后面不放。
      “彭城指日可破,”他说,“义阳郡也在我掌握之中。刘昶已经是一条丧家之犬,无路可去。他本人我是不能饶的,不过为了你,我可以放过他的母亲和妻子。”
      刘英媚猛然回头,狠狠地笑道:“那谢谢陛下啊!”

      刘子业追着问:“你打算怎么谢我?”
      刘英媚回身贴近了他,轻轻抚弄他的脸颊和颈脖,突然手指发力,尖锐的长指甲在他脖子上狠狠地抠过,拉出五道三四寸长的血印子。
      刘子业冷不防吃痛,龇牙咧嘴的,伸手揉了揉脖子,又看了看手指上的血迹,笑道:“阿姑好狠的手!”

      刘英媚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耳后,哄道:“很疼啊?晚上我给你好好揉揉。”
      刘子业顿时笑了:“一言为定。”

      晚上,刘子业激越到极点,倦极睡熟了。
      刘英媚漱了口,嘴里的血腥味淡了。她冷笑着在心里骂他“废物”,她对镜拔下发钗,握在手中盘弄尖锐的钗尾,终究还是把发钗放下了。
      她没有杀过人,不知道怎么杀,也无法承担杀死他或杀不死他的一切后果——何家老小没有被族诛,连同她最爱的儿子一起,被皇帝送到心腹将军刘道隆处。
      刘子业被她杀死,她全家死;刘子业没被杀死,她全家也死。

      “阿姑,我舍不得你伤心。何家虽说是族诛之罪,但我不杀了,送到建康颐养吧。刘道隆是个忠心臣子,必然懂我的意思。等何曼倩长大了,就承袭他阿父的爵位。你说好不好?”
      刘子业毫不避讳谈论他的处置,仿佛就是说出来威胁她的;但脸上还又带着讨好她的笑容,期待她说一句“谢陛下隆恩”。

      刘英媚当时是应和着说:“谢陛下隆恩。”
      此刻,她凝视着他睡熟的脸,烛光从下方照在她的脸庞上,眼眸里跳动着火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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