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瑾哥哥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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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她初见，就是在春天。
爹带我来到了偏院。爹十分重视这个偏院，平时谁也不能随便进，就算是娘也不可以。他在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木，一年四季，这里总会有花在开放。
一个青衣女子背着阳光站在桃树下，爹领着我走到她面前，告诉我：“这是你青姨，以后我们是一家人。”
“青姨。”我规规矩矩行礼，抬头仰望她。
她抱着一个小女孩，粉粉的衣裳，粉粉的脸蛋儿。阳光在她身后镀了一层柔和的光辉，好像仙女一般，看得我眯起了眼。
她也瞪着水汪汪的眼瞧着我，然后咯咯笑起来，向我伸出了小手。青姨把她放下，她就迈着不甚熟练的的步伐，一步一步，跌跌撞撞的向我走来，一头撞进我怀里，仰头冲着我笑。软软的身体，满满的桃花香味。
我只觉得这笑容如此耀眼，连阳光的温度都被比了下去。
轻轻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蛋儿，听到父亲说：“以后，心儿就是你的妹妹了。”
“心儿……”3岁的我第一次唤她的名，她用更灿烂的笑容回应。
我扶着她走路，教她说话，看着她出牙，给她梳小辫，陪着她长大。她和我的亲妹妹小瑜一般大的年纪，我对她却比对小瑜做的更多。
她虽不是爹亲生的，但爹仍是极宠爱她。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也让她与我们一同上了学堂。
她却不像一般大宅里出来的小姐一样，被宠上了天，骄横跋扈的样子。她总是温柔有礼，话不多，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会认真的看着你的眼睛，认真的听，微笑着点头。她对所有人都笑，这笑容极有感染力，看着她，你也会不自觉跟着笑，从心底里感到温暖。
几乎所有人都喜欢她，小瑜总是以她为榜样学着做，学堂里的男孩子们总是围着她转。而她，却总是站到我身边，拉拉我的衣角，明亮的眸子望着我，甜甜的叫一声：“瑾哥哥。”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这样了呢？
我自幼随爹习武，上了几年学堂后，娘亲多次提及要给我定亲，而我也多次拒绝，我根本不想和那些从未见过的女人在一起。爹是明白我的，所以到最后拒绝到让娘亲几乎要发狂时，他带着我去川北拜了师，然后留在师父身边继续学习。因师兄弟们年纪尚小，师父隔几个月就会让我们回家探亲。
从哪一次开始，心儿的身边多了一个身影？
杜文彬，比我小一岁，学堂的伙伴，丰州首富的长子。
他们形影不离，每到我回家的日子，他也会陪她站在街口等我。偶尔为她撑伞，或者为她披上件衣服。他就这样望着她，而她，则望着我来的方向。偶尔对上他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可为什么我却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永远？
而又是从哪一次开始，她不再等我了？
不是不想去接我，而是为了躲文彬，宁愿呆在家里等我回来。
我知道是文彬家里反对。是啊，对他们这种大户人家来说，心儿生父不明，母亲只是人家妾室，又刚刚去世了，她现在只能算是寄人篱下。这样的女孩，杜家根本看不上眼。而文彬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
他来求我，求我帮忙劝心儿，他说他会说服家人，只要他们坚持，就会成功。
会成功吗？就算是成功了，心儿在那个家里会开心吗？我没有问他。
所以，当我坐在她身边时，我只是握紧了她的手，看着她，什么都没说，眼里只两个字：“我懂”。
她看懂了，积蓄已久的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滑落，滋润着她憔悴的脸庞。
我拢她入怀，她静静的流着泪，肩头轻颤，直到我的里衣也被她的眼泪湿透，直到她哭到昏睡过去，她也没有哭出一声。
“心儿……”15岁的我心疼的唤着她的名，自私的支持她的决定。
而这个决定，却差点让我永远失去了她。
很久以后，我常常会想，如果我当时站出来支持文彬，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他们就会幸福吧？
可是，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没了娘亲，没了爹爹，没了我，心儿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我没想到，都是我的娘亲一手造成的，我内疚，我想帮她，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我更没想到，娘亲居然会把她卖给那个老头做小妾。
听到这个消息，我只觉好像谁给了我当头一棒，什么也顾不得，只对众师兄弟抛下一句“在这等我”，立即策马连夜赶回。
当我找到她时，他们已经沉入湖底。
陆续有人跳下去救人了，我不理家仆的阻拦，纵身跳如湖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心儿在下面！
然而我只救回了心儿，文彬则永远的睡去了。
心儿看到文彬尸体的时候，身子抖得连我都抱不住，她却仍是静静的流泪，一点声音也没有，而这却比嚎啕大哭更让我难受。我挡住她的视线，她便昏了过去。
彻骨的湖水不止寒透了她的心。
而她再醒来时，却谁都不认识了。
当她用陌生的眼神看着我，问“你是谁”的时候，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
我的心儿，不认得她的瑾哥哥了。
我问过大夫，只说头上并未受伤，可能是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才这样的。
是这样吗？因为文彬的死，所以厌世，因为不能死去，所以封闭所有记忆吗？
连我……也不要了吗？
好，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陪你重新活一回。
这一回，要活得精彩，要活得灿烂，要让那明媚的笑颜永远绽放。
所以，我带她逃离了，逃离那个牢笼，去投奔她唯一的亲人。
当她掀开车帘，对我说谢谢的时候，我看到，那样的笑容又回来了，我的心儿又活过来了。
她变了，比以前活泼好动了，话也多了。
她穿男装真好看，以前的她是不好意思这样做的，这不是一个闺秀的举动。
她唱了许多我不曾听过的歌，我竟不知她会这样的歌，这样透彻，无关乎小儿女的情愫，只有坦荡、了然、自在。
她还会动手生火、抓鱼。
一个闺阁中的女子，一个我看着长大的女孩，她还有我不知道的多少面？
只有一点未变，她对我的依赖。这就足够了。
可是，这样的依赖又能再持续多久？
文彬走了，会有别人再出现，心儿总是要嫁人的啊。
我轻抚她的脸颊。落水加上连日赶路，她的脸色略显憔悴，她的唇苍白但仍然柔润。有一瞬间，我竟然想将我的唇印上去。
我……我怎么了……
她是我的妹妹，是父亲临终前托付的妹妹啊。
“你发誓，会好好照顾心儿，永远疼爱她，保护她，一辈子，她都是你的妹妹！”
一辈子，她都只是我的妹妹……
“心儿……”现在的我再唤她的名，又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
怀中的人儿安然睡去，我收紧臂膀。
月夜静好，此情无期。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瑾哥哥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