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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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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当啷,哗啦,铛啷啷,哗啦啦,当啷哗啦当啷哗啦嘻嘻哈哈……”
方成如烦躁地翻了个身,谁啊,一大早那么吵,好困,眼睛黏住一样,再吵要骂人了。
一滴两滴三四滴,脸上凉凉的,什么东西?下雨了吗?伴着“当啷哗啦”的声响,方成如感到头上脸上身上都湿了,实在受不了了,猛的坐了起来,对着声源的方向,尝试了几次才把眼睛睁开,光线刺眼,一开始,什么都看不清,慢慢地,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裸女!
只见她身材瘦削,肉陷骨突,但依稀可以看到肌肉线条走向和玲珑曲线,原来应是十分健美的身材。皮肤上莹满水珠,一头银发也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整个人在阳光下发着光,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方成如呆住了,不知身在何处,疑是还在梦里。裸女笑嘻嘻地看着她,又兜头泼了一瓢水到她脸上身上。方成如伸手去抹脸上的水,右手啷啷声响,被什么牵引着,她把手捂在眼上,一下子什么都想起了。火车,婴儿,灰发婆子,拖鞋,黑矮子,光棍六,山路,大狗,女鬼,睡意全消。
裸女对她失去了兴趣,转身开心地拍水花玩,又响起了当啷哗啦的声音。
方成如慢慢放下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另一个女人的裸体,有点不好意思,眼睛不知往哪放,最后只得定定的看向她的脸,无疑,她是昨晚吓晕自己的“女鬼”了,右眼青肿,嘴角有干涸的紫黑色的——昨晚滴血——血迹,一头盖过臀部的银发,腰下竟是彩虹的颜色,怪不得在夜里那么吓人。
难道她就是光棍六说的那个“腰窄臀肥,两口粮袋子胀鼓鼓”的女人?方成如想跟她说话,有太多关于这里的问题要问她。
但是,她看起来好像不太“正常”。只见她嘻嘻哈哈地玩了一会水,双手撑着缸沿俯身低头“咕嘟嘟”的喝了几口,再用手拍拍肚皮,然后“扑通”一声头朝下插进水缸里,只留两条腿在外面扑腾。方成如大吃一惊。
怕她出事,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看一下时,又见她扑腾几下已把两条腿收进去冒出了脑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神情像个可爱的小女孩,阳光照在她脸上的水珠上,折射出闪亮的光芒,竟十分的活泼美丽。
方成如觉得真是荒诞,一个女人赤身裸体旁若无人地表演,另一个女人在旁边呆看着,两个人都手铐脚镣,铁链叮当,这是一幕荒诞剧吗?哪个舞台会布置成这样?这里的一切已经失去尺度,这里的世界没有正常二字。
屋顶天窗透进来的阳光似乎被云朵挡住了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
方成如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接近四边形的低矮房子。银发女人和自己各占一个角落,后面都是草堆,水缸和一堆木柴各占一角,只有中间一小块地方空出来,凌乱的散布着垃圾。没有窗户,四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农具,看起来很久没用了。地面由一块块简陋却厚实的木板拼起来,从缝隙可以看到下面还有一层空间,只是很暗,缝隙又小,看不清有什么,但可以听到动物的叫声,闻到动物粪便的腥臊味。应该关的是牲畜。
呵牲畜,自己的处境不是比牲畜不如吗?
银发女人玩够了从缸里跨出来时,方成如才回过神来。她看到脚边的水瓢,想起了昨晚喝的水,胃里有点发热。看样子,那个水缸是这屋里唯一储水的地方。
等方成如再回过头来看银发女人时,银发女人已经“穿”好了衣服,一块床单一样的又脏又旧的布料胡乱地绑在她身上,光着两条胳膊,正坐在地上不知吃着什么。
方成如犹豫着要不要跟她讲话,想不到银发女人先开了口。
“你是谁?”
一双眼睛天真地看着方成如。“你要不要吃东西?”脸上笑着,把手伸了出来。
这一刻,方成如以为自己的判断是错的,对方是正常的。可当她看向银发女张开的手掌时,不由得往后一缩,竟是一个带血的老鼠头!
刚刚还感到饥肠辘辘的方成如立马不饿了,反而想吐。她昨晚嘴角滴血,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
方成如赶紧摇摇手说:“不用了谢谢!”
银发女立即变了脸色,厉声喊:“吃!”
方成如略感奇怪,也提高了声音说“不用!”
不料银发女一下子冲了过来,表情非常凶狠,咬牙切齿的模样。铁链当啷响,她也是右边手脚被铐了起来,活动却非常自如。
方成如不由得害怕得往后退,却被脚链给绊倒了,银发女马上骑到她身上,双手掐住她的脖子,一边摇晃一边说“我叫你吃!我叫你吃!”
方成如措手不及,无法应对,用手掰银发女的手,但银发女的力气极大,方成如怎么都掰不动,呼吸越来越困难,濒死的恐慌袭来,双脚空踢着,眼睛往外突,舌头往外吐。
想不到银发女突然放了手,跑开了,方成如抚着脖子咳嗽,大口大口地呼吸,银发女却去而复返,拿着老鼠头往方成如嘴里塞,嘴里喊着:“吃!吃!吃!”方成如拼命地挣扎,终于退到银发女为铁链牵制够不到的角落,用力的干呕着,只吐出了一些酸水,口鼻还是充斥着死老鼠的腥臭味!
方成如终于断定,这个女人真的是疯子!
方成如紧贴在墙壁,心有余悸的看着银发女。只是银发女似乎又忘了她的存在,一脸着急地团团转,似乎在找东西,嘴里喊着:“娃娃,娃娃,我的娃娃呢?”把她铁链能够着的地方翻了个遍,水缸也不忘进去捞一捞,最后全身湿漉漉地出来,指着自己的肚子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混球,恶魔,把我的娃娃偷走了?肯定是你!你去哪里了?把我的娃藏到哪里去了?快还给我,快还给我!”越喊越大声,最后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疯狂地拍打着自己的肚皮。
方成如看呆了,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银发女侧在一堆干草上 哭着喊着,慢慢地声音小了下来,不一会发出了响亮的鼾声,居然睡着了。
方成如觉得这一切太戏剧化了,但因为自己也是被禁锢在这个盒子一样的方形舞台上的一员,她一点都不觉得有趣。
没有了银发女的吵闹,周围又安静了下来,除了她均匀的鼾声,慢慢地听见了鸟的叫声。方成如的心却越来越不平静。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被关了多久,才疯成现在这样?自己的下场也会是这样吗?
生不如死地活着,倒不如死了好!
但是自己不可以死,自己还年轻,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没有做,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不!不可以!”方成如在心里大喊,“我一定要逃出去!”
呆想了几刻,方成如感到一阵内急,站起身看,没有看到可以上厕所的“装置”。
往银发女人那边看,离她睡着草堆不远的地方立着一坨坨的大便,,方成如不自觉的邹起眉头,蹙着鼻子再看,只见那些大便围着一个小洞口,再往自己这边找,手脚链能去到最远的地方也有一个方形的小口,过去一看,有粪便留下的痕迹,一阵恶心,却只能先用着了。
尿顺着木板缝渗了下去,固体物就从洞口下去了,有“咕咚”的声音,引起了下面动物的骚动。好像是鸡和羊。
“刺啦”一声,好像有人在开门,方成如赶紧把裤子往上提,紧张地看门的方向,试着忽略没有擦屁股的行为。形势比人强,也没有用的东西,方成如这样安慰自己。又或许,这是成为女疯子的第一步?
第一个进来的是灰发老婆子,穿着一身俗艳的花衣服,拄着拐,提着个篮子。在她后面冲进来个庞然大物,竟是个白乎乎的胖子。
白胖子全身毛发发白,穿着红肚兜,嘴里哇啦哇啦地叫着,兴奋地舞着手脚,口水挂在下巴上,湿了一片衣襟;头发剃光只留了头顶的一撮,神情动作像个三四岁的小孩,但脸上却有皱纹,长着几根稀疏的黄须,八字断眉,下垂眼,像有三四十岁。只见他抢过竹篮,扔在了银发女脚边,再径直去了水缸那里,把一个竹阀子打开,水缸里有了活水进来,嘟噜地响。他也开始哗啦的玩水,把水往银发女身上泼,开心地笑着。
见黑矮子没一起过来,方成如心里稍微松了半口气,女性的本能让她觉得他最危险。但她还是一动不动的贴墙站着,只拿一双大眼睛瞪着来人。
“二娃,过来。”灰发婆子喊,朝红胖子招手。
被叫做二娃的红胖子像学步的小娃一样头重脚轻的大步往前冲,像随时会摔倒,只见他撞进灰发婆子的怀里,摇着高两头的身子喊,“马马”。
灰发婆子承着胖儿子的重量,身体歪向一边,却也不推开他,指着方成如,用得意的声音说:
“儿子,看,我给你带来了新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