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白玫瑰》李松鸦

35、密林白玫瑰

　　加百利感觉自己轻飘飘地被推上天空，好一阵混沌颠簸从哪一方强力吸起他变得半透明的躯干。
　　呕吐眩晕后他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个人，他眯起眼，好不容易定住视线终于看清楚面前的人就是总在希亚背后的那个神秘男人。
　　“希亚呢？”
　　他听见男人低沉的询问，不由咽了口口水道：“她说她能搞得定，叫您别担心。”
　　这句话才说完，他只感觉面前一阵风吹过，带着高山一般压迫的男人就消失了。
　　斯图亚特板着脸拽过加百利，“下次不要再答应这些鬼怪的条件了，这次有希亚，或许下一次我没法再找到能救你的人。”
　　加百利苦笑着说：“您可能说晚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希亚小姐已经找我要了报酬。”
　　斯图亚特：“……”
　　希亚真是不会错过每一个可以将人拉来当奴隶的机会，同为被坑人，似乎没有什么好吐槽的了。
　　加百利已经苏醒，可在教堂内下的结界还未散去，这说明诅咒还未彻底被消灭，在加百利的神识深处厄瑞玻斯同希亚在继续做争斗。
　　杰西卡有点担心，望着教堂正中心的上帝塑像不停祷告：“求您让希亚小姐平安无事，她可是个非常好心肠的恶魔啊。”
　　加百利从未相信过神，否则他怎么会凄惨如此，如果祷告有用那些神应该早就听到自己的求救声。
　　黑色的触手越来越多，加百利神识深处搭建的场景在一点点崩塌，如果不能在完全消失前出去，希亚就会被诅咒吞噬。
　　这个鬼地方是诅咒老巢，长达十几年的伏蛰，它熟悉每一个阴暗的角落，希亚时不时就会被触手在意想不到的角落里闪现攻击。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她不知不觉被逼到了一个连翅膀都展不开的空间里，脚下还有一团难以挣脱的泥泞沼泽。
　　诅咒深知正面对战处于弱势，聪明的选择以环境困住希亚徐徐瓦解她优势取胜的道理。
　　“这破小孩！”希亚忍不住怒骂，“哪里就去过这么奇怪的地方。”
　　比厄瑞玻斯待的冥界还要奇葩无数倍！
　　她皱着眉专注着勉强拔出一条腿时，一条全是毒刺的触手出现在她毫无防备的后方，一道暗光闪过，触手断得粉碎。
　　厄瑞玻斯扶住她的腰，顺带施展净身咒术为她解决个人卫生问题，连带着伤口顷刻治愈。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死小孩给你带话了吗？”
　　希亚担心的看着他，完了，倪克斯一定会杀了她的。
　　她当恶魔怎么就这么难，非得被一个神救了又救，害他失去神力就算了，居然失去神力以后还要来救她。
　　希亚拽着他就要像刚才拽加百利的架势往天空丢，“听着，我能搞得定只是需要点时间，你现在赶紧离开这里！”
　　厄瑞玻斯紧紧箍住她的腰，反手将她拉入怀中。
　　“我从不愿你独自面对任何危险，希亚。”厄瑞玻斯深邃的眼眸在她面前袒露剖析着自己的心，“我爱你。”
　　“我……”
　　这句告白几乎让她心脏骤停，砰砰跳的心脏还有急促的呼吸显示希亚此刻的不平静，真不公平！她从来就没能抵抗住过这个男人神情专注的对视。
　　几条加粗的黑色毒刺触手四面八方的袭击向他们，就在希亚要说出心意的时候，过于煞风景的出现。
　　希亚被变故哽住，被拉回现实，头脑不发热了。
　　如果答应了厄瑞玻斯，那她作为恶魔还想出去为非作歹说不定哪里都得带上个神，虽然听起来有点酷炫，但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尚处于没解决的状态。
　　比如厄瑞玻斯在最开始对她下的迷魂咒，让她被欲望放大，比如在红玫瑰密林成为脆弱到必须时刻依赖他的笼中金丝雀。
　　她现在十分能笃定那时候，厄瑞玻斯压根就没打算让她离开，甚至想一直养宠物似就那么的豢养着。
　　比如，从心动到现在，她从来看不清厄瑞玻斯眼里是否有爱。
　　他的视线永远包容大爱，看着她，也看着众生，从未偏袒任何人。
　　即便为她做了这么多，他的视线也未曾变过。
　　希亚捂住突然抽痛的心，窒息感的现实，她到底不会自欺欺人。
　　厄瑞玻斯看着她偏开的头，将嘴抿成直线，眼底闪过不快，头也不转背后的触手们直接被暗光剿灭像是从没出现过那样。
　　诅咒惊觉周围的气场变了，自从那个男人来了之后，它处处受到限制。
　　也许下一秒，只要它被找到原身基本上只有死路一条。
　　它的危机感让它的气势暴涨数倍，躁动狂暴的想要逃跑，接着厄瑞玻斯出现它面前，诅咒疯了似的撞上去。
　　厄瑞玻斯直接被它煤炭团似的大嘴吞下去，希亚惊呼着上前拉住了厄瑞玻斯的衣袖，两人都被吞下去。
　　又是黑雾，她在无限往下坠落的洞穴里一样，眼睛完全罢工，看不到一点东西，她死死拽住那一角衣袖不肯撒手。
　　叮咚——
　　哪里发出的声音？
　　希亚艰难的睁开眼，日落尽数展现在眼前。
　　深林、干净河畔、魔物乱窜，还有一个抓着怀表一身长裙狂奔的少女。
　　她回到了最初的时候，诅咒发动大招就是把他们丢到这儿？？
　　希亚在暗处瞥向“自己”，显然还在穿越余韵中凌乱，以至于被树根绊倒好几下也没吸取经验。
　　“谁在那里？”
　　厄瑞玻斯没有错过少女的惊愕，他已经在此地坐了整整三天，这三天他都在感受光所照见的每个角落。
　　他是黑暗之神，黑夜于他与白日无区别，因此视线中少女的每个表情动作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厄瑞玻斯。”他如实说。
　　男人低沉温润的嗓音过于好听，惹得希亚偏过头想要仔细辨别他的样貌，很可惜她只是个人类，这双眸子再好看也没有超能力让她能足够在漆黑一片的密林中看清一个男人的模样。
　　“你知道这是哪儿么？”
　　“红玫瑰密林。”
　　希亚骤然回神，发现自己手拿木棍，从暗中旁观又成为最初那个大胆莽撞的少女。
　　只是这次，她能平静同黑夜中的男人交谈。
　　“厄瑞玻斯？您是冥神啊。”
　　希亚摸黑往前走，差点又一次被绊倒，因为双眸又成为人类时什么也看不到的状态，耳朵尤为敏锐察觉到窸窣声，树根正朝两边后退，她面前的障碍被清空。
　　希亚湛蓝的眼珠转了个圈，狡黠的神色没有逃过厄瑞玻斯的观察。
　　他回答了这个胆大的少女，“嗯。”
　　希亚摸索着走到他身边，神依旧像是座石雕像一般端坐在岩石上，她也不怕脏随便坐在了枯叶堆里。
　　“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感知时间流逝。”
　　“为什么？”
　　“倪克斯同我提出要求必须从冥界出来散心。”
　　希亚无语摊手，“散心就是感受时间流逝吗，也许你可以多找找其他乐子。”
　　四周连虫鸣都消失了，这篇外围还能看到白天的密林，她误闯之后无尽的夜色很难让人能感受时间流淌的速度，如果厄瑞玻斯来这里确实是个看日出日落的好地方，但可不是个散心的好主意。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未了解过厄瑞玻斯的世界，偏厄瑞玻斯似乎完全变成了初见的那个模样，也许是神力没能完全恢复，他的记忆不能像她一样保持住。
　　希亚撑着下巴难得特有耐心的继续追问：“神，您散心为什么想到要感受时间流逝啊？”
　　厄瑞玻斯望向蜿蜒溪流的视线转到她身上，眼神是千万年横亘不变的平静。
　　他的声线像酒窖橡木桶酿出的陈年红酒般醇厚动人，全然没有被打扰后的不悦，为一个好奇还无知人类继续解答疑惑。
　　“时间，在凡人身上极为快速的淌过便能展现出完整的一生，而吾能在此窥见万物在时间中快速生长的细微变化，如果你未曾来打扰吾会坐上百年看遍凡人朝代的兴衰更迭，还有万物的死亡和重生。”
　　希亚假装听不到自己打乱了他的规划表，腆着脸又问：“可您未曾参与过，不觉得无聊吗？”
　　“无聊？”厄瑞玻斯摇摇头，“吾不曾有过喜怒哀乐，万物皆有轮回参不参与都不会改变。”
　　她的心慢慢往下沉，难掩失落，是啊她怎么会期待一个亘古的神为自己改变呢。
　　他本怜爱世人而又在幕后置身事外，是一个高高在上清冷非常的冥神啊。
　　反倒是自己总让厄瑞玻斯不断丢掉神的身份，拉扯他进入爱欲的凡尘，跟着一个会成为恶魔的人类瞎闹。
　　如果不是她在最开始的请求和迫切想要找到依附，也许之后根本不会有那么多纠缠发生，原来最初是她自己拉着一个仁爱的神企图占为己有。
　　厄瑞玻斯看着少女在听他说完一系列话之后，变得没精打采，突然站起来朝他的方向使劲看，明明看不到，但他却能看清希亚眼里分明是离别的意味。
　　果然，希亚嗓音清丽婉转道：“那么，就不打扰您的兴致了，神，向您致歉并且再见啦。”
　　“嗯。”
　　厄瑞玻斯看着她离开，视线又重新投向曲折的溪流，从溪流又能感知世间万物在时间之海中变化着。
　　仿佛少女从未来过，一切恢复往常。
　　只有希亚还在循着记忆找寻猎户的小木屋，这次没有了神的指引，她的小腿很快被草木划开数道口子，就连脸上也没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