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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江熙沉多年以来伪装的天|衣无缝的神情再也绷不住了,他在薛景闲意识到不对劲前猛地低下头掩饰,满脸难以置信。

      这薛公子是有毛病吗?

      他不是好色有好多相好吗?就多他一个?

      还是他不好看了?

      他说叫他改嫁?

      改嫁?他真没听错?

      “……改嫁?这是何意?”江熙沉强颜欢笑道。

      薛景闲道:“既然我不会娶你,你也不会嫁给二皇子三皇子,那你快些和我退婚,嫁与旁人便是。”

      薛景闲还以为他这问是没听明白,特地贴心地解释了一二。

      江熙沉:“……”

      江熙沉一时百感交集,他二十年来,第一次这么无语,他的未婚夫君,在皇后娘娘偏殿,举着他的手,建议他改嫁。

      他是认真的,真的完完全全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

      江熙沉经商多年向来波澜不惊,念及这个事实,稍稍别过脸。

      ……自己竟差劲到这地步。

      原来自己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他心气有点上来,他一向是个不服输的,就不信这个邪,抬眸望他:“……薛公子的意思,熙沉明白了,多谢薛公子关心。”

      薛景闲松了口气,就要和他串个话,回去回复皇后,却听江熙沉道:“薛公子可能不了解熙沉,熙沉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动摇。”

      薛景闲猛地听见这句,瞬间头都大了,指着自己道:“我这样的人渣,你有什么好认准的?”

      “……熙沉说了,”眼前人低着头,声音虽小,语气却固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薛公子是熙沉的夫君。”

      薛景闲不可思议道:“你这又是何必……”

      眼前人抬眼看他,眼眸里是少年郎的天真执着:“薛公子,你是现在不喜欢我,可来日方长,熙沉总能努力,叫你喜欢上我的。”

      “……”薛景闲痛苦万分,见他一脸笃定,不得已狠心道,“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东西是努力不来、求不来的,只能旁人神魂颠倒,心甘情愿不知不觉乖乖奉上,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你,更别说娶你。”

      他说完都觉得话重,有些担心江熙沉情绪,密切注意着江熙沉的神情,稍有不对就再说几句给他个台阶下。

      江熙沉瞧着薛景闲那张脸,心道果然。

      他的面目开始比二皇子三皇子可憎起来。

      薛景闲有些胆战心惊,这种足不出户的小公子,他还是第一次接触,不是太清楚他们的心思。

      江熙沉冷冷勾了下唇角,在心里给薛景闲判了死刑,本来想要即刻处死,叫他滚蛋,想了想自己眼下的处境,改成了凌迟处死,延后执行,失落道:“薛公子的意思熙沉明白了。”

      他眼眸无光:“既如此,薛公子可否给我一些时间?我若是要改嫁,也要暗中找好旁人,薛公子若是先行退婚,那二位这时候求娶,我爹没法拒绝……”

      薛景闲彻底松了口气,放下了江熙沉的手,温声道:“这是应该的。”

      这是他理亏,这一步他必须退,这些天他的确不能争。

      对他二人来说都好的解决方案就是江熙沉改嫁,但是江熙沉若真因为他太急,迫不得已嫁给了二皇子或者三皇子,那倒真是他的不是了。

      他也不想因此惹上江府,他虽不怕,到底是个麻烦。

      眼前人面色不太好,往后退了几步和他隔开,并不再看他一眼,低声道:“那皇后那里……”

      薛景闲安抚道:“我不会说的,你且放心,到时候你记得主动来府上退婚。”

      江熙沉心下浮上一丝意外,薛景闲这话是像样的,宁肯他来退自己丢面子,也不叫他难堪,可道理是一回事,惹他不开心了就是另一回事,当然不开心是一回事,道理也是另一回事,他语气淡淡:“多谢薛公子,薛公子其实最无辜,如今还要占你便宜,日后会补偿薛公子。”

      薛景闲怔了怔。

      这时候了居然还说补偿他?他不生气么?

      这人道理和心情竟能完全分开?

      他都做好了准备这人责骂他。

      薛景闲佯吊儿郎当道:“无碍,本公子怜香惜玉……”

      眼前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兀自开门,踏出去走了,头也不回。

      薛景闲虚假的表情微微僵在脸上。

      这是一心一意非君不嫁?

      他怎么看着不像呢?

      片刻前还抱着他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在旧衣丢之急着改嫁?

      进来时亦步亦趋,小媳妇儿似的跟在他身后,回去时……

      薛景闲倚在门边,瞧着那个衣带生风的人,一时心情无比复杂,在宫人暗含诧异的眼神里,快步跟上,在长廊里拐角处冷不丁又撞到一人。

      那人一个趔趄。

      “……”薛景闲眼疾手快将那人扶住,心道今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多谢……”那人的声音又尖又细,松了口气抬起头,看到薛景闲的脸,一时愣住了,眼中吃惊之色一闪而过。

      “你是……”

      薛景闲认出这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只装不识:“草民冒失,还请公公恕罪。”

      “无碍,”公公道,“你是哪家的公子?这时辰在这儿,莫非是薛二少爷?”

      薛景闲点头。

      公公上下打量着他,敛去一切神色,笑道:“我奉圣上的命,来给娘娘送东西,可巧撞见你了,倒真是一表人才。”

      薛景闲:“虚有其表。”

      公公愣了愣,直笑:“你倒是有趣。”

      薛景闲道:“那公公先忙,草民还要去回皇后娘娘的话。”
      **

      僻静别院,薛景闲一回来,陶宪迫不及待迎上去:“怎么样?退了么?”

      薛景闲言简意赅:“我同他说好了,他暗中去找人改嫁,这些日子我同他维系着表面婚约,给他时间。”

      罗明表情怪异。

      改嫁……?

      让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儿偷偷去找别的男人,期间还要和自己维系着婚约,这种奇葩事……

      罗明没吭声。

      薛景闲想起来要紧事,把玩着手中玉佩,随口问:“那位可约了时辰?”

      罗明这才回神道:“刚来人回了消息,今夜子时。”

      薛景闲懒洋洋坐到一边:“哪里见?”

      罗明道:“画舫楼。”

      薛景闲手一顿,抬眸道:“你确定?”

      罗明诧异地从袖口掏出纸条,拉开来又看了好几眼,才道:“属下没看错,的确是画舫楼。”

      他不是很懂,他又不瞎,主子怎么会怀疑他那么大个字看错了。

      薛景闲莫名联想到他在画舫楼套人话得知的神秘东家:“画舫楼是第一次,还是以前也……?”

      罗明道:“第一次,他们的人以往每次约我,都是不同的地儿,左不过茶楼青楼酒楼。”

      这些地方鱼龙混杂好谈事,出事了也容易浑水摸鱼撤离。

      一边陶宪诧异道:“他换那么频繁,不怕别人的地盘不安全吗?”

      罗明看向他:“不换也不安全,万一上次去的地方暴露了踪迹被人盯梢蹲守呢?”

      薛景闲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手里玉佩,玉佩上的红缨在他修长的指上左右晃荡:“说不定你换的每个地儿,都是他的地盘呢?”

      要真是那个神秘东家,暗自都和官员勾结成那样了,做到这般大,真不奇怪。

      罗明一怔。

      是了,并非没这个可能,那人就算称不上富可敌国,举国上下比他有钱的人,估计也没几个。

      他是滚雪球第一人,胆大包天,人家没本事挣的钱他有本事挣,不敢挣的钱他敢挣。

      这才能在短短几年内做这么大,都能和他家主子接上生意了。

      薛景闲倾身朝罗明伸手:“我看看。”

      罗明意识到主子说的是纸条,忙呈上。

      薛景闲接过扫了眼,望着纸条上潦草飘逸的字迹,怔了下。

      字迹潦草的一般有两种人,一是心气高、自命不凡,靠字表达自我,另一种是单纯的忙,赶时间,忙到连好好写字都功夫都没有。

      这人的字只是潦草,却丝毫不难辨认,字体关键容易让人误认的地方笔画写的尤其清晰,完全不想给别人添任何麻烦,是后者。

      薛景闲莫名其妙想到了江熙沉,暗啧了一声,他俩还真是两个极端。

      一个每个字都写的规规矩矩,横是横,竖是竖,太把观者的反应当回事,无限放低自我,让人望着字都能感受到拘束压力,一个虽是表达了尊重,但也仅限于此,丝毫没有讨好的意思,干脆利落,不带情绪,就事论事。

      细节识人。

      “他倒是心胸广大,潇洒快意得很。”

      薛景闲之前远在岷州,都是罗明当中间人,替他和这人联络,除了必要的生意,丝毫不了解这人。

      陶宪也过来看了一眼,诧异道:“这字一点都不像嗜财如命的商贾。”

      薛景闲将纸条递还给罗明,一笑道:“有点小财的人,多半是贪财的,有大财之人,多半是想成大事,财只是个器物手段罢了,在他眼里估计同粪土无异。”

      **

      夜间江熙沉吩咐好管家替他暗中物色下家,就出府了。

      马车上,管家面带忧色:“少爷,怎么约在画舫楼?先前不是差点出了事?”

      那根黑箭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事情到现在他们都还在查,江熙沉却说要去画舫楼。

      他这还没来得及劝,少爷已经自己上了马车。

      江熙沉正握着书,倚在一边看,闻言一笑:“那才更得去。”

      管家茫然道:“少爷这是何意?”

      江熙沉只道:“待会儿就知道了,我先睡会儿。”

      他说着便撂下了书,闭上了眼睛,他这白日又是侍奉皇后用膳,又是和薛景闲周旋,晚上理完账,还没法睡,要去同贵客见面,身子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管家见他面有疲惫之色,便也不再问,还拿了一边的外衣替他盖在身上。

      马车很快停在了画舫楼偏门,从偏门下去,到了上次遇袭的地方,管家紧张兮兮地四顾,江熙沉倒是淡定得很,不见任何犹疑地往里去,他被珞娘领着和先前一样上了楼,进了包厢。

      包厢里,管家瞧着江熙沉让他拎来的一个纯黑包袱:“主子,这里面是什么?”

      包袱沉得很,他这么提了一会儿,手都酸得不行,他摸不出来是什么,只能感觉到很坚硬。

      “贵客亲自前来,总得送他一份大礼。”

      江熙沉边说边泡着茶,热气氤氲。

      管家闻言吓了一跳道:“……不会是人头什么的吧?”

      这种见不得人的场面,自家少爷忽然说了句“大礼”,他难免多想。

      “……”江熙沉把茶盏放下,瞥了他一眼,“这种事就他们做的出来,我是文雅人。”

      这话非但没安抚到管家,反倒让他紧张起来。

      合作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对方主子要来。

      他们那可是靠……发家的,少爷虽是开玩笑,这话也不无几分真在里面,要是他们,送个人头那还真不是不可能。

      管家看着屋子里几个武艺高强的属下,勉强找回了几分安全感。

      这个包厢和画舫楼里所有其他包厢都不一样,它从中间对半分成两个隔间,中间用来间隔的墙的中央,有一扇窗户。

      他们交接时,防止暴露身份,双方都是直接打开窗户把东西递过来。

      对面有了脚步声。

      江熙沉给管家使了个眼色,叫他站到一会儿开窗后对面人瞧不见的地方。

      因为极安静,加上隔声效果极好,对面的脚步声清晰可闻,来了有不少人。

      没一会儿,那边敲了两下墙。

      江熙沉端着茶走近,也敲了两下,开了窗户。

      窗户的位置很低,人手伸过去,眼睛根本不可能从缝隙中看到任何。

      管家曾经开玩笑,这太恐怖了,交接的时候万一伸过去,对方把手砍了……

      管家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

      江熙沉一笑置之。

      他把热茶推到了对面台子上。

      薛景闲立在对面,所有流程来之前他已经问过罗明,他刚敲了两下,就听见轻又平缓的脚步声,没一会儿一只手便推了一盏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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