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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沈如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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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天,伴随着各科老师考卷的问候,一班准时放了学。
虽然,最后一门随堂考试收卷时,英语老师徐辛威胁他们说:“这考卷吧,我们几个老师今晚就能改完,明天看看谁放个假就能把脑子丢了,今天就先放过你们了。”
沈青到家换拖鞋时,见沈如梦一身健身的穿搭正从二楼往下走,轻唤了一声:“妈。”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放学没去画室吗?”沈如梦问。
沈青垂着双眸,沉默片刻后回答:“今天画室里临时有一批集训的同学,我嫌吵,就先回来了。”
沈如梦点点头说:“打扰到你确实不太行,不过回家也能练习。”
“嗯,我先上楼洗个澡。”说罢,便往楼梯方向走去。
“对了。”沈如梦停顿了下。
见沈青停下脚步,她才继续说:“你爸听说你又得奖了,挺高兴的,说下周末来看我们。最近我会比较忙,健身美容逛街统统不能落下的。你自己学习和画画上时间安排好,有事给我发消息,我先出门了。”
沈青对于沈如梦每次要见他爸之前的这套流程了然于心,平静地说:“嗯。”
***
沈如梦很年轻,儿子都快参加高考了,自己还不到四十岁。再加上精心保养,和沈青站在一起更像一对姐弟。
她刚上大学那会儿,跟随美院的导师参加了一场在港湾城举办的艺术展,也在那时认识了沈青的父亲言嘉雄。
对于已婚的富商言嘉雄来说,拥有“相貌出众”,又“小有才华”标签的艺术生无疑是新鲜又值得探索的。
就像预演好的剧本那样,沈如梦很快就沉沦于言嘉雄的糖衣炮弹之下,旁人的劝说都成了耳旁风,最后甚至吵到众叛亲离。
可她的美梦没做多久,就意外怀了孕。虽然生个孩子是计划内的事,但是当时言嘉雄的原配一直在明里暗里的给她使绊子,并不是一个怀孕的好时机。
在孕后期,言嘉雄的原配更是授意各大八卦媒体报道两人的丑闻,闹得满城风雨。
没几个男人会乐意外面的彩旗给他惹麻烦,言嘉雄也不例外。权衡利益之下,沈如梦在临产前被“流放”到临安市。
言嘉雄的原配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把野狗从家门口赶走后,便不再穷追不舍。而言嘉雄对沈如梦母子最大的善意,应该就是全面阻断了媒体后续的骚扰。
再往后,沈如梦就像言嘉雄长年停泊在海上的游艇,想出海了上一下船,但一年也上不了几回。
仅仅只是“小有才华”的沈如梦始终认为,如果不是因为怀着孕,不至于被那个女人整成一条“落水狗”,如果不是因为当时一时心软生下了沈青,自己的才华不至于被埋没。
沈如梦时常叨念:
“这孩子改变了我的一生,一切的原罪都在这个孩子身上。”
“他要补偿我,我没有得到的,他统统都要替我拿下。”
“那个女人的两个废物儿子只知道挥霍惹事,我的孩子要让言嘉雄骄傲,我要让他后悔当初选择的不是我!”
***
沈青走回卧房关上门,靠在门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给他的美术老师薛老发送信息:
【老师,我今天不来画室,不用等我吃饭。不好意思,到家才想起来和您说。】
沈青除了上课和户外写生,常年驻扎在薛老的画室,所以经常和独居老艺术家搭伙吃饭。
薛老是G美油画系教授,早年丧妻,儿孙一家定居澳洲。毫无移民的念头的他,虽然独身一人留在国内,但投身于美术创作和教育工作对他来说其乐无穷。
再者,沈青从小豆丁大就拜他为师到现在,亦是学生,更像是捡了个便宜孙子。
“叮。”没几秒,俩人的微信对话框里就出现一张吃了只剩半碗牛肉面的照片,接着薛老的语音就传了过来:
“我没觉得你今天会来啊,晚饭都快吃完了。”
下一秒,又一条语音:“哎?你才到家?你不是今早就回来了吗?”
沈青:【嗯,我去上课了。】
薛老:“你啊,勤奋是好事,但也要劳逸结合。坐一晚上飞机不累吗?算了,说了你也不听。既然到家了,就快休息!别回我了!”
沈青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话,回复:【好,谢谢老师。】
沈青记事以来除了生病,很少懒床,进入高中后每天也就睡四五个小时。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节奏,但这几天确实是累到了。
老杨对他今早的迟到没有一句责骂,王天一以为他今天不会去上课,薛老默认他晚上不会去画室,就连今天新来的都看得出他很不在状态,主动提供了每场考试前的叫醒服务。
似乎他的疲惫在每个人眼里,都能够得到一定的宽容。
但沈梦如却只关心他有没有努力画画。
有什么比赛他能参加能拿奖,她皮肤状况好不好,身材曲线达不达标,言嘉雄什么时候过来……
沈青阖上眼皮,抬手揉了揉后颈,昏昏沉沉的,脑海中闪现了很多小时候的画面:
“沈青,你什么能画好,什么时候才可以吃饭!”
连字都还不会写的小豆丁沈青,看着情绪逐渐失控的沈如梦,心里有点害怕。
“沈青,妈妈好难受,你帮妈妈打个电话给你爸好不好?”
沈如梦生着病,不敢主动找言嘉雄,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身上。
“沈青,你知道你拿的这个二等奖代表什么吗?代表你还不够努力!代表你已经被淘汰了!代表你是个废物!把左手伸出来!”
小小的沈青不明白,为什么老师夸他第一次参加比赛就拿了奖,真了不起,回到家妈妈却要用戒尺打他手心。
“沈青,你爸给了我好多钱,但好久没来看我们了,他是不是忘了我了?”
沈如梦喝得烂醉,满脸泪痕的抓着小沈青的手问。
“沈青,你已经长大了,拿不到第一我也不会再打你了。”
长大后的沈青,拿不到沈如梦想要的奖,终于不会再被打了,但等着他的是更残酷的冷暴力。
沈如梦当着他的面漠视他,把他当空气,甚至消失好一阵子。沈青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诺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人。
“沈青,你恨妈妈吗?”
恨吗?
不恨。
他试着去理解过沈如梦的偏执和痛苦,可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他的妈妈一生如梦,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强压在他身上,小时候的他更多的是害怕,长大后他不怕了,甚至还学会了消化。
他第二天就能好了。
况且,他是真的很喜欢画画,即使从小到大被沈如梦支配着,他都不曾厌恶过手中的画笔。
他不恨,他只想逃,逃离这个畸形的家庭。
但他不想起任何冲突,太难看了。
他只想逃得“理所应当”,所以还不是时候。
不过也快了,高考就是一个转折点。
再次睁开双眼,沈青甩开那些混乱的思绪,他决定赶紧洗澡,然后睡觉。
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