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红瓦》上元繁景

1、第 1 章

　　今天是阮阮大婚的日子，她原本以为会是她一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上元节那天，远远望着他，温文尔雅，貌比潘安。他是当朝将军府的二少爷。和他父亲与兄长不同，他从小不喜舞刀弄枪，整天混迹诗会雅舍之间，长此以往混出个才子的名号，比起声名显赫的兄长，竟更是所有京城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君，现在这等好事落到了阮阮的头上。她兴奋地亲自去采买一切大婚需要的物件。要准备好一切，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唯一可惜的就是嫁衣不许是大红色，发冠不是正妻的样式，规格也一切从简。

　　只因为，她是个妾。
　　妾不妾的不要紧，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好。比外面那些爱慕他却又暗自哭泣的女子好太多，不能作为正妻光明正大陪在他身边，至少能比旁人稍微近些。

　　坐着红轿子，身旁没有陈姐姐那样的阵仗，连唢呐都不曾吹，到了王府偏门，有丫头婆子唤她下去，没有人扶着下轿子，好在妾的裙摆不像正妻那样长，阮阮堪堪立住身，不至于撩开盖头看路，毕竟盖头是要留给他亲自开的。想到这，已经期待良辰美景了。阮阮安静地坐在床上等他，约摸着客人这个时辰大概是走了，他没有来，无妨，总有几个狐朋狗友要打发的。又过了一个时辰，他还是没有来，新婚之夜，总是要先陪正房的，要是先来她这里，于理不合，马上轮到了，不急。脚步声，，他来了，阮阮正正身子，一颗心砰砰跳，手也紧张地不知放在哪里。门开了，没等她开口，婆子不屑的声音响起来：“少爷今夜歇在夫人那里，姨娘不必等了。”

　　这是正常的，新婚陪着夫人太正常不过了，她回：“谢过少爷记挂。”婆子哼了一声：“少爷根本没吩咐，是她们夫人心肠好，怕你苦等一夜，床笫之事间也不忘了你。不说了，她得去给夫人准备汤去了，少爷甚是生猛，夫人动静大得很，怕喊坏了。”她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红烛帐暖，原来不属于她，少爷现在和陈小姐，现在是夫人了，在行夫妻之事，鱼水之欢。

　　阮阮把发冠摘下，终是自己摘下的盖头，她望着桌上的合卺酒，心想着不喝总是不吉利的，怀着对未来的期望，走过去自饮一杯。此处静的很，热闹都在正房那里。月华似水，不大的殿中地上影子波光粼粼，就连那窗外疏影也只在漫漫长夜中短暂地属于她。明早还要给夫人敬茶，不得起晚了，得早睡。不过她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夫人的盖头是少爷亲自摘下的，二人共饮，少爷应当是极会说情话的，哄得陈姐姐媚眼含羞，大红色婚服件件褪去，少爷应当也是极其温柔的，肯定会哄着陈姐姐慢慢来。青涩褪去。枕头湿了，闭眼不行，就睁着眼，屋内红色提醒她已为人妇，想来也是荒唐得紧，上元节，廊画街，茫茫人海中，他向她走来，：“请教姑娘芳名。”她身着粗布衣受宠若惊：“阮阮”。他低下头盯了她一会，突然轻笑：“甚好。”之后她便被她那便宜养父母卖了，甚至来不及和她的好朋友江尹淮道别，他应该还不知道她嫁人了。现在还不能晃过神来。但是作为妾的自觉时刻提醒她明早不能顶个肿眼泡去，睡觉。

　　终于早晨了，能见到少爷了。她站在夫人门口候着，劳烦人通报一声，被告知夫人还未醒，让她继续等着。她便接着候着，门开了，她抬头，一身玄衣映入眸子，：“妾身给少爷请安。”大抵是男人得以餍足，他很温柔地跟她说：“浣阙还在睡着，你可先回去。昨夜没去看美人，还望美人不要怪我。”她想夫人应该累坏了，以至于现在还未起，一边回话：“妾身不怪夫君，大婚之日本该和陈姐姐在一处。”少爷本也不是询问她的想法，只是例行公事罢了，随口一句，甚至她还未落话音，他已踱步到廊间了。

　　她接着等，终于在她在太阳下晃得睁不开眼，摇摇欲坠时，门开了，还是昨夜的婆子让她进去。她跪着敬茶，之后便是她预料到的夫人腰酸腿软，婆子一唱一和说着少爷昨夜多么心疼夫人，一面又很不知节制。之后便是恐吓她要安分守己。早就预料到的事，她面上不见波澜，陈浣阙对她有气她能理解，本来是她与少爷大婚，因上元节她与少爷结识，凭空多出她这么个妾，没掌掴她下堂去已经不错了。

　　第二夜，少爷歇在了她这。喝了酒的少爷，似乎很着急，盯着她的脸，吻上来，重重纱幔烛光中随风摇曳，她轻问少爷能否灭了灯。他轻抚着她的脸：“美人如此好看，我喜欢看着美人这张脸，关灯岂不可惜。”慌乱间她落入他的怀中。
　　宋凭栏含住了她的唇，风声，水声，蜡烛摇曳的声音，良久，方止。

　　之后少爷经常来看她，很宠她,夫人找过她麻烦，少爷可能是为了不让她有麻烦，便雨露均沾。
　　过了一阵，夫人病了，很严重，没过几日，竟然撒手人寰了。少爷来看她：“阮阮，你是我的妻子了。”她很高兴，想着陈浣阙之死很可能是少爷的手笔，不过喜悦战胜了理智。

　　少爷去临安办事，回来的时候，她很开心地去迎接，却见他带回来了一个女子。少爷对她温柔备至，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那是对她从未有过的神情。她走至眼前，少爷才看到她：“过来，这是软软，我要娶她为妻。”让她心凉了半截的不是到手的正妻之位飞了，而是不止那女子跟她名一样，让她震惊的是那张与她别无二致的脸。她是替身。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夜间他总是点着灯，除了对着她这张脸之外，别的时候真的说宠还行，却感受不到爱。

　　日子又回到了原来那般，只是和原来陈夫人在时不同，少爷为了不让软软姑娘吃醋，再未碰过她。过了几日，软姑娘有孕了，过来揶揄她，她默不作声，软瑕玉便恼了，于是她又出现在了殿外跪着，这已经是这月第十次受罚了，无非是跪一宿，抄抄书，禁足什么的，习惯就好了。毕竟她还活着。还能时时望着他。

　　又过几日，软夫人小产了，她被押解到牢房，无力辩解，少爷早就想除掉她，与陈浣阙如出一辙，只不过这次连少爷的面都没见到，可能他是真的生气了。无妨，她无非是手指甲都被拔掉了，一双手血肉模糊，滴血不止，没关系还能长出来。身上被抽了她也不记得多少鞭了，不过辣椒水比盐水倒在身上能稍微疼一些。无妨，她这张脸没有坏掉，她引以为傲的长相还没有坏掉。软瑕玉来看过她，轻蔑地扇了她几个巴掌，力气小，不至于破相，阮阮自从软瑕玉来到府中，从未争过宠，因为她深知争不来，便不做那无用功，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恨她。

　　过了几日，不知道府内为什么那么大动静，牢门开了。一众明黄颜色照得牢房大亮。“晨安，晨安，母妃来接你了。啊啊啊啊啊她的女儿，来人，把宋凭栏和那个贱人关押起来。”她竟是当朝晨安公主褚良景。看来她命还是挺好的嘛，想到这满意一笑晕倒了在母妃怀里。

　　好几日，她病好了，母妃告诉她是江尹淮那小子画了她的画像无意间被母妃看到了，查证一番，终于她回到了宫里。她去牢里看了那二人，只不过她心肠没有宋凭栏好，她找人当着他的面轮番侮辱了软瑕玉，取了她的腿骨，对她实行了不死的凌迟，生生刮下来一千片肉，不得不说，宫里的师傅手法就是好。薄如蝉翼，她做了给宋凭栏吃刚好。只不过，她不太懂的是，她对软瑕玉做这些的时候，他没有她想象之中的哭喊恳求她，而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这样使她很不开心。不开心就要想些新法子开心。哈哈，她把宋凭栏的牢门开了锁，把他和不成人样的软瑕玉关到一处。
　　“夫君，救救她，她那个毒妇杀了我们的孩子，还折磨我。”
　　“大胆，竟敢污蔑公主，掌嘴。孩子明明查是你自己弄没的，身子骨贱还想拉扯我们公主。”她身旁密密麻麻的丫头替她出气。
　　她倒是一言不发，因为想到了有趣的事情，“你家人我也杀得差不多了，还剩个你那个眼瞎的母亲。算了。”
　　“啊啊啊殿下，奴婢错了，绕过我的母亲吧。”
　　她开心地拍拍手：“好啊，我想看你俩媾和，就在这。看得高兴了，就放了你母亲。”
　　软瑕玉急忙抱住宋凭栏的腿：“少爷。”宋凭栏还是一直望着她，听到这，目光暗下去，：“我这样做，你就放过自己吗？”
　　她没听清，：“对，我就放过那娼妓的妈。”
　　宋凭栏慢慢蹲下去：“好。”
　　二人开始了，她高兴地大笑起来，召集她能找到的所有人都来看着活色生香。宋凭栏衣衫未褪，软瑕玉身上满是伤痕，在那里耸动着。
　　侍卫，宫女。大家议论纷纷，嘲笑谩骂，娼妓啊，怪不得那么贱，真恶心，还想学我们公主，……不绝于耳。
　　一会过去，按她的经验，宋凭栏不会这么快啊，怎么不尽兴吗？
　　“你们什么时候怀上孩子，我就放了你们。”
　　“此话当真？谢谢公主！谢谢公主殿下！”软瑕玉也不顾众人目光，衣衫来不及穿，连忙磕头谢恩。
　　宋凭栏还是看着她一言不发,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无趣，便走了，离开大牢。
　　日日让他们媾和，日日安排太医为软瑕玉把脉，甚至给宋凭栏下药，给女的补药容易怀孩子。终于一天，怀上了，软瑕玉高兴对她说：“殿下，我怀上了，殿下，放了贱妾吧。”
　　她太高兴了：“真好，来人，上安胎药，贱人，好好养着，我要这个孩子。”
　　软瑕玉愣了一下，很是不舍，但是为了活命，还是答应。
　　过了十个月，太医说差不多是这两日生产，她太高兴了。叫了两个人：“打开牢门，给她往肚子上打，狠狠地打。”
　　宋凭栏终于有反应了，走近，要拉她的袖子，她一把甩开，：“大胆，谁都敢拽本公主的衣服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阮阮”
　　“不要叫我这个名字，大胆，我乃当朝晨安公主褚良景，不是什么软软，真恶心，本公主怎可与那地上一坨血淋淋的东西一个称呼。”
　　他突然抱住她，开始颤抖，一寸哭腔：“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