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小师娘》黥渔

1、平安喜乐会的诞生

　　门派：平安喜乐会。
　　成立时间：梁朝景耀三年
　　所属社区：青萝镇永峰村小牛胡同
　　帮派主要成员：喜乐，平安。

　　两个月之前，朝廷发布了一则檄文昭告天下：武林上所有的帮派都必须在两个月之内到所在地衙门登录造册，逾期未登记者一律被视为非法组织，官府将出兵剿灭。
　　当师兄从江湖月报上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因为他发现了其中的一个漏洞：衙门也不清楚自己所在地界有多少帮派，只要你现在去官府登记，你就能成立一个官府认可，有营业执照的正规帮派。师兄一项向往江湖，对武林中那些惩恶扬善，快意恩仇的传说早已心向往之。今次遇到这么大好的机会，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的，遂立马拉上我飞奔到官署登记处，录下了“平安喜乐会”的大名。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我的名字叫平安，他的名字叫喜乐。
　　“总有一天，我们平安喜乐会的大名一定会响彻武林，成为和少林，武当一样响当当的大帮派！”师兄说话的时候看着远处，眼睛里不断放出光来，脑海中已经在描绘多年之后，他成为了一方大侠，驰骋武林，睥睨天下英雄的样子。
　　师兄目光一凛，转而又叹口气说：“但是喜乐和平安这两个名字太普通了，一点都没有杀气，以后闯荡江湖要是和别人动起手来，双方互报姓名，咱们说自己叫喜乐和平安，人家还以为咱们在祝福他们呢。”
　　我说：“那怎么办，名字是师傅给咱们起的，这可不能随便改。”
　　师兄沉吟片刻，一计已上心头：“名字不能改，咱们就取一个凶恶一点的外号。”
　　我好奇：“外号？怎么个凶恶法？”
　　师兄反问我：“你平时最害怕什么东西？”
　　我想了想，突然记起昨天夜里起来上茅厕的时候被一只蝙蝠吓了一跳，于是脱口说道：“蝙蝠。”
　　“蝙蝠？“师兄想了下：”倒确实有些吓人，而且有很多大侠也喜欢在晚上行侠仗义，跟蝙蝠一样。那好，”他转头看向我，一本正经得对我说道：“以后你的外号就叫蝙蝠侠吧!”
　　”可是。。。”我原本想反驳，但看到师兄眼里闪烁着的激动的神色，实在不忍打断他，于是我问他：“那你呢师兄？你打算起个什么样的外号？”
　　师兄侧过头去朝我邪魅一笑，反问我：“最近我在练一门很厉害的武功，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师兄从□□里掏出一本早已被翻得破破烂烂的本子，得意得递给我道：“你可得给我保守秘密啊，等我练会了，我教你。”
　　“这是啥？”我接过去一看，封面上赫然写着《金刚不坏神功》。我说：“这啥意思？”
　　师兄道：“就是说练完这门武功，浑身上下跟钢铁一样坚硬，刀枪不入！”
　　“这么厉害啊。”我有点不敢相信，但想到以后师傅拿藤条打我们的时候，师兄刀枪不入，钢铁一样的身体，忍不住有些羡慕。师兄显然也感受到了我崇拜的目光，大手一挥：“肯定厉害的啊，只是我才学了第一层，只练了脑袋。”说完拍拍自己的脑门示意我去摸。我用力一掌拍下去，果然震得我整只手都麻了，但师兄却一点事情也没有。这下我彻底信了，我问他：“这么厉害的东西，你哪里找到的？”
　　师兄脸上露出神秘的表情，眯着眼睛看着我：“这可不能告诉你。”
　　师兄接着说：“现在你知道我应该叫什么外号了吧？”
　　我还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师兄显然有些失望，双手叉腰一本正经得告诉我：“记住了，我以后的外号叫--钢铁侠！”
　　回去的路上，我还想再试试师兄铁头功的厉害，于是趁他不注意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朝他后脑勺砸了下去。师兄漠然回头看着我说：“你干嘛。”我正想说师兄你的铁头功真厉害，师兄就突然一下子倒地，晕厥了过去。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师兄的那本武功秘籍是在上个月集市上用三文钱在一个旧书摊上买的。当时小漾也买了一本，叫《葵花宝典》。

　　小漾是我们的师娘，虽然师傅一直都不肯承认。其实小漾的年纪比我们还要小一点，是两年前师傅从外面捡回来的。
　　我记得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外面飘着鹅毛般的大雪，师傅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衣衫单薄，昏迷不醒的小女孩--也就是小漾。
　　小漾昏迷了整整七天，就在我们以为她肯定没救了的时候，她却突然悠悠转醒了。师傅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自己叫小漾。可再问其他事情的时候，她却摇摇头一概不知了。
　　“看样子是失忆了，这可有些棘手。”师傅边搓手边摇头，他不知道的是。更加棘手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半个月后，恢复的小漾表示要报答师傅的救命之恩，师傅正想拒绝，小漾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神坚定得道：“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吓得师傅一下子跳到了横梁上，师兄也脱口而出一句：“师傅好厉害的轻功。”
　　师傅再三推脱，但无奈实在拗不过小漾，也只好随她去了。从那之后起，我们每次看到小漾，跟她说话，她都会气鼓鼓得纠正我们一句：“不要叫我小漾，要叫我师娘！”
　　小漾来了之后，师傅明显变得焦虑了起来，我问师兄：“师傅最近是怎么了？”师兄那时正认真看着最新一期的江湖月报，他头也不抬得回我道：“估计是更年期了吧。”
　　我不解他的意思，追问道：“什么是更年期？”
　　师兄这才把报纸放下，眼神中带着一丝鄙夷的神色：“你连这都不知道？”说着把报纸折了一下，将其中一面递给我道：“你看！”
　　我凝神看去，见上面赫然写着：《帮你抓住男人心——丰胸又美颜，葵花宝典竟还有这种功效？》我问师兄：“葵花宝典不是失传了吗？”
　　师兄看了一眼，忙说：“错了，不是这一面，看下面。”他指了指月报的下面。我目光循着他手指找去，又看到一行标题：《焦虑困乏，心神不宁，中年大侠多遭毒手，凶手竟是他！》
　　师兄道：“上个月的大新闻，华山派掌门令狐超群练功走火入魔，听说就算因为这个——更年期综合征！”
　　我吃了一惊：“这是病吗？严不严重？师傅会不会有事？”
　　师兄摇摇头叹了口气：“难说！”

　　月余之后，有一个穿着官靴的人送来一封信，师傅拆开一看，脸色刹时间就变了，忙找我和师兄责问是怎么回事。我们接过师傅手里的信件，才知道原来是之前注册的平安喜乐会的官方认证文件到了，上面还盖着官府的大红印章。我们见事情败露，无可隐瞒，只能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师傅听完显然是被我们气着了，大骂我们胡闹，说是要去衙门将认证文书给退了，将注册的平安喜乐会也注销。
　　可到了衙门，问了之前负责登记的捕快才知道，他们只负责登记注册，所有信息经过审核已全部上交京城六扇门存档，认证文书也是由刑部统一发放，若是要注销登记，需去京城六扇门总部办理。
　　听到“六扇门”三个字，师兄的眼里又放起了光，那是师兄梦寐以求的地方。用师兄的话来说是：“大部分武林中人都向往的地方！”
　　我曾经问过师兄：“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师兄说：“那里有我的偶像，赫赫有名的四大名捕——追名，逐利，捕风和捉影！这四人不仅武功高强，各个身怀绝技，更是有朝廷认证，刑部尚书亲自颁发的证书。总而言之，跟江湖上那些游侠可不一样，他们是官府认可的大侠，吃的是官家的粮食，公务员！”崇拜与向往之情溢于言表。
　　我又问：“那他们跟鹿鸣，张一凡这些人比起来，谁厉害一点？”
　　师兄冷哼一声不屑道：“这些无名小辈，怎么配跟四大名捕相提并论呢。”
　　我有些意外，因为鹿鸣和张一凡是最近江湖上崛起的最热门的两位大侠，人气极高，据说除武功高强之外，容貌也十分俊美，是以还赢得不少女性的仰慕。江湖月报专门为他们开辟了一个栏目，分了十几个章节介绍他们的身世武功，讲述他们行侠仗义的英雄事迹。而除了鹿鸣和张一凡两人之外，另外还有五位最近崛起的后起之秀，以风卷残云之姿席卷了最近几期江湖月报的人气排行榜前七位，因此这七人又被称为“七贤俊”，意指他们不但功夫俊俏，样貌也是不凡。而上一期的人气排名中，鹿鸣和张一凡以极小的差距分别排在榜单的二三位，可谓是及其风光。就连平日里根本不关心武林中事的小漾也知道他们的大名。
　　考虑再三，师傅还是决定要去一趟京城的六扇门，师兄很高兴，欲要一同前往，但师傅马上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我一个人去，你们和小漾好好守在家里，我最多来回一个月。”不论师兄如何苦苦哀求，师傅就是不允。
　　收拾好包袱，交代我们一些日常的事情之后，师傅就牵着他的骡子出发了。
　　可不过半天的功夫，师傅就一个人气鼓鼓得回来了，嘴里还骂着一些不可描述的脏话。我们忙迎上去，问师傅怎么回事。师傅说：“这帮天煞的捕快，我才骑着骡子上了官道，就被他们拦了下来，说什么这是马路，只能走马，不能走骡子，就将我的骡子给扣下来了！”
　　我们这才知道，原来马路的马是这个意思。
　　师兄问：“那咋办？咱们也没有马呀。”
　　师傅说：“马倒可以找邱员外家借一匹，只是被这事一耽误，今天是来不及出门了，只能明天再说。”
　　翌日一早，师傅重新收拾好行李，又牵着从邱员外家借来的马出发了。
　　到了晌午的功夫，同村的刘二哥却气喘吁吁跑来跟我们道：“不好了，你们的师傅刚刚骑马撞伤了两个捕快，肇事逃逸了。现在整个青萝镇的捕快都在通缉他呢。”
　　我们大惊，连忙问是怎么回事，二哥回答：“你们师傅是不是骑了一匹马出门的？”
　　我们连连点头说：“是啊，马还是从邱员外家借来的。”
　　二哥道：“那就对了，你们师傅骑着马上了官道，违章了！”
　　我们又是一惊，疑惑不解道：“骑马上马路没问题啊，怎么就违章了？”
　　二哥道：“怪就怪你师傅骑的是匹母马，那条路却是公路，公路上怎么能骑母马呢？是以被查岗的捕快拦了下来。这也就罢了，偏偏你师傅还硬闯关卡，撞伤了两名捕快，逃逸了。你们也快躲躲吧，只怕一会衙门的人就要找过来了，怕是你们也要受牵连！”

　　捕快很快就找到了我们这，但还好我们跟小漾早藏了起来。等到天色已黑，捕快已确认全部离开之后，我们才蹑手蹑脚从米缸，从鸡窝里爬了出来。看着屋子里满地的狼藉，我问师兄：“你说师傅看到家里成了这个样子，回来会不会骂我们？”
　　师兄却说：“我要是师傅我肯定不回来，现在整个青萝镇的捕快都在捉拿他，回来就是自投罗网。别忘了，他还撞伤了两个捕快，这罪可大了，被抓到了是要杀头的。”
　　“杀头？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你不知道朝廷刚刚颁布了严打令么？师傅是撞上风口浪尖了，要是被抓到，肯定要被当作典型杀鸡儆猴的。”
　　小漾说：“我不信你们师傅会干出犯法的事情来，他肯定是被冤枉的。”
　　师兄说：“是不是冤枉不好说，但是师傅逃逸了，这才麻烦，到时候官府咬定师傅畏罪潜逃，肯定要罪加一等。所以我是师傅，我肯定不回来，先找个地方避避，等过了风头再说。”
　　我问：“那要等多久。”
　　师兄叹口气说：“难说，少则三五年，多的话十年八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惊呼：“要这么久？那这段时间咱们怎么办？”
　　师兄正要开口，小漾先说话了：“咱们当然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师兄说：“那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
　　小漾决绝说道：“他不回来，咱们就去找他！”
　　师兄冷哼了一声：“哪有那么容易啊，要是能找到，捕快肯定比咱们先找到啊。”
　　小漾正要反驳，却听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大喜：“一定是师傅回来了。”正要迎到门口去，小漾却一把拉住我，小声说道：“这不是你师傅的脚步声，咱们先躲起来，看看来的人是谁。”
　　小漾一手拉起我和师兄的一只胳膊，把我们拉到篱笆后面躲了起来。才过片刻，就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我们小心翼翼探头看出去，见是两个黑影蹑手蹑脚走了进来，手上一个比划，就散到两处，四处翻找起来。
　　我小声问道：“他们是谁？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师兄和小漾哪里会知道，都冲我摇了摇头。那两人屋里翻了一会，似乎未找到东西，又聚到屋前互摊双手示意。其中一人说：“上去看看！”两人一点头，各自一个跟头翻上了屋顶。师兄见状深吸一口气，差点惊呼出来：“轻功！”还好小漾立刻捂住了师兄的嘴，没被两人发现。
　　那两人站在屋顶张望了一会儿，又翻身跳了下来，相顾无言，摇了摇头。两人又逗留了片刻，其中一人从怀中抽出一样东西，端端正正得放在了屋内的桌子上，这才离开了。
　　我们又等了一会，见没有人折回，才从篱笆后面闪身出来。
　　我问：“这两个人是谁？”
　　师兄说：“不知道啊，刚刚好像留了什么东西下来。”
　　小漾已一个箭步冲进屋子。我们连忙跟上，只见桌上东西已被小漾拿在手里，我们凝神看去，发现是一个帖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英雄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