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养成手册》小徵

7、夜之章7

　　不收留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把简谦带回家的程昔反思自己觉得在简谦面前太被动。对，就是被动，说起来每次在这个人面前，她都显得格外被动，无论是这次挖角尹钦，还是之前上学的时候，明明对面这个人比她还小上两岁，怎么性格上这么有压迫感？
　　简谦身上的压迫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压迫感，简谦这个人跟他的名字一样谦和无害，但是说话办事总会让你不自觉的顺着他的想法来……
　　程昔觉得简谦这个人有做蛊王的潜质。
　　“你来漠城做什么？”程昔对简谦突然来此的目的保持怀疑。
　　简谦把自己的宝贝镜头安放好，转头对程昔笑：“拍摄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真的？”程昔不信。
　　“真的。”简谦低头翻阅手机上的消息，他现在几乎是消失在自己熟悉的人际圈子里的，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开机两分钟看了看没有重要通讯之后他再次关机拔掉了手机卡，然后看着程昔的脸笑道：“你不会怀疑我是来监视尹钦的吧？”
　　“……”因为的确很有嫌疑啊！
　　简谦几步走到程昔面前，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每天都想什么呢？你是把我当成什么人物了，还是把尹钦当成什么人物了？”
　　程昔拍掉他的手，在碰到他手背的时候感觉这个人的温度格外冰凉，她轻轻眨了下眼睛，抬头再次认真的直视简谦。她已经有两三年没有跟简谦正式碰面了，大多是电话联络或者视频讯息，而且简谦似乎一副工作繁忙的样子，每年大概也只有在节假日的时候会打个电话发个消息问候一下之类的。简谦这个人想要跟他每天在网络上通信，不存在的……
　　回忆起大学的时候每天收到简谦发来的问候，他出国之后好长一段时间的联系方式让程昔不适应了好一阵子。
　　“看我做什么？觉得我真人比视频上好看了？”简谦挑眉笑。
　　“滚……”程昔面无表情。
　　简谦笑嘻嘻开自己的行李箱，“我给你带了礼物呢！”
　　程昔抱着双手静静看他拆礼物，觉得简谦这两年变了不少，看上去没有三年前那么毫无阴霾了，可能是这几年在国外进修摄影参加的拍摄活动比较多，涨了不少经验？程昔听说国外摄影圈子很乱的，但是简谦这个人干干净净看上去不像是会参加那种奇怪party的人……
　　“我说了半天，你怎么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样子？”简谦发现程昔一直看着他，并没有把注意力分散到那些礼物上，一时有些尴尬。
　　“感觉你这些年变了好多。”程昔认真地说。
　　简谦忍不住扶额，“你又来了，我的确是比过去成长了不少，我也不可能永远是二十三岁的小孩子啊！”
　　“感觉你瘦了。”程昔认真观察简谦的相貌，认真得出这个结论。
　　简谦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这算什么？野外生活条件比较艰苦，所以精瘦了不少，怎么你见人第一眼都不是夸奖我瘦的更有型了，反而带着一种我瘦的营养不良了的感觉。”
　　“……”
　　“你也不用总这么贬我吧？你这段时间说尹钦的都是好话，怎么到我这里就这样了……”简谦好委屈的样子。
　　程昔微微皱眉，低头踢了他一脚。
　　“干嘛啊？”
　　“刚回来就跟我卖可怜，你是不是就吃死这一套了！”程昔气到。
　　“招数虽老但是有用。”简谦捧着一个没拆封的盒子递给她，“这个你肯定喜欢，看看？”
　　程昔抱着好奇心打开了那个红色的礼物盒，里面放了一瓶子永生花。
　　“Iris nigricans，黑色鸢尾花，好看吗？”简谦期待的问她。
　　“好看。”程昔回答，那瓶子永生花是优雅的黑色，黑色的花卉很少，她知道。
　　“这种花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生长，进化，最终能克服一切困难，开出这样的花朵来。”简谦说，“我想要把它送给你。”
　　“不是说花都有花语，它的是什么？”程昔有些好奇。
　　简谦目光温柔而宁静的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道：“黑色鸢尾是一种象征着优雅的花，所以它的花语是献给优雅的你，表达倾慕的一种花卉。”
　　程昔抱着瓶子，眼中的疑惑更深。
　　“我说过我喜欢你的啊，你不会忘了吧？”
　　程昔豁然笑了出来：“那我就收下了。”
　　“收好，这可是我送给你表达我心意的礼物。”简谦语调平缓，“对了有吃的吗？我坐了好久的飞机什么都没吃。”
　　“有三明治，话说你坐的飞机上没有提供餐点吗？”
　　“飞机餐能吃吗？”简谦跟着程昔走到冰箱前，看她拿出了一份三明治，包装精致，制作精美，嘴角勾起一丝笑，“你做的？”
　　“想什么呢，我做不出这么精细的东西，尹钦坐的。”
　　“哦……”简谦语重心长，“短短几天他都给你做上饭了，看来你们进展不错。”
　　“是的，他离开之前还跟我正式签上合同了呢！”程昔发现简谦的语气酸溜溜的，举着三明治问他，“所以你要吃尹钦做的三明治吗？”
　　“吃，请全部给我谢谢。”简谦点头。
　　“……你一口气吃不了那么多的。”程昔道。
　　“你要相信，我可以的。”简谦的语气十分认真。
　　“……”

　　尹钦悄然无声的离开了京都，又悄然无声的回到了京都，他这趟回来主要是跟自己的顶头上司正式请辞。
　　“好吧。”林嘉木好说话的仿佛换了个人，这让尹钦有些惊讶。
　　“你已经知道我要离开的事情了吗？”尹钦问。
　　“他们都说你离开之前，女朋友来ACTR捉奸了，感情问题可以理解。”林嘉木面无表情的叙述。
　　尹钦忍不住扯扯嘴角，“算是吧。”
　　“你就这么承认了？”林嘉木疑惑。
　　“因为确实是感情问题。”尹钦笑笑。
　　“感觉你出去一趟回来之后整个人气场都变了。”
　　“变得更和蔼可亲了？”
　　“起码没有走的时候那么凛冽吓人了，你知道你每年能吓跑了公司多少实习生吗？”林嘉木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刚刚批复了尹钦的离职信，他现在站在朋友的角度而不是上司的角度来跟尹钦说话了。
　　尹钦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传闻简谦是你的堂弟？”
　　“名义上的堂弟。”林嘉木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他父亲单独分家出去了，但是从关系上来说算是我的堂弟。”
　　“你们两个不熟吗？”尹钦有些好奇。
　　“一般般，谈不上不熟，也谈不上很亲近。”林嘉木实事求是，“你有什么想问的？关于简谦？”
　　“……是有一点……”
　　“那你问错人了，我对简谦的了解或许还没你多。”林嘉木轻轻抬了抬眼皮，“他不怎么联系我，我们有好几年没见面了。”林嘉木说的是实话，自从三年前简谦突然出国进修摄影还把ACTR完全甩给他之后，简谦再没出现在他面前过，逢年过节也没有回国京都。
　　“这样……”尹钦若有所思。
　　“怎么，简谦做了什么吗？”
　　“简谦的有些行为让我很困惑，找不到原因。”尹钦说道，“虽然没对我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但是还是很在意。”
　　“简谦这个人性格乖僻，没人猜得透他想什么，他做很多事情都没什么由头，你不要想太多把自己绕进去。”
　　“好的。”

　　离开了ACTR的尹钦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收拾了一下行李，短期之内都不会再回京都了，他准备离开的彻底一点。
　　尹钦还是很信任林嘉木的，林嘉木是林氏这一代的接班人，年纪轻轻手下掌管着两家私募公司，可以说是青年才俊的典范。京都每一位知名贵公子都会有一种花作为代表，根据人品和癖性分为黑白两色，林嘉木在业内的代名词是白色蔷薇，典型的中立和正义阵营。从不坑害人，是个好老板，好上司。
　　而简谦呢？尹钦自认为跟简谦应该算不上关系特别好，但也不是绝对意义上的敌人，两个人之前更有一种王不见王的氛围。
　　所以这次简谦突然让程昔找上他，有些匪夷所思。
　　如果程昔真的缺一个帮她完成首轮IPO的帮手，简谦自己来不是更好吗？
　　也不对。
　　收拾好行李的尹钦注视着自己的行李箱，开始思考简谦所作所为的合理性。
　　简谦在三年前突然离开京都去国外留学，虽然原因不明，不过也确实证明了他不打算进军商场，这样想来，简谦不亲自为程昔筹谋似乎也合情合理。
　　但是简谦为什么要扯上他呢？这是尹钦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当然，尹钦虽然好奇，现实却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他思考，他收拾妥当行李给接受自己工作的另一位主管发了最后一封邮件之后就准备离开京都了。
　　离开京都之前，他还去见了一个人。

　　简梓歆坐在露天咖啡棚子底下，用手中的台本叠了个扇子扇风，看到尹钦的身影，远远地就跟他打招呼。
　　“哥！这里！”简梓歆招呼道。
　　尹钦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外面这么热为什么不去里面坐？”
　　“最近没去跟剧组，一天到晚坐办公室吹空调吹的头痛。”简梓歆是个小导演，名不见经传，但背景很深，她堂哥简子昱是凤栖娱乐现在的总裁，不喜欢她跟着剧组四处跑，经常把人扣在公司总部大楼办公室看着。
　　“那为什么不回家？”尹钦微微笑，“你在办公室里应该是不干活的吧？”
　　“我可是要拿工资的，虽然现在是个助理导演，但也应该勤勤恳恳工作，认认真真干活。”简梓歆态度很认真。
　　尹钦忍不住摇头：“随你喜欢吧。”
　　简梓歆有些不开心了，翻了下眼睛开始叼着吸管喝饮料，“有什么话要说快点交代，我等下要赶公交车去上班，迟到要扣全勤的。”
　　尹钦哭笑不得，不明白这个从小到大被众人呵护着长大的妹妹，为什么会养成这样一幅认真工作的模样。
　　“我就要离开京都了，希望你照顾好尹欣。”
　　简梓歆有些无语：“你不是经常离开京都吗？”
　　“这次不一样，我这次要去外地发展，没有三五年不会回来，所以尹欣这边就麻烦你了。”
　　简梓歆瞠目结舌：“你要离开了？”
　　“暂时离开，以后还是会回来的。”
　　简梓歆还是没能从这个噩耗中缓过来，过了三五分钟，她才开口问：“你说让我照顾欣姐，你自己跟她说了吗？”
　　尹钦沉默。
　　“你们两个是亲姐弟，又不像我跟简子昱是堂兄妹，我跟简子昱之间的关系都比你们两个好，你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院长会很难过吧？”简梓歆的眉头皱着。
　　尹钦无奈笑笑：“我也不知道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但到这一步或许是必然的。”
　　“世界上哪有什么必然的事情，说到底是你不努力！”简梓歆义愤填膺，“欣姐那个性格天生冷淡跟我爹一样，你好歹是个正常人吧？你不用多体谅她，平常像正常姐弟一样多给她打个电话，多发两句问候，她也不会对你像现在这么冷淡吧？欣姐还有约我出去玩呢！到底我是她亲妹妹，还是你是她亲弟弟啊！”
　　“对不起我办不到。”尹钦的表情依旧无奈，“就像你说的，尹欣天生性格比较冷淡，但我也不是天生就是很正常的性格。”
　　“唉？”
　　“我做不到像你那样迁就她，逢年过节给她发问候，经常带她出去吃东西。”尹钦摇摇头，“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的生活里不包含尹欣，我相信对尹欣来说也一样。”
　　“……”简梓歆想你们这算哪门子的亲姐弟？
　　“可能家族遗传吧，我父亲跟我叔叔他们的关系其实也一般。”
　　“哦……”简梓歆摸摸闭上嘴继续咬习惯，她能说什么？她什么都说不上来，这些人都奇奇怪怪的，看上去一副很正常的样子，实际上没一个正常人。
　　“你去上班吧，尹欣的事情……”
　　“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好她的，她可是我的大姐，我未来的嫂子！”简梓歆拍着胸脯，“但是你，你哪怕是离开京都也要记得给我寄吃的，否则我千里追到你的新公司去闹！”
　　尹钦哭笑不得：“好。”
　　然后没过几分钟，简梓歆看着手机上下一班公交快到站的消息急匆匆的跑了，尹钦在棚子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感慨年轻真好。
　　交代完最后一点事情之后，尹钦给自己的院长父亲发了消息，向机场进发，赶着夜间的飞机直飞漠城，他会在那里开创一番新天地。

　　尹钦匆匆回到京都又匆匆离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尹欣耳朵里，彼时她正在男朋友家的阳台上端着啤酒看星星，看着空中偶尔一闪而过的红色，神情有些漠然。
　　“怎么了？”简子昱把烤好的鱿鱼放到一旁的小方桌上。
　　“没怎么，在想刚刚过去那家飞机会不会是尹钦坐的。”尹欣这么说道。
　　简子昱扯了扯嘴角，没敢说话。
　　“我对他是不是很苛责？”
　　“你要听实话吗？”
　　“你既然这么说的话，那就不要说了。”尹欣轻轻哼了一声，提着那罐啤酒坐到了方桌旁，边吃烤鱿鱼边看新闻。
　　简子昱陪着她看了会新闻，突然出声：“其实也不算很苛责。”
　　“嗯？你说真心话？”
　　“嗯。”简子昱点头，“你这个人外表看上去冷，心也是冷的，手也是冷的。”
　　尹欣严重怀疑这个男人要造反。
　　“但是你不会处于一些很世俗的原因去迫害一个人。”简子昱轻轻笑，“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道德水平和职业素养很高的人，所以在我的认知里，你不会是一个如同他们传闻中那样仅仅为了想要继承医院就把自己亲弟弟撵走的人。”
　　尹欣眨了眨眼。
　　“当然，我说的也未必对，人都是复杂的，有多面性，或许你就是为了一己之私想把人撵走，这也没什么。”
　　“没什么？”
　　“对。”简子昱耸肩，“反正你们两个人斗赢斗输都不会影响你跟我结婚。”
　　尹欣觉得这个人真的好欠打啊！

　　简谦在程昔家住到第三天，就成功等到了敲门的尹钦，彼时他刚刚起床刷了牙，头发还乱糟糟的，听到门铃声，面带笑容的去开门，然后一把向许久未见的好兄弟扑了过去。
　　尹钦看到开门的简谦先是一愣，然后发现他的动作准备躲开，可是就因为之前一愣神的功夫这次已经错失了良机，他被扑的后退两步才撑住行李箱。
　　“好久不见啊！阿钦！”
　　“阿你个头，放开！”
　　“不放，你让我抱一会！”
　　“放开！”
　　“不！”
　　程昔端着茶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个人腻腻歪歪，“之前你们不是说，感情不好？”
　　这感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