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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 10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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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钰看着地上的尸体,面无表情地拨开他身上破烂粘连的衣服,洞穿的伤口袒露出来,皮肤周围攀附着细小的裂纹,确实是神树留下的痕迹,她站起身,擦了擦指间的污渍,眼神轻轻划过地上跪着的人,“药园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已经处理好了,只当作是口角斗殴失了手,目前另一边那还没有消息传来。”
“可曾知晓那人的行踪。”
“已派人暗地里搜寻,暂时未有线索。”
“退下吧,将这脏东西一并带出去。”
红钰疲惫地闭上眼睛,明面上的对峙已耗费她大量精力,多出的变数不知福祸,但是能让古树出手的人……树影轻摇,地上干涸的液体,将血腥气送入帘内,红钰心念一转,已然有了答案。
前阵子的冲突在青丘掀起不小的风浪,冉蘅为避免暴露索性整日呆在屋内,钻研修补扶生术存在的一些问题,而何裳每日都会送来“炼坏”但有助于恢复气血的丹药,她照单全收,日后派上用处的地方不会少。
冉蘅盘腿坐着,将灵力注入躯壳,原本安静沉睡着的女子蓦地睁开双眼,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冉蘅有些恍惚,仿佛回到沐雪相见的日子,那人的眼中参杂着戏谑,一眼将她望到了头。
“你叫云蘅。”
而她是万千流民中的一人。
何裳虽表现得丝毫不在乎冉蘅的行径,却忍不住透过虚掩的大门探究,昨日的丹药她也收下了,只是为何观察下来仍是一副面黄肌瘦,气息悬浮的模样,丹药定是没问题的,她若按时服用不该如此情况,那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何裳思考得入神,半个身子都快探进门内还恍若未觉。
大门突然被打开,阳光倾泻着涌入屋内,落在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云…蘅?”她缓慢吐出二字,带着疑惑的转音,分明是一样地面容,但那双眼睛少了几分情绪,干净澄澈,不像她。
“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吗?”
“云蘅。”何裳回过神,抬高声音,仍旧不死心地看向屋内。
开门的女子显得有些困惑,同样朝里望去,空荡荡的一片,回应她的只有耳边清晰的答案。
她提前离开了,连声招呼也没打。
何裳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接受这个事实,默然转身,沉闷的声音传来:“跟我来吧,我需要有人替我清扫药炉。”
冉蘅站在廊柱后远远看着穿行忙碌的二人,扶生术已成,何裳既领了人离开,那便没什么问题了。她翻过高墙,收回落下的步子,将身形隐没在阴影里,不到五米的地方走过一队巡逻的侍卫,看来那日的闹剧还是被抓到了些线索,她需要尽快给自己找到一个新的身份。
这几日她在青丘搜寻了许多地方,但那些因去救人而被带走或关押的仙侍,竟没有任何消息。能容纳囚禁百余人的地方,确实还有一处。
夜色下的断崖阴暗森冷,横贯在峭壁上的树木划破孤寂的夜色,张开锋利的棱角等待着落入深渊的旅人,冉蘅灌了些顺来的酒,低头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总要些东西壮胆才够,她伸出五指,虚空抓着面前泛起的水雾。
微凉的气流顺着手臂缠绕,闭眼的瞬间能感觉到无数双纤细修长的手拉扯着她向下,果然,症结所在之地会加重她的梦魇,冉蘅睁开眼睛,逆着风向下跌落,眼前不断堆积升高的石壁,交错围困住她的树枝,像是竖起的囚牢,一点点将她与现实隔绝。
明珠那时候看着她,一点点坠入深渊是何种感觉。
耳边风声呼啸渐弱,离地面很近了,冉蘅收起发散的思绪,平稳落地。
崖底的温度比上面要低一些,脚下的泥土略有些潮湿,冉蘅掌心聚起火光,入眼是一片乱草丛生的平地,并没有她所料的遍地残骸。可即便平静无风,她仍旧能感受到无数灵魂被禁锢困在这阴冷之地。
玉泽站在树下,微敛眉眼,伸手抵住胸口,里面窒闷着一股情绪,很熟悉,他看向远处的女子,和结界里时一样的感觉,只要靠得越近,原本平静的胸腔就会被灌满。
她在为这一片荒芜的土地感到悲伤。
还没等他想明白情绪的由来,一滴湿润的液体落在他的手背上,眨眼的一瞬,面前的女子不知何时消失了。
“冉蘅!”玉泽四下搜寻,猜想她落入陷阱的可能。
他拨开半人高的杂草,才找了一处,抬起的脚突然被抓住,低头一看,冉蘅正半蹲着观察地上的痕迹,零星的草屑扎入松散的青丝,粗糙的枝叶摩擦着细白的脖颈,清冷月色下仍能看见一道道红痕,玉泽微微收紧手掌,绿色的汁液从指缝溢出,略有些刺痛的感觉,毒性微弱并不致命。
“这里的陷阱数量不亚于药园。”玉泽环顾四周,能感受到悬浮的灵力波动。
他将视线落在地上,见冉蘅伸手指着一块聚起的水洼说道:“这里有血迹,跟着看看能不能找到结界入口。”
鉴于她的体质,她决定走在玉泽的身后,符纸数量有限,不能都浪费在倒霉的运气上。雨势越来越大,将原本留下的痕迹清扫地干干净净,二人跟着寻了一段路后便再无方向踪迹。
冉蘅此时正蹲在一处山洞里躲雨,她浑身上下都被淋了透,恹恹地解释道:“我受影响情绪波动太大,一时没稳住心神,才致使梦魇波及到了现实。”
“我知道。”
哦,是的。她都忘记了玉泽可以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自然能猜到。
雨下了好久,仍旧没有停下的趋势,冉蘅显得有些焦躁却又控制不住梦魇对自己的影响。她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断崖底下的范围不算小,若是布下结界藏匿起来于她寻人更是困难,若是有法子能准确寻到方位…
冉蘅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捡起地上的枯枝走入雨中,玉泽不明所以,仍旧跟了出去。
冉蘅站在雨中,用枯枝的细端在地上拨弄,松软湿润的泥土被划成一道道不规则的痕迹,隐没在杂乱无序的草丛里,又蜿蜒着向某个中心靠拢,她丢掉树枝,将袖中取出的符纸端正摆在面前,轻轻划开指尖,口中念着晦涩的咒语,血水落在符纸的瞬间就燃烧了起来,火光飞窜,沿着蜿蜒的线路游走,丝毫不受雨势的影响。
玉泽看着流窜的火星正飞速地靠近自己,托着下巴十分好奇这符纸的作用,先一步被面前的人用力拽了下来,颠倒着看见漫天落在脸上的雨水和漆黑的夜色。
玉泽皱眉看着一片狼藉的衣摆,挥手清理痕迹,顺带着将面前晃悠的半个泥人也打理了一番,冉蘅站了起来,又好心地扶了一把倒地地玉泽,十分自然地说道:“这一圈都在符纸的效力范围内,若贸然入内,灵力会瞬间被抽走,对方自身越弱作用便越强,不过只能用一次。”
玉泽拍了拍莫须有的泥屑,听到这话才仔细观察起地上的痕迹,火星灼烧过的地方隐隐有烧焦的土腥味,混杂在雨中其实并不明显。
“你做这阵法是要引谁过来?”
“一位旧友。”冉蘅微笑着摸了摸脖子,像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玉泽有些困惑地躲在树后,这个距离能很好地隐藏身形,也可以轻易射杀落入陷阱的猎物,他握紧手中弓箭,对旧友一词陷入思考,这似乎是一种并不牢靠且十分具有危险性的关系。
冉蘅见他皱着眉头想出言安抚两句,又觉得多余,玉泽的能力抵得上十个他,也许正在想着如何射杀落入陷阱的猎物。
冉蘅忍不住添上一句:“记得留个活口。”
胥离遵守约定已将念羽下放青丘。
冉蘅确定他上次的伤势严重,并不能短期内恢复彻底,只要让她有可乘之机…至于为什么是他,一个吃人的鬼怪在饥饿的时候自然会疯狂地搜寻汲取灵魂作为食物。
而最合适念羽身份的便是那些被吸食灵力的仙童,一则化作成青年人的身形十分耗费精力,在山中的变数极大,二则其人心思深沉,喜爱诱哄吞食孱弱的猎物。
冉蘅在夜色中蹲守,漫长等待过后,终于在细密的雨幕中看清来人的轮廓,差不多有半人高,身子瘦弱的像只猴。
念羽慢吞吞地走着,四下张望似乎也在找寻着什么。冉蘅本来想在背后偷袭,将他打落悬崖,可是他的警惕性不差,在林子周围徘徊并不上前。
冉蘅掐算着时间主动走了出去,念羽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反而勾起唇笑了笑:“殿下带我来青丘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一定是姐姐你需要我吧。”
冉蘅点头承认,颇为关心地开口问:“你的伤势如何了?”
念羽笑着比划身上的伤口,“当日未曾留情,如今报应不爽,千百年来的狼狈事也只有这一件了。”
“不过我有些好奇,我的用处是什么?”
“我找到了玉里关押囚犯的地方,那里都是些将死之人,消失一二并不会引人注意,我想那里会有你想要的食物。”青丘内留下的不是精血供养的幼童就是巡逻的守卫,以念羽如今的实力面貌,无论成功与否都会难以脱身,底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囚犯灵魂自然是最容易获得的。
冉蘅直视着面前的人,“以一个合适的身份留在青丘并不容易,必要的时候我会需要你的帮助。”
冉蘅接受着面前人打量的视线,微微偏头解释:“生死咒并非我本意,只是那种情况的自保而已,自然是有破解之法的。青丘之事结束,我可以帮你解开,至于灵魂一事,也可以算作我的诚意。”
念羽低着头似乎在思考,最后扬起笑容,“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