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翼》晴空（九夏）

13、第 13 章

　　翼焕叹了口气，明知道羽儿不是大神官的对手，便要代她分解，沉声道：“启禀大神官……”大神官看也不看他，只是淡淡道：“你也闭嘴。该罚的人，我已罚过。”
　　燎扬也是机灵人，立刻反应过来，喝道：“做护心镜是老洪自己的主意吧？战珩，你倒是有义气，可想骗过大神官，岂非胡闹？还有你，羽儿，还不请罪？”说着对翼焕做了个眼色，示意他马上低头。
　　翼焕一惊，冷汗冒出。大神官恐怕早就明白老洪之事，只是不说，故意拿话看自己和羽儿的反应。到底这大神官还看明白了多少东西，那真是天晓得。既然他不发作，自己也只好奉陪到底。他忽然觉得，在大神官面前，自己就像面对强大命运的蚂蚁一般。
　　只是，就算是蚂蚁，也会有自己的挣扎和坚持吧。
　　老洪的膝盖被大神官神力烧坏，势必去剔骨场取出焦骨。这可怜的淳朴汉子，只为一念热心，却落得如此下场。翼焕心中愧疚之极，一时间百感交集，沉默一阵，缓缓道：“谢大神官发落。不错，老洪的护心镜是帮我做的，属下想陪他去剔骨场，略为照顾，请大神官恩典。”
　　大神官道：“好。”见老洪的膑骨已经烧坏，以后不能做工了，便又对燎扬道：“赏老洪百两银子，送回家。”老洪闻言连忙谢恩，大神官淡淡挥手，示意众人都退下，继续闭目清修。
　　翼焕背起老洪，直奔剔骨场，羽儿怕他找不着路现出破绽，便也一声不吭跟了去。她今日出头庇护翼焕，着实冒了不小风险，翼焕怕连累羽儿，几次示意她走，羽儿却只是摇头。翼焕无奈，只好随她去了。
　　老洪的双膝伤得极重，连羽儿用治愈灵力也帮不上忙，在剔骨场硬生生剜去了膝盖骨，只痛得他昏迷几次。翼焕面色惨白，忍不住颤声道：“老洪，是我害了你。我，我……”
　　老洪痛得有些昏沉，隔一阵才勉强苦笑道：“小战，你爹……当年救过我性命，他要我照顾你的……你莫难过，是我人笨，犯了大神官的律条……呵……”
　　他慢慢说着，并没有埋怨的意思，眼神混沌下去，又陷入晕迷。翼焕却已听得全身都激烈颤抖起来，羽儿明白他为何如此痛苦，也是无言。
　　如今，老洪再不能走路了，他做这一切，本是为了战珩……可翼焕却要让战珩代替自己受五心向天之刑！如何对得起老洪？
　　翼焕的性情，最重恩义，如今一想到战珩之事，不免心如火烧。战珩死，那是愧对老洪，战珩不死……他便只好自己去死，带着一身冤屈，在刑台上不明不白地咽气！
　　罢罢罢，大丈夫做事，恩怨分明。就算前面是刀山血海，也不可辜负有恩之人。翼焕一咬牙，对羽儿道：“你带老洪回去，我还有事要做。”
　　羽儿见他神情不对，一惊道：“你要干什么？”
　　翼焕低声道：“我要去做早就该做的事情。”不久就是礼玄大典了，时间紧迫，他必须赶在这之前了断恩仇。翼焕一走，没有他的幻力催动，数日后战珩自然会清醒过来，免了死劫。
　　他拿定主意，看着羽儿纯净秀丽的面容，心头一阵波澜。他的冒险若是成功，羽儿便不必死。否则……只怕大家都性命难逃。成败在此一举。
　　羽儿原本聪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轻轻抓住他的衣袖，低声道：“小哥哥，你莫要冲动行事——”
　　翼焕摇头苦笑：“不，我没有冲动。我只是想最后找父皇一次，或者他肯改变主意。”
　　羽儿担心地说：“礼玄之事是墨国最重要的大典，墨皇虽是君王，他也没法冒民心不定的危险破坏大典。小哥哥，你……”
　　翼焕低声道：“羽儿，我父皇虽是皇帝，大神官却是人间的天神。只要父皇让他出面解释，老百姓会相信的。”
　　羽儿还是神情忧虑，却欲言又止。翼焕猜到她的意思，低声道：“你一定想说，我父皇要是想救我，早就可以让大神官出头了。你没说，只不过怕我伤心，是不是？”
　　羽儿“啊”了一声，垂目不语，分明被说中了心事。翼焕苦笑道：“其实你没错。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想死，更不想你死，也不想害死战珩……羽儿，你明白么？”
　　羽儿定定看了他一会，慢慢苦笑起来，低声道：“小哥哥，你真笨。你的性格，或者做得一个英雄，却不够无情无耻，不是人君之选。你父皇要太子不要你，果然选对了。你这种人……唉……居然在皇宫活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她虽娇弱，并不愚笨，自幼生长在这深沉的玄门神宫，看惯了勾心斗角，是以一口就说出真相，竟把翼焕噎得无言以对。翼焕其实也知道权术诡计，拿战珩替死，再慢慢寻机报复，本是最好的选择，一直也是这么做的，想不到事到临头还是不忍。
　　他沉默一会，苦笑一下：“笨就笨罢。我若做个无情无耻的聪明人，还不如做个笨蛋，好歹问心无愧。”说着轻轻抚摸了一下羽儿的头：“羽儿，对不起。”
　　羽儿瞪着他，却又无奈，过一会说：“可你私自离宫，很快会被大神官发现的。只怕还没到京城，就被玄门抓回来。”
　　翼焕微笑道：“放心，我有办法。待会我就向大神官请假，送老洪回乡。这不就光明正大地离宫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