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们很合适》木目草台

12、12

　　拍摄的成片在第三次带妆彩排那天送到了野火剧院，Mia一秒没耽搁，直接把海报的样品和她自己做的烤鸡一块儿提进了休息室。烤鸡一上桌就受到了大家都追捧，人气斐然，而她手里卷成筒的海报却无人挂心。
　　Mia见状，大手一挥将半人高的海报展开，空琴来和梁客行一光一暗，各占画面的一半。海报的装帧设计使用了立体光栅的效果，观众站在不同的角度看，这两个人的动作和神情是都不一样的。在这样的多端变化之下，这张海报的震撼力又提升了不少。众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被它吸引，不少人甚至忍不住“哇哦”出声。
　　海报的视觉设计几乎无可挑剔，可瑞沁入人心的单纯笑容和歇斯底里的号哭切换顺滑，笔竹的脸部肌肉未动分毫，仅靠眼神转换野性与神性。明明只是平面海报，但这两个人之间那种暗流被筠闲竹抓得过于准确，比可以活动的视频短片还要栩栩如生。
　　主人公之一的空琴来显然见过不少大场面，他是现场唯一可以保持十分淡定的人。空琴来一边从Will带来的大罐子里舀蘑菇奶油浓汤，一边笑着调侃Mia猴急的姿势：“你不如直接把海报张贴在食堂，告诉所有员工什么叫秀色可餐好了！”
　　Mia的知识储备没法儿支撑她领悟到这句俏皮话，她不由蹙眉跟着空琴来重复了一遍，真诚发问：“什么叫秀色可餐？”
　　“就是说长得好看可以当饭吃！”Will感觉自己这题会做，十分自信地大声解释道。
　　“文盲！”空琴来第一个否定他，但也没接着往下说。他慢悠悠地端着饭碗踱步到Mia身边，仔细端详了一番海报，直到确认两方的状态都很在线才满意地点点头，开始胡说八道地解释起成语来：“秀色可餐的意思就是，看到长得美的人你就心情大好，忍不住想吃更多的东西。但是为了保持身材，不能暴饮暴食，所以只能以画面充饥，假想自己吃了很多美食。”
　　在切烤鸡肉的梁客行听空琴来一点磕巴都不打地忽悠外国人，在心底萌生出一种由衷的敬佩。难怪说演员都是职业骗子，就凭空琴来这临场发挥的台词和脸不红心不跳的面皮，梁客行觉得他可以再拿一个最佳男主。
　　Mia的绿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疑惑，回道：“那在食堂挂这个不太好，大家还是要好好吃饭的！”接着她把海报一收，换了个话题：“下周我们就要进入宣传期了，YUN会配合我们在社交媒体发布照片，为我们进行宣传。琴，你也可以帮忙一下吗？”
　　“没问题！”空琴来信誓旦旦地比了个“OK”的手势。
　　Mia和他以及其他一些拥有社交媒体账号的剧组成员说了宣传期的注意事项，尤其是保密协议中不可剧透的部分，得到大家肯定的回答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梁。”Mia走到梁客行身边，“你现在是不是没有社交账号？”
　　“嗯。”
　　自从离开新创，他们之前的账号就被公司回收了。温文和汲蕴继续沿用了他们之前地下演出时申请的旧账号，而梁客行和秦恣意这两个常年被困在练习室里的因为没有使用社交媒体的习惯就一直没有申请新的。
　　“欸？我还想到时候@你的！”空琴来又凑过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爱豆没有社交账号的！”
　　“之前的号被回收了。”梁客行直言不讳，“团队解散之后我想安静一段时间，所以没有申请新的。”
　　“那现在是个复出的好机会哦。”Mia意味深长道。
　　“什么？”
　　“Agnes之前就和我说过，她会尽可能将手头的资源喂给我们的。惟星、音娱甚至横舟的，她都会出面商谈。所以，这次和海报一起送过来的，还有这些！”
　　Mia从包包里拿出一叠企划，最上面那本“露营CAMP IN!第二季”几个字明晃晃地照进了梁客行的眼里。
　　《露营CAMP IN!》是个由惟星传媒出品的卫视真人秀综艺，主咖为顶流爱豆肖星辛、退居二线的传奇音乐人童觉和爵士歌手夏添，每期嘉宾不固定，通常是和他们玩得好又放得开的圈内人士。不过，即使有顶流爱豆加成，这个节目起初也并不被看好，现在的高人气是开播后一路逆行爬上来的。毕竟公路休闲类节目题材小众，策划方面很难出彩，最多让大家看看好山好水，“哇”地感叹一声之后便只剩下好无聊。
　　但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被定义为无聊的节目，因为这群嘉宾之间奇好的氛围和趣味十足的后期制作，节目意外地火出了圈。《露营CAMP IN!》从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一跃成为了治愈心灵的陪伴综艺，露营活动一时风靡全国，将节目直接镀上了金身，摇身一变成了圈内少有的冷门题材大爆款。
　　一个10点档的综艺，第一集首播收视率因为有顶流和传奇歌手的粉丝加成在3~4徘徊，最终集首播却破了20，典型的低开高走，内容为王。而且，《露营CAMP IN!》的流媒体成绩也好的过分，虽然第一季在一年半前就已经完结且只有短短六集，但目前人气仍高居前三，网络平台的总点击率已经超过60亿。
　　相思想拿这个综艺来喂《复调》剧组？多少有点疯。
　　第二季承载的期待过于厚重，大家每天掰着手指期待的是肖星辛、童觉和夏添三个人互怼斗殴，嘉宾踹手看戏或者补刀，而不是剧组上节目蹭热度完成宣传任务。梁客行本身就是这个节目的忠实观众，他不觉得自己可以无忧无虑地做节目效果，如果有其他选择，他是绝对不会碰这个在他心里“封神”的治愈系综艺的。
　　梁客行连露营策划案的封面都没打开，手一转弯，不动神色地换了下一个本子。
　　倒是空琴来一点不见外，放下饭碗拿起本子看得津津有味：“露营这个可以啊，热度又高又好玩，我前年和童觉说想去玩，他还让我到巴黎拿号码牌乖乖排队来着！哼哼，这下好了，我不仅不用排队还能闪亮登场！相思真大气，有什么给什么，这钞能力使得也太棒了吧！”
　　Mia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两个主演看到露营策划的反应，心下有数，笑道：“下午Agnes他们会过来参与具体讨论，你们要做好准备哦。”
　　Mia轻描淡写说是参与讨论，但实际上相思直接把露营节目组的制作人全带来了。梁客行被这一行动打得猝不及防，他表面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心里忍不住吐槽道：给了那么多策划案，看上去选择多多，结果根本没有让人选择的机会！温文说她是魔女真的没说错！
　　一直很照顾梁客行的空琴来因为对这个综艺强烈的渴望，这次完全没顾得上他，他一个人就是一支经纪人队伍，和制作人们天南海北地谈，恨不得现在就找个青山绿水的地方安营扎寨烤火堆。
　　尹禾和Mia更是对这个宣传手段没有意见，早早点了同意票，在边上和节目组的编剧讨论该如何友好地给剧院做广告。
　　梁客行孤立无援，心情复杂的时候越听人说话越心烦，便找了个借口遁出会议室，想清净清净。
　　没想到，相思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
　　“你看上去不开心。”她开门见山。
　　梁客行知道自己脸色的确不好，也没反驳或者狡辩，而是直接回道：“我没信心能在这个节目里做好，所以可能让琴来和其他人一起去会更合适。”
　　相思轻笑一声：“我想不需要我强调《复调》是双主角戏吧？梁客行，既然我有条件能让两个人一块儿上节目，我为什么要放过这么好的宣传机会？是你签新的经纪公司被合约束缚了？还是我真的钱多得没地方烧了？”
　　这人……明明前段时间还和他说要“拥抱错过”，现在却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梁客行口才没她这种既舞文弄墨又长桌谈判的人好，他干脆禁言，深吸一口气直直往练功房去。相思心里也憋着气，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
　　直到跨进练功房，梁客行才感觉自己又可以呼吸了。
　　他换了种没之前那么生硬的措辞，犹犹豫豫地说：“是星辛把我推荐来的野火剧院，要是我出现在他的节目结果搞砸了……我真的没那个脸面……”
　　“那我把你签到音娱去要丢脸你俩一起丢脸怎么样？”
　　“啊？”这逻辑不对劲吧？
　　“你听到我说的了。”相思耸耸肩，“大约在排练两周的时候我就有想把你签下来的想法了，所以我拜托助理帮忙收集了你的资料，其中包括了你之前所在团体的。一开始我没走心，后来却觉得越看越有意思。你们的歌不错，个人定位清晰，团体融合度高，舞台设计也赏心悦目。至于为什么会沦落到解散的境地？我想你们心里都有数。我不是针对谁，但B612的运营真的是一塌糊涂，真亏你们能坚持三年才离开。”
　　“梁客行，我代表横舟集团向你和你的队友发出邀请，来音娱经纪吧，我会尽我所能给你们资源。团体、solo、定时回归、优质的综艺节目、演唱会……你能想到的一切在音娱都会有的。这件事我原本打算等剧目开演之后再和你讨论，不过，既然我现在嘴快说出来了，那就不等了。”相思的音调本就低沉，说了这么一长段豪言壮语竟也没有吹牛吹过的轻佻，再结合她日常的处事风格和身份背景，梁客行只觉得这家伙看上去可靠无比。
　　他有点被说动了。
　　但是……
　　他下意识脑中就冒出了“但是”这个转折词。
　　“今天回去和你队友提提看吧，别急着现在拒绝。”相思仿佛有读心术似的，她双臂抱于胸前，轻笑着继续说：“顺便可以请你把这句话转告柳温文吗？我并不介意做任何人的垫脚石，也没有奇怪的癖好和异心，他可以放心回复音娱的邮件，不是坑。”
　　又是滴水不漏的一段话。
　　相思这家伙……从某种角度看还真是可怕。偏执谨慎，步步为营，好像将万事万物都握在手中，可做事也经常出人意料，不甘于稳定收益，喜欢另辟蹊径。也许对这种背后有强大信托基金喂养长大的人来说，冒险不过是低成本试错和寻求刺激的另一种代名词吧。
　　真·不在一个层次。
　　梁客行认输，直说：“我会回去问问他们的。”
　　自从秦恣意每天要接梁客行下班开始，他们四个就没一块儿吃过晚饭，但今天突发特殊事件，于是四个人终于有机会聚在一起吃了顿椰子鸡。
　　鸡肉和椰汁的组合鲜甜清爽，夜猫子组起得晚，早就饿得前后贴后背，迫不及待要大快朵颐，埋头苦吃，早睡早起组则两脸正色，把饭桌当成谈判桌。
　　“她这个人还真是……难对付。”柳温文听完梁客行一五一十的转告，单手捂脸发出了痛苦的声音，“当初和新创谈判还能算得上以小博大，热血撬杠杆，现在被音娱或者说被横舟盯上，那就直接是鸡蛋碰石头了。”
　　“假设这块石头真的是垫脚石呢？”梁客行问。
　　柳温文像是想到了什么，先苦笑了一声接着沉声无奈道：“她上个月刚联合赵屹收割了新创32.7%的股份，一跃成为第二大股东，且因此和新创达成了深度战略合作，共享后期资源。这家伙手眼通天，赵屹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都能帮她做事，我并不觉得我们有理由或者能力抵抗她。其实乐观想，签音娱的确是笔我们无法拒绝的好买卖，毕竟她给的条件绝对不会差就是了。就是有一点……垫脚石也是石头，而我们鸡蛋不管碰上什么石头，只要高度够高，砸下来都会粉身碎骨的。”
　　梁客行听他这么说，背后发凉，他眉头蹙到一起，忧虑道：“那我们还能怎么办……”
　　“没的选择。签呗。”秦恣意把一整只鸡腿放到梁客行碗里，接上了两个人的话：“野火剧院什么时候开始宣发？”
　　“下周一。”
　　“那正好，汲蕴周日发歌，赶早不如巧。”
　　周汲蕴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问：“什么意思？”
　　“借东风啊，想签我们总要付出些诚意才行。”秦恣意理所当然地说，“借他们的热度宣传汲蕴的新歌和歌背后的我们，对他们来说应该只是顺水人情吧？”
　　柳温文似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和秦恣意相视一笑说：“我懂你意思。”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加入，柳温文和秦恣意已经在这些年的相处中逐渐演化成了同一种人。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大家都是为了个人利益，如果能达成双赢，乐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