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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Section16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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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暝和白齐被自己娘亲推出了窗户外,只有他们两个人,娘亲没有出来。
白齐哭喊着想回去找娘亲,但是白暝一直死死地拽着他不松手,还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哭出声音来,闷声往前跑。
他和白齐不一样,他已经到了知晓人事的年纪,清楚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白暝也很想回去找自己的家人,但是他不能,他必须要确保自己和白齐的安全,给白家留下最后的血脉,他得保护自己好的弟弟,现在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家人用性命给他们拼出一条活着的路,他不能让他们都白死。
脑海里只有丞相夫人最后让他离开神都,永远不回来的声音,身后是无尽的火海和悲戚哭喊,他踏着族人的鲜血外逃。
神都太大了,白暝抱着白齐跑了很久,硬是没找到出去的路,他的体力也慢慢地跟不上来了。
“这里有人……”
神都城夜巡的人发现了他们,大喊了一声,白暝几乎是下意识地撒腿就跑,他们现在被发现了的话,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活着离开神都。
白暝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能被抓到。
“站住别跑,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的声音被新年的烟火声掩盖,五颜六色的烟火照亮了整个夜空--是新年到了。
白暝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神都繁花开遍,烟火满天,家家户户欢声笑语热闹非凡,而白府却是血光冲天,大火蔓延。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对人们来说象征着团圆与幸福的新年,在白家两兄弟这里,则是灭门之痛。
白齐的眼泪慢慢停住,他被后面的追兵吓到,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哥哥。
白暝奔跑的速度明显慢下来,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被抓住,然后一块葬身在神都。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娘亲和舅舅他们用命给他们换出来的路,他们必须活着离开神都,必须活着出去。
白暝是这么想着,抱着白齐再次加速,绕过一条小巷冲向另一条大道,在混乱中他早已迷失了方向,只是依靠本能逃生。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抓住了他的后衣领把白暝连着白齐一块提了起来。
“放开我。”白暝大喊“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他的嘴被捂上了,没法再发出任何声音,白暝只觉得一阵绝望,难道他们真的没办法离开吗?
难道白家到最后,连一丝血脉都保不住吗?
再睁眼时,白暝发现自己和白齐坐进了一辆马车里,有一人一手一个拦抱着他们,顺便还把他们的嘴给捂上,不让他们出声。
正前方坐着一个人,他抬起手朝两个孩子做了噤声的动作,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到马车外。
白暝愣了一下,他认识这个人,他是现任国师袁河,那个还没及冠就已经当了许久国师的年轻人,不过前一段时间似乎因为什么离开了神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是来帮自己的么?还是桑迟的走狗之一?他们对他们做什么?
袁河没时间顾及白暝和白齐的心情,他被一些意料之外的事绊在外面,才刚回到神都,都还没来得及回府就听说了白丞相府的事。
他甚至连最后赶到现场的机会都没有,进城还没一会儿便马不停蹄地往白府赶,却没想到会在路上遇到这两个小孩。
刚才手下已经有人来报,白府几乎已经烧得不成样了,他不可能再在里面救人,不幸中的万幸,这两个孩子跑了出来,他护不了丞相府,至少也要保住他们最后的血脉。
袁河一直警惕得盯着外面,没一会儿,一阵马蹄声传过来,是刚才的追兵追上来了。
领头的瞧着眼前富丽堂皇的马车,一时之间也不敢过于放肆,只是试探着问:“何人夜行?神都城内有宵禁,这个时候为何还在大街上游荡。”
“大胆。”车夫的架势可比那领头的还要足,冷眼瞧着他们“国师大人舟车劳顿,才刚回到城内,你竟敢污蔑大人在大街上游荡?”
“国师大人?”
“知道是国师大人的马车还不让路?”
领头的没想到这马车上的人竟是国师,直接被吓了一跳,但是车上的人一直没有说话……
“小的不知大人今天归来,多有得罪。”那领头的人朝马车作揖,眯了眯眼继续开口“小的刚才发现两个小贼在神都城内妄图行不轨之事,在追赶的时候跟着他们跑到这边来,碰上国师大人是前后脚的事,不知大人有没有见到那两个小贼?”
车夫继续开口:“我们没见到你说的什么贼,我们进城时天色已晚,唯一见到的人就是你们。”
那领头的却不打算就此罢休,紧盯着那辆马车:“小人并非不相信国师大人,只是最近神都城内乃多事之秋,小的实在不敢大意,不知国师大人能否让小人一探车内几人。”
“大胆。”车夫蹙眉,很是不悦地看向那领头的人“大人的身姿岂是你们可以窥探的,识相的速速离去,不要阻挡我们大人回府的路。”
“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还请大人不要让小的为难才是。”领头那人顿了顿又道“这也是为国师大人的安危着想,万一有什么歹徒意欲伤害大人,小人可不就罪大恶极,万一国师大人有点什么三长两短,小的可要拿命谢罪。”
更重要的是,国师府根本就不在这个方向,国师回城后往国师府赶根本就不用走这条路,所以车上的人真的是国师么?还是有人假借他的名义想做什么?
车夫:“……”
车内的白暝出了一身冷汗,要是被那人发现自己在这里,被他发现自己和白齐的身份,那他们就彻底完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执着?
这不是国师的马车么?
他怎么敢一直阻拦不放行。
“伤害我?”袁河终于开口说话,语气低沉,似乎很不高兴“袁某行得端坐得正,从来没做过任何亏心事,谁会伤害我?谁能伤害我?”
袁河声音既出,马车上人的身份便已经可以确定,那领头的人也立刻收敛起自己的气势。
“抱歉大人,小的只是关心则乱……”
“够了。”袁河并不是很想继续听他说下去“本官乏了,舟车劳顿了这么久实在不想继续折腾……赶紧回府吧。”
“是。”车夫应了一声,正打算驱马调头。
领头的侍卫却还是没有要放行的意思,他的姿态摆得很低,但也很坚定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国师大人,小的也很难做,请国师大人不要让小的们为难……”
袁河蹙眉,看向车内那两个眼泪汪汪的小孩:“你难做什么?有什么事让皇上直接来找我就是了,今夜之事你尽管可以如实禀告。”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领头的侍卫一边说着话,一边靠近马车“小的只是担心国师大人的安危而已,要是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小的可是十条命都不够……”
话还没说完,他便突然掀起了马车的窗帘,袁河微微侧过头,锐利的眼神透过车窗折射出来。
下一秒,两个暗卫闪现,将刀架到了那侍卫脖颈上,把那侍卫吓得直抖,只有一声令下,他便会人头落地。
侍卫身后的随从也立刻警觉了起来,手都压在了武器上,是随时可以动手的意思。
那领头的侍卫悄悄朝自己的随从摆手,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
国师瞧着他的脸,看起来比自己还要老成十几岁,这么大年纪却要对他点头哈腰,想必心里是十分不满的。
袁河顶着一张还没摆脱少年阶段的脸,说着最狠的话:“看来这位大人是不想走生门了?”偏要来自寻死路。
那侍卫轻轻一颤,赶紧把手收回来,单膝跪下谢罪:“国师大人息怒,小的也只是担心大人的安危,惧怕大人被不怀好意的人挟持,这才出此下策,不是故意要惊扰大人的。”
“哦~”袁河冷笑了一声,眼神微冷“原来在你眼里,本官竟是这般容易被人挟持控制?”
“小的并非此意,只是……”
“算了。”袁河没有继续跟他纠缠下去的意思,看着两个被摁头趴下的小孩,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本官乏了,回府吧。”
“是。”车夫再次应声,驱马调头。
“恭送国师大人。”
车夫轻轻一甩马鞭,马车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目送他们离去的侍卫们也在窃窃私语。
“国师大人怎么这么年轻?”
“听说还没及冠呢,老国师意外去世,他就这样承袭了国师之位。”
“原来是这样,命真好……”
“可不是命好么,要是我也出生在国师府的话……”
“别想了,我们就只有羡慕的份,而且说不定大人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能力呢!”
“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能力啊?”
“……”
另一边,确认环境安全之后,袁河终于让自己的人松开白暝和白齐两人。
两个孩子经历了这么多大起大落,又经过刚才那样一顿折腾,都快虚脱了。
可即便这样,他们也还是硬撑着精神,警惕地盯着周遭的环境,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就会被不知哪里钻出来的黑暗给吞没。
袁河能看出他们的想法,有些无奈,只能伸手摸摸他们的头:“别害怕,我不会让人伤害到你们的。”
白暝将白齐捞到自己怀里抱住,带着警惕的目光看向袁河,很显然,他并不愿意相信袁河。
刚发生这样的事,不愿意相信人也正常,将心比心,要是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袁河没打算逼他们开口,他只是觉得这两个孩子需要休息,让紧绷着的精神缓一缓。
于是他朝自己的人抬了抬手,下一秒,白瞑和白齐眼前一黑,一块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白暝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周围很安静,像是在白府自己早上刚醒过来时的感觉,他好像已经睡了好久,还做了很可怕的噩梦……
但这不是他的床。
现实一把将他从幻想里拖了出来,他回想起这两天发生过的事,一下子从榻上坐起来,下意识去找白齐。
没看见,白齐不在这里,白暝的心一下子就吊了起来,他从榻上跳了下来,警惕地盯着这周围的环境,不敢随意乱动。
他记得自己昏睡过去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国师,他想做什么?他会把自己和白齐交给桑迟吗?
越想越觉得惊悚万分,恰巧到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这声音好像踏在白暝心脏上一样,一步一步似乎都带着未知危险与威胁。
白暝抓住自己的手腕,死盯着门口,设想着接下来的场景。
木门被推开,跟白暝想象中的危险万分不一样,门口只站着看似毫无伤害的国师,还有他手里抱着的白齐。
白暝赶紧上前去,想伸手去接白齐,袁河却避开他,将白齐放到地上:“小齐醒得比较早,我怕他会吵到你休息,就把他抱了出去,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们。”
话是这么说,白暝还是下意识地把白齐拉到自己身边护着他,带着不信任的目光看向袁河。
经历过这样的事之后的确很难再信任他人,袁河能够明白他现在的心情,也不怪他这样防备着自己。
他伸手摸摸白暝的头,轻叹了口气:“你们就先暂时在我这里休息一阵吧,我会用尽全力护着你们的。”
白暝并没有因为他温和的声音就放松下来,他不是自己一个人,白齐也需要他护着,不能有分毫的差错。
袁河:“我知道你现在并不信任我,但是对比起外面全是秦绱的人,现在还是在我这里安全一些吧。”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袁河说得的确不错,他没有别的选择,袁河这里是他们唯一的避风港。
袁河看着带着倔强眼神的白暝,心里忍不住一阵疼惜,到底还是孩子,一天一夜之间经历这样的大起大落,还能撑下去,并且照顾好自己的弟弟……要是白暝能在白府的庇护下好好长大的话,必然会出人头地。
可惜了。
袁河带着些歉意蹲下看着两个孩子:“抱歉啊,是我回来得太晚了,没能救到你们的爹娘。”
“为什么要帮我们?”白暝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袁河眨了眨眼睛:“什么?”
白暝盯着他:“我们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我们?”要是让桑迟知道,袁河也绝对不会好过。
袁河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希望无辜的人冤死,也不愿意跟那些人同流合污。”
只是桑迟是天下之主,是他的皇,身为大辰的国师,袁河能做的事实在是少之又少。
袁河无奈,也有些愧疚:“要是我能早些赶回来,早一点阻止皇上……那就好了。”
“你阻止不了的。”白暝低声道“就算你真的及时赶回来了,我们的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只怕到那时你也会一起被连累。”
袁河愣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白暝。
白暝眼睛里一片沉寂:“天子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要白府灭亡,谁也阻止不了。”
袁河没想到白暝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才对。
半响,他开口问道:“那你想给自己爹娘报仇吗?”
答案出人意料,白暝竟然摇摇头。
“为什么?”灭门之仇,白暝竟然不打算报?
白暝低下头:“爹娘他们不希望我们报仇的,他们希望我们可以好好长大。”
所以白暝现在只希望他和白齐能够好好长大,在将来成长的路上,不再有这么多波折……当然,这基本是不可能的,所以白暝只能祈求上天,不要再这样伤害他们。
袁河还想再说些什么,外堂又传来一阵吵杂地声音,再回头,看见两个孩子脸色苍白,抱到了一起,他们在害怕。
袁河蹙眉,示意白暝带着白齐躲进屋内,留下自己的侍卫保护他们,他抬脚走出去查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