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歇》木北吉川

4、真真假假

　　夜半时分，皇后的寝殿仍是灯火通明，四皇子上官景修突然下落不明让她惴惴不安，心神恍惚。
　　常嬷嬷，四皇子是断断留不得了，斩草要除根，我总觉得上官景修这次的失踪背后另有玄机。脱下丧服，皇后换上华丽的衣裳，手掌扶额，斜靠在轩榻上，恍惚间心中有了一个猜测，神色大惊。该不会他已经知道了咱们对他母亲做的事情了吧。
　　娘娘，您多虑了。常嬷嬷在一旁伺候着。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如今太子登基已是大势所趋，哪怕四皇子有心要找咱们寻仇那也是徒劳无功白费力气罢了。怎么说他都是皇上的骨肉咱们不好动手，但是等太子登基以后，再把他发配到边疆做个闲散王爷任由他自生自灭。娘娘不必担心。
　　你这么一说本宫倒是放心了。皇后神情舒展重又躺下，眼睛微眯，片刻后再度睁开眼睛眼神凌厉。不行，本宫这心里还是不安。你去派些人到宫里各处搜寻四皇子的下落，找到后直接关入天牢，等太子登基以后再把他放出来，免得节外生枝。
　　启禀娘娘，太子在殿外求见。这时，一个年轻的小太监闯入，声音高细。
　　太子？他怎么来了。这种时候，这个混账东西还敢进宫。皇后怒目圆睁，气的一拍桌子。
　　娘娘息怒，当心自己的身子。常嬷嬷心疼地凑上前查看皇后手掌有无大碍。娘娘，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拿自己出气啊。娘娘，太子深夜求见想必是有要事相商，还是赶紧把他宣进来吧，要不然在外面站得久了被人瞧见，恐多生事端呐。
　　罢了罢了。让那个不孝的东西赶紧滚进来。
　　愣着干嘛，还不去把太子请进来。常嬷嬷冲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过了不久，一个长相柔美身材清瘦的男人走了进来，只是这男人皮相虽好，却气质庸俗不堪，浑身沾染了浓郁的脂粉味，洋溢着一股不入流的气息。双目暗淡，下眼睑微微浮肿。见到皇后，男人恭敬磕了一头。
　　儿臣给母后请安了。
　　这都已经深夜了，你请的哪门子安。看到儿子，皇后没个好脸色。现在这种关键时刻，你居然还敢进宫，嫌事情不够多不够乱是不是。
　　母后教训的是，儿臣自当铭记在心。只是儿子此次进宫，确实有事要和母后商量。
　　哦，什么事？
　　听说母后给黛贵妃灌药了？
　　嗯？你这是从哪听来的。皇后警惕地看了儿子一眼。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我身边安插人。
　　母后息怒。被母亲一瞪，太子早就吓破胆，听出话里的苛责之意，连忙跪地求饶。儿臣冤枉啊，虽然母后把事情遮掩得严密，但其实宫里早就传遍了，还说四弟他也遭了毒手，所以儿臣才慌慌张深夜进宫。
　　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看来尤其这宫里更甚。算了，你起来吧？
　　那母后，您当真让那黛贵妃......太子作出饮酒的姿势。皇后点了点头。
　　想到那张绝美的脸，太子不免惋惜。唉，可惜啊可惜。
　　知子莫若母。太子一开口皇后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想到他之前惹出的祸端，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杯子狠狠丢在儿子身上。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惹了萧淑仪不说，竟然还对黛贵妃心怀不轨。
　　太子被那热茶一浇，当即烫的嚎啕大叫。母后，儿臣不敢，儿臣不敢。
　　等怒气稍稍平息，皇后这才想起问太子今夜前来所为何事。
　　母后。太子跪在皇后面前，战战兢兢。母后，儿臣今夜前来，是想求母后饶了萧淑仪一命。说完，心惊胆颤地查看皇后的反应。果不其然，一听太子提到萧淑仪，皇后暴躁地一脚将太子踹出老远。
　　你个混账东西，居然还敢提那个贱人！本宫自知你秉性不堪，却没想到你居然对你父皇的女人起歹心，那萧淑仪足足长了你十岁，你怎么下得去手！说完还不解恨，继续跑到太子身旁扇了他两巴掌。大逆不道的东西，看看你惹出的这些事。
　　母后，母后，儿臣知错了。太子匍匐在地，紧紧抱住皇后的小腿。
　　如今那萧淑仪已经怀了儿臣的骨肉，看在那个还没出世的孩子的面上，母后您就饶了她一条生路吧。算命的先生说了，儿臣这次生的一定是儿子。母后，儿臣求您了！
　　你....唉。要不是看她有孕，本宫早就将那贱人乱棍打死了。皇后的双腿被太子紧紧抱住无法甩脱，看到他那个样子，皇后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打了儿子几拳。
　　知道保住了萧淑仪一条命后，太子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当他得知母后处死黛贵妃后有多紧张，急忙进宫生怕来迟害得萧淑仪也丢了性命。
　　你看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你是未来的新君，怎可为了一个女人堕落至此。
　　母后，萧淑仪不同于旁的女人，别的女人您爱杀多少杀多少，只是这萧淑仪就一个万万动不得。
　　你...你个不争气的玩意。皇后白了儿子一眼。不过你刚才说算命先生给你算的是这胎会生儿子？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儿臣是去净慈大师那里求的卦，卦相上显示儿臣这次就能生儿子。现在太子府里的那些女人没一个有孕的，不是萧淑仪还有谁。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留她几个月，要真生了儿子还好说，要是没有那就别怪本宫容不下她。你说说你，本宫给你送去那么些女人，结果生的全是女儿。一个两个还能说是她们的问题，可是个个都这样，我看就是你不中用。越说越气，皇后索性别过头不愿再看儿子一眼。
　　母后。太子讪笑一声，继续向母亲谄媚。那儿臣能不能先把萧淑仪带回去，如今她有了身孕，留在宫中人多嘴杂，只怕日后会给母后带来更多麻烦。
　　哼，怎么，怕她留在宫里本宫下毒害她？她肚子里怀的是本宫的孙儿，就算本宫要杀她那也得等她瓜熟蒂落平安诞下本宫的孙儿再说。你可真是色胆包天，觊觎你父皇的女人不说，还把她的肚子搞大了。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来你父皇独宠黛贵妃，其他妃嫔哪有承恩雨露的机会。这萧淑仪的肚子，怎么大的？你知不知道就凭这个，足以让你父皇废弃你的太子之位。
　　那还不是母后当机立断，力挽狂澜。
　　你什么意思？
　　太子退去殿内的宫女太监，只留下母子两人。
　　母后，现在这里只有咱们母子两个人，您跟儿臣说句实话，这父皇突然暴毙，是不是您出了手？现在满朝文武都在怀疑是您下毒害了父皇，我这贸然登基会不会留人话柄，要是百官们都反对，这可如何是好。
　　太后抿了一口茶。既然如此，母后也跟你透个实底，不错，我的确有害你父皇之心。
　　太子听完大骇。母后，真是您做的？
　　蠢货。皇后一敲太子的脑袋，要真是我害了你父皇，我还敢如此镇定地应对朝中的那些老臣们吗？其实，从你父皇得知你和萧淑仪之事，扬言要废了你后，我就已经对你父皇动了杀机。可惜啊，有人抢在我前面了。
　　这么说来，谋害父皇的另有其人。那母后可知是谁？居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
　　糊涂，你居然有这种想法，真是糊涂。
　　儿臣愚钝。还请母后明示。
　　你以为她出手是给咱们帮忙吗，那明明是要陷害我们于不义。陛下刚刚宣告要废太子，转眼就暴毙，不知情的人定然会认为是我害了你父皇，到时候你觉得你还能顺利登上皇位吗？
　　被皇后这么一说，太子瞬间头皮发麻。这贼人，真是机关算尽，还是母后看的明白。那依母后的意思，谋害父皇的是二弟那一边的？
　　具体是谁本宫不清楚，也许是二皇子，又或许是三皇子，不过可惜最后他们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皇后洋洋得意，似乎已经看到了儿子登基的一幕。
　　母后为何这样说？
　　景弘你记住，你是咱们大武朝名正言顺的太子，龙椅之位非你莫属。
　　母后，虽然儿臣知道你的清白，可文武百官并不知道，要是他们借此不让孩儿登基怎么办？
　　放心，母后已经全部替你安排妥当。如今一众老臣全都站在咱们这边，木将军也愿意拥护你登上皇位，咱们兵权在握这龙椅你大可坐的安安稳稳。
　　木将军，母后，这怎么会？他一向看儿臣不顺眼，怎么可能拥护儿臣。
　　那木文卓，三代皆为保家卫国的将才，虽忠却愚。既然朝中的老臣们扶持你，而你又是太子，他断不敢再拥护其他皇子，否则便是造反叛国的行径，木文卓做不来这种事情。
　　那老臣们又是怎么回事？
　　还是因为你，你招惹的萧淑仪，当真是个妙人啊。
　　萧淑仪？这关她什么事。太子不解。
　　蠢货。皇后气结，低声怒斥了太子一句。无端又被骂，太子顿觉委屈。皇后不愿再跟太子详细交谈下去，借口乏了，让太子跪安就此离去。
　　那儿臣先告退。走到一半太子突然回头。
　　母后，您当真留萧淑仪一条命。
　　嗯。放心吧，那萧淑仪本宫留着还有用处。
　　看到儿子越走越远，皇后心烦意乱。这真是她生的儿子吗？居然一点不像她这般聪明伶俐，简直蠢的无以复加。也好，蠢了才更容易掌控。
　　明月远远悬挂东方，咕咕鸟在暗处的林梢啼鸣，太子离开后赶来伺候的常嬷嬷，推门正巧撞上皇后阴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