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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异类之歌 ...


  •   “文纪、文纪。醒醒,老师叫你回答问题……”天内理子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同桌。

      窗外的阳光落在沉睡少女白皙的端丽面庞上,愈发如在晨光熹微时沾染朝雾盛开的美艳花朵,唇色如樱花,让人不禁想要伸手去抚摸一般。铂金色的发丝因色泽极浅,连光都能轻易穿过,像极了受太阳照射而有了微微皎光的月亮,头发顺着酷暑产生的细微汗珠粘在脸上,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感。

      看起来就像妖精一样。这是理子的想法。

      但理子转念想到自己的朋友在一家都遭遇车祸而亡后的状态,只觉得心中想象的那朵灿烂的花也开始闭蕊。

      浅眠的高坂文纪听到这粘稠异调的声音,调整了一下眼中的情绪,碧绿的眸子缓缓睁开了。

      吵死了!

      入她所目的是一只凑的极近的抖颤的肉块,这个肉块以充血恶心的眼睛瞪视着她,再看看这四周,无不按序分布着这般蠢动的怪物。

      而讲台上,也站着一只怪物,发出古怪刺耳的嘶嘶声。

      特意休学两个月,文纪已经掌握了如何尽量听清楚这些如恐怖电影里模糊不清的老式收音机不时发出的奇怪声音的诀窍,也掌握了如何读盲文一般面不改色的去触摸人皮质感的书籍,从凹凸不平的血管脉络读取信息,像盲人一样生活……总之,她已经在尽力的适应着这个血肉模糊的世界。

      怪物在尖叫呻吟着,她是老师,其实在说着很关切的话语,语气也异常的柔和,“高坂同学,夏天确实很热,你的身体也确实才好没多久,但是还请你稍微打起一些精神来。如果实在不舒服,可以去医务室休息一下。”

      在老师心中,高坂文纪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之前又发生了那样可怜的事情……

      高坂文纪缓缓站起身,心中不断默念「这是人这是人」,鞠躬道歉,“老师,对不起。”

      不用听也能知道下一句就是“坐下吧。”

      坐下后的高坂文纪,低垂着头,理子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不无担忧的看着文纪,但很快又转过头。

      文纪很不对劲。

      三个月前,高坂一家在出行时,遭遇了酒驾司机,发生了可称的上惨绝人寰的车祸,车子被撞的简直不成形,文纪的父亲和继母当场死亡,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则是在送往医院后抢救无效死去,只有重伤的文纪一个人活了下来。遭遇车祸后的文纪一下换了一个人一般,以前的文纪变了,可说身体内换了一个灵魂一般的彻变。

      理子回想起,她前去探病时,文纪眼神古怪的很,但很快文纪闭上了眼睛,让她没法去捕捉文纪的更多情绪。

      这也是奇怪至极的。

      理子清楚文纪内在的性格。人们一眼看向文纪,通常第一印象的观感,绝对会以为这是一个温文尔雅、娴静淑丽、知书达礼的千金大小姐,这也确实契合其身份——高坂财团在光通讯、食品、化工纤维等领域都属顶尖,虽然在六大财团里,相比铃木、赤司、迹部、百喰、四宫是最晚成立的,也是资产最低的,但依然不容小觑。总之,文纪是切切实实的富二代大小姐。

      可能正因如此,文纪其内在个可说的上是个成熟圆滑的人,无论对谁都是一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和亲切的态度。

      文纪的伪装断没有如此能简单看破的地步,理子能感受到这一点,也是文纪愿意在她面前摘下面具。

      理子曾经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她?文纪为什么会选中她作为朋友?

      樱树绽放着绚烂的花朵,纷纷扬扬的花瓣随着风的起起伏伏的散落,花瓣落在她俩的制服上。文纪面对她的问题,只是仰起头,若有所思一般的说了一句和诗:「无物堪比樱落急」。

      理子不明所以的看着身材纤细的少女。

      文纪微微笑着,「直接说的话,理子不要生气哦。」

      「你说吧。」理子一副看你能说出什么花的样子。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理子的生命很像樱花,开的绚烂,却也易逝。理子表面总是嘻嘻哈哈的,但是这种快乐并不悠闲,相反,充满了一种紧迫感,好像重症病人匆匆忙忙要赶着享受最后的时光,要把世间的美好通通尝一遍滋味。」文纪慢条斯理的说,和提到的「匆匆忙忙」无疑形成了极致的对照,「也没见过理子的家人,照顾你的黑井小姐,某些方面也违和感严重,理子就像被风规定了飘零轨迹的樱花呢。」

      文纪随手抓住了一片飘落的樱瓣,和她有一些像。

      理子在那一瞬间都在怀疑这个和她一般大,甚至年岁要小她几个月的女孩是否知道了她的身份「星浆体」。

      「所以你和我做朋友,就是觉得我得了不治之症会死的早,到时候没人揭破你这虚伪女人的本质?」理子用气呼呼掩饰自己纷乱的情绪。

      「理由其实很单纯,一见钟情了。」

      「哈?!」理子瞪大了眼睛,脸上腾出了一大片红霞,只觉得头脑昏热的可以喷出蒸汽了。

      理子想起文纪说过她是双性恋的事情。

      啊!不会文纪真的喜欢她吧!所以这样关注她,也看穿了她的内心!现在是告白吗!

      「因为理子长的好看,性格也很可爱。」文纪笑着说完,又拖长了声音,「逗起来应该会很好玩。」

      「呜哇,你这个坏女人!」理子像一只猫一般扑上去就要挠文纪几下。

      可她直接被文纪擒住压在了树上,文纪一只手撑在她脑侧,嘴角笑意依然是标准的温柔弧度,凑近了她的脸,「理子,如果愿意的话,以后我可以娶你哦,和高坂财团的继承人出柜的话,可以不那么着急赶赴人生之路哦。这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就再加几个亿嘛。」

      理子晕乎乎的嗅到了文纪上的香味,茉莉花的清香混合着甜美可口的蜜桃味,还有随着体温一点点散发开来的醉人而神秘的玫瑰香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渣女香吧!

      还有出口就是几个亿,这就是钞能力大小姐的最小计量单位吗!

      理子也忘了当时自己的回答。

      总而言之,在理子心里,文纪就是个狐狸一般狡猾又伪装的浑然无害的少女。文纪戴上面具的状态之稳固与时间之长久,让她有时候都在心内吐槽不会是摘不下来了吧?

      文纪断不可能对她露出那样的眼神,更不可能,用闭眼这种明显的方式掩饰自己的心情。

      那次探望后,以文纪冷淡疏离的语气请理子离开为结束。

      在那之后,文纪就禁止任何人探望她。

      直到两个月后,文纪才回到了学校,一回到学校,她就辞去了学生会会长、班长、文学社社长等诸多重要职务,幸好文纪事先就选定了继任者,也仔细嘱咐了交接事宜,这才没有造成混乱。

      文纪看起来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体态更为纤瘦,看起来大病初愈的模样,更让人怜惜了。和同学相处时,话更少了,而且时常一副出神的模样,大家说的话有时需要对方说好几遍才听清楚,上课回答问题,老师让她演板,身为优等生的她竟然在原地发愣,也时常精神不济,在课堂上睡觉。

      很快,文纪就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因为车祸,她的大脑受到了损伤,听力和视力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问题,存在视听障碍,会无法识别人脸、人声,希望老师和同学能够多担待一下。

      文纪之前熟稔的为人处世,温柔的性格都让同学对她充满了好感。听了这种解释后,老师同学皆是愈发怜惜并照顾文纪了。

      文纪在学校里的一个多月,也似乎由最开始的时灵时不灵出故障的老年机进化的像上好了机油、升级过系统的新机器,不同于之前,现在的文纪像是精致却缺乏灵魂的人偶,机械的重复着生活,不,是生存罢了。

      理子感到了浓重的违和感,文纪身上不再抹香水,文纪也不再亲近她,或者说亲近任何人,和所有人都一触即分。

      理子竭尽全力想要看透这个朋友,就像当初文纪洞穿她一般扫描着文纪。文纪似乎和这个世界产生了极大的疏离感,她回到学校的目的似乎就是在进行又一次的伪装,力图使自己回到以前的状态。

      到底文纪身上发生了什么?

      高坂文纪很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只是噩梦。

      在知道她看不顺眼的父亲和针对她的后妈死了,她心中没有什么悲伤也没有什么喜悦,与她关系良好同时又是财产继承权竞争者的继妹死了,心中也竟没有生出一丝波澜,因为她身处地狱,被眼前的图景冲击的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事情了。

      在文纪醒来第一眼时,她所看到的不是整洁干净的白色病房,周遭全是内脏色的腐肉,戴着的呼吸器输送的不是氧气,仿佛是什么恶臭的化学毒气,披在她身上的是一块粘腻不已的肉,她顿时觉得血老往头上涌。

      这是什么克苏鲁世界吗?

      再然后又来了几个蠕动着移动过来的肉团触手怪物,像是电影里的怪兽一般对着她发出呜噗低语的嘶声,她仔细听了好一会,才大概理解话中的含义。医院的营养餐被端来时,看到的是又是模糊的肉,散发着异臭,她尝试着拿起触手一般长着疙瘩的长棍模样的东西,夹起食物,是比呕吐物还要恶心的味道。

      正常人第一时间早该疯了,她却没有疯。她没有第一时间疯掉,大抵是因为她还有个上辈子,上辈子不少的记忆很淡了,但她还记得很多东西,曾经她玩过的一个游戏《沙耶之歌》,里面的主角匂坂郁纪便罹患了这种认知错觉的病症。

      高坂,读音为kousaka。

      匂坂,读音为kohsaka。

      日文里koh和kou发音相同。

      郁纪,读音为fuminori。

      文纪,读音为fuminori。

      简而言之,她的名字本质就是匂坂郁纪的变形。

      她大概穿成性转版主角了?

      记得郁纪父母家也是开公司的,但是好像没有她这样富裕。

      郁纪是大学时遭遇车祸,她是中学遭遇车祸。

      是因为平行世界,所以某些地方有所变动吗?

      烦躁。

      愤怒。

      恐惧。

      厌恶。

      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对成为这种主角可没有什么兴趣,当初说沙耶酱是真爱也不过是口嗨罢了。

      文纪按捺下惊慌失措的心情,冷静的下达命令,让医院方面给她检测大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MRI结果一切正常,大脑功能并无障碍。

      所在的医院也没有叫奥涯雅彦或是名字相似的教授失踪,更没有发生什么婴儿失踪的灵异新闻。

      文纪留在医院一边进行各种训练,学习像盲人一样行动,学习听懂怪嘶声,学习在视觉里全是内脏的紫色、腐肉的茶色、鲜血的深红色、脂肪的黄色里如何辨别事物摸索窍门,学习忍受就像每时每刻都在挑拣牲肉的触感,学习着从四面八方扑鼻而来的臭气中保持清醒,学习面不改色的吃下恶心的难以言说的食物。她在尝试适应这样的生活,一边在晚上等待着是否会有自称为沙耶的少女来到她的病床边和她交流。

      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个世界只有她是个不正常的人。

      她是世界上唯一的异类。

      然而——

      「她所认识的世界已经不在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异类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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