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在逃公主》疑天

6、故人（上）

　　Chapter_5. 故人

　　医院。

　　我翻身从病床上坐起来。现在是几点了......病房里空空的。窗外的斜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为什么又......在医院里醒来？就连做梦也摆脱不了医院啊，忍不住自嘲。

　　又生什么病了吗？我要出去。

　　我大步流星地走出病房。

　　外面是吵杂的世界。小孩的哭闹、大人的呵斥、病患的抱怨、家属的争执......全部涌入耳膜。

　　人群拥挤，他们尖叫着，本该静谧的急诊室，一片狼藉。医院人满为患啊......

　　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不知道为什么是医院，还有谁在这里，现在要去哪里。

　　我只是呆滞地行走，从走廊一侧走向另一侧。

　　忽然眼前一亮，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上扶手一晃而过。

　　那是.......心跳陡然加快。

　　他......？是他吗？没有经过思考，我撒开丫子狂奔。

　　从那个方向来的话，这里是必经之路！不会错！就是那个人！

　　一口气都不敢喘，急忙奔向拐角处，我记得那里有个楼梯口——到了！就是这儿——他还没下来吧？

　　等了一会，却没见有人下来。

　　重重的失落沉到心底。我该不会，跑慢了，错过了......悲伤环绕着我。

　　我想见他。

　　以前总是想着他，无论是哪里，都期待能和他相遇。可惜我们从未心有灵犀过，我从未在多余的时间里抓住他一瞬。

　　即便这次，也该习惯了......人总会习惯的。这是后来的我常用的话。

　　“你怎么在这里？”

　　意想不到的声音。

　　惊愕抬头，看到少年站在台阶上，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

　　真的是你？你下来了？你也在这里？

　　我没错过。

　　脑袋卡壳，巨大的惊喜冲击着刚刚还受过伤的心灵，我反应不过来了，僵立在原地。

　　他一阶一阶慢慢地向下，向我走来。我呆呆地凝视着他，直到距离消失。

　　他在我两三步外的台阶停下，眼帘轻垂，看不清情绪。我微微抬头，目光贪婪地吸在他身上。

　　自然卷的短发，在日光下是柔软的褐色。鼻梁侧面打下浅浅的阴影，浓密卷翘的眼睫，惹人怜爱的莹白肌肤......

　　一切都和记忆相同，我以为自己早就忘掉这个人了。面前这个人逼真得，就像过往的现实里那样。原来我全都记得，他被藏在了记忆最深处。

　　“我好想你......”我低声念出心底的话。委屈揉进眼睛里，酸酸的。

　　十年。你一直藏在这里，没有被遗忘。你呼吸的频率，唇角的每一丝弧度，我都记得。

　　就是现在，就在这里，全部展现在眼前。我最喜欢的人，被我藏起来了。这个世界知道，所以我曾请求她替我保密。

　　但这感情是复杂的。

　　想到这里，我默默移开视线。

　　我不是不知道，唇红齿白的美少年，看着我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永远带着嘲讽和凉意。

　　我总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摆出开心的笑靥，将苦涩吞下肚。

　　这不公平。

　　不公平。

　　心底哭嚎着，旧伤疤裂开淌出血。

　　我不会自欺欺人。

　　我喜欢的人极度讨厌我。

　　小心翼翼地看进去，他清澈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不由得松口气。你在外面的时候，可是浑身都叠满buff的......

　　“我看到你在楼上，就要下来，所以我就来了......来这里了，楼梯口。”我语无伦次道。

　　少年不甚在意地挑眉。过了一会儿他问：“我们昨天不是才一起放学吗？”

　　啊......

　　他是在回应上一句话。像是破除封印的咒语，话音刚落，昏黄又遥远的回忆慢慢浮现在眼前。

　　“同学们再见。”

　　“老师再见——”

　　夕阳将斑驳的树影印在地板上。有一刹那，我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回过神来，我发现楼梯扶手变高——不，是我变矮了，这视角不陌生。

　　仰头望着楼梯上的小少年，现在我们一样大了。

　　奇怪......

　　为什么刚才想哭呢。就像好久都没见过一样......我明明昨天还在学校见到他的，真好，我们又见面了。

　　过于强烈的自我意识会冲破这层甜蜜的梦境。

　　我意识到自己不属于这“时间”，只是匆匆的过客而已。也不知道这个“时间”上原本的“我”在哪里。我会消失掉，也许在下一刻，梦就碎了。

　　但是他看见我了，所以，多停留一会儿吧。

　　我选择沉沦。

　　“你在这里干嘛？”我自然地跟在他身后，像条尾巴。

　　“看一个朋友。你呢？”

　　“妈妈是护士长。”我面不改色地扯谎，“她忙，就把我带到这儿来。”我不想被他知道生病的事情，小孩子都会害怕这个。

　　少年点点头，表示理解。

　　“和我一起玩吧。”他说。

　　诶？

　　少年转身，看着我。

　　好啊。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医院是不合适嬉闹的地方，我们要从这里出去。我不知道门在哪，他看起来也不清楚的样子。

　　为难之际，我想到一个方法：“我们用白色的床单罩在头上，顶着床单跑出去。他们看见飞舞的床单，肯定会闪躲开，我们就趁这时候跑走。”

　　“好主意。”他赞同。

　　我们弄来一张白色的床单，医院里只有白的。我们奔跑着，将它撑过头顶，像一只大幽灵在医院里左冲右突，过往行人纷纷避让。

　　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出医院。脑袋上的床单突然变轻，虚浮在空中，化身魔毯。

　　“上来！”他招呼我过去。

　　我跳进床单，被柔软的织物轻轻托起。这张神奇的织物仿佛空气海洋里的一条小船，轻轻晃悠着，载着我们前进。

　　我学他的动作，坐在边上，双腿悬在空中摇晃。

　　小船在人行道上，沿着绿化带慢吞吞地前进，隔壁是一条干净的水渠。不远处是马路，熙熙攘攘有车开过。

　　微风牵动柳条，柔柔地拂过脸颊。此刻阳光灿烂，水波漾开璀璨光芒，全世界只有我和他，在摇晃的织物里荡着腿。

　　熟悉的困倦渐渐浮现。这个人很特别。他特别的地方在于——

　　“你坐过来点儿。”他拉我一把。不受力地挨在他肩膀上，我们胳膊贴着胳膊，感受被放大。

　　熟悉的、眷恋的、放松的、安心的、渴望的、爱着的、游离于万象之外的错综复杂的感情分噬我的知觉。

　　我想要，想要这美好多停留一刻，可是眼皮很沉，下一瞬便坠入黑暗。

　　再苏醒便在闹市区，我躺在飘着的床单上，视野里一幢幢高楼大厦慢吞吞地倒退。

　　“你醒啦？我们快到了。”悦耳的声音兴奋地说道。

　　......谁？到哪里？

　　我一骨碌坐起来，惊讶地看着身旁坐着的少年。他还在？

　　强烈的喜悦冲击心脏，嘴角不受控制地弯了弯。陌生的市区，未知的街道，不管是要去哪里，他在我身边就好。

　　“到了。”

　　他拉着我的手跳下床单。

　　我以为心跳会像小鹿乱撞，然而并不。巨大的安宁笼罩着我，喜悦和甜蜜源源不断地从指尖传来。没有害羞，没有心动，是令人舒适的信赖与依恋。

　　他牵着我走进一幢大厦。自动门在身后关闭，他轻车熟路地走进大堂，按下电梯。

　　有点奇怪。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在他按下楼层后，我疑惑地问：“去哪里？”

　　“你等下就知道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楼层数字缓缓跳跃，稳稳地停在电梯键指令的楼层。

　　叮。

　　电梯门后，是铺着木地板的空旷房间。灯光比较昏暗，还有......

　　“你居然还健身吗？”我看到了地上摆着的健身器材，大吃一惊。眼前的少年细胳膊细腿，跟那些庞大的器材对比真的有点滑稽。

　　这里是健身房啊。来这儿干嘛？难不成他要健身？

　　我开始觉得有些离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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