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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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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连着几日的大雨终于停了,大概是龙王听到穷苦布衣的心声了。
街上的流民愈发得多,大批流离失所的百姓围坐在城墙下,住在没有香火的破落寺庙中,寻求一处避难之所。
晋州的雨水来势不比周围的州县,但也是晋州这十多年期间最大的一场雨。
听小厮说,锦州发大水,淹了好几个庄子。
对比之下,听闻晋州之境也只有一座矮山上泥水滑坡。
沈曼坐在镜前,不知在想些什么,如因进来也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沈曼”门被推开,一声清亮的女声才将她惊醒,“一会儿跟我一起下去一趟。”
沈曼扭头看向她,一抹亮眼的红色,利落的剪裁将女子曼妙的身材凸显得淋漓尽致,世人不说一句,风姿绰约,不输当年。
“知道了,姑姑。”沈曼回答。
姑姑,公玉青,是这春雪楼的恩人,也是沈曼她自己的恩人。
沈曼随手将发簪插入发中,起身下楼。
“毛大当家,今日怎么得空来了,好几日不见你了。”公玉青站在楼梯转角,打眼瞅见熟悉的络腮胡,加快步子前去迎。
留着络腮胡的'毛大当家',笑呵呵地拍了拍脑袋,赔笑道,“可不是嘛,这几日有些棘手的事情耽搁了。这不一忙完,就来了嘛。”
兴许是俏皮话逗笑了公玉青,又或者公玉青根本就没有气恼,就连愁容密布的沈曼也勾起笑意。
倘若是不生在晋州的人,估计会被他笑眯眯的模样骗到,‘毛大当家’并不是个和善的人。
本名毛嘉年,原本是个镖师。
后来,在出一次任务时,留家的妻子被县令的侍卫侮辱后,当即悬梁自尽。等毛嘉年回到家中,只看到妻子的尸骸和躲在米缸里的孤女。
一怒之下,他冲进官府,将贼人大卸八块,为妻子报仇后,上了义虎山,成了匪。
“什么棘手的事情还能难倒你?”公玉青反问。
毛嘉年面露难色,"这事儿吧,不好说。"
他顿了顿,自说自话起来,“前几日的大水,冲了州境内的矮山,巡山的弟兄发现了马车的残骸,估计是连人带马都死在了废墟中。又在矮山的上势看到了鸣威山的崽种们。”
说道鸣威山,毛嘉年就止不住的怒意,狠狠地啐了一口。
鸣威山、义虎山是晋州的两大山匪,各自占山。
义虎山,讲究个“义薄云天”,大部分的匪称不上匪。
鸣威山,就是单纯的作恶之徒,烧杀抢掠,一样不少。
“估摸着是鸣威山的这群小人趁着雨天,借着山势,夹道射箭。本想着干票大的,没想到财没捞到手,遇上了滑坡,栽在了矮山上。”毛嘉年忍不住幸灾乐祸,说到得意的时候,还忍不住地捋胡子,“果然,是老天爷发怒了。”
公玉青附和道,“报应啊!报应!就是可怜了那马车上的人。”
“是哪家的马车?”沈曼问道。
“裴家。”毛嘉年顺口回。
沈曼瞬间打起精神,侧耳倾听。她想起来那个从窗前坐着马车经过的人了。
“裴家?裴三郎?”公玉青有些惋惜,“都说裴三郎天资过人,是个做官的人才,没想到居然殒在了鸣威山的崽种手里。”
毛嘉年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猛地拔高音量,“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裴左相的三儿子吧?我还以为是西城的财主裴家。”
“你吃惊什么?”公玉青狐疑。
“该不会是个俊朗的少年郎?约莫弱冠?大概这么高?”他比划起来。
“传闻是的。”
得到了确定后,毛嘉年神色突然怪异起来,“原来是裴家三郎啊,真是命大!”
他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凑近细语,“裴三郎还没死,我弟兄在巡山的时候,看到血肉模糊的两个人,也不能确定身份。看配饰猜估计是主仆俩,就让人带回了山寨,让老三敷了药。”
老三,原名许弋,义虎山上的三当家,自幼跟着大夫学医。
沈曼揪着的心放下了些,活着总归是好的。
她想起来自己表兄的信件,表兄一人在朝廷举步维艰,自己远在晋州帮不上忙。
如今,机遇这不是送上了门?
“可真是命大。”公玉青附和道,将毛嘉年迎到厢房。
沈曼凑近公玉青耳边,说了些,公玉青的神色陡然间发生了变化。
“当初你表兄改名换姓进朝堂,我就说了不妥,往事都过去了,你们还一根筋地往里面栽。这次,你又要这般,真是胡闹。”她板起了脸。
沈曼正经了神色,“求姑姑成全。”
“罢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说罢,公玉青拂袖而去。
留在原地的沈曼,只盼望着这次她能够帮到表兄,哪怕一丝一毫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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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这是谁呀?”如因凑近沈曼耳边,问道。
“裴家三郎。”沈曼回道。
如因瞪圆了眼睛,“娘子,原来传闻中的裴三郎,长这样啊。”
裴清河,裴相三子,从小体弱,被寄养在了宁州的外祖家,鲜少露面。又因为藏不住的才气,活在了人们的称道声中。
沈曼侧目看过去,裴清河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脑袋上、胸膛上、大腿上,都缠着一圈圈白色绑带。若不是均匀的呼吸声还在,尚且能判断他还活着。
“裴三郎?他不是去京城做官了吗?这么在娘子这儿?还这幅模样?”如因突然反应过来,吓得一蹦三尺高。
沈曼看着盯着内心有一肚子问号的如因,只得叮嘱她,“千万别说漏嘴他的身份,其余事情我往后慢慢和你说。”
如因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证明自己守口如瓶,“绝对不说。”
虽然她到现在也不明所以,但是娘子说的总是有道理的,她只要听从就好了。
“那..那...留外男在娘子的房间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如因默默地问道。
沈曼的厢房是整个春雪楼最好的厢房,分为里外两间,一扇木门隔开。平日里,里间沈曼住,到了酷暑时节,沈曼就到外间住,离街道远些,蝉鸣扰不到。
“无碍,对外就说是远方的表兄来探望,更何况还隔着一扇木门。”沈曼宽慰满肚子疑虑的如因,实则自己内心也没有底气。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但她只知道留给自己和表兄的时间不多了。
与其让表兄一人在朝堂上,倒不如看能不能借着对裴三郎的救命恩情,待他日后得了圣宠,在朝堂之上帮衬表兄一些,早日查明当初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