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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道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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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十月中旬,芙城大学即将迎来九十五年校庆典礼。
整个校园弥漫着喜庆的气息,各式各样的活动也在如火如荼地开展中,比如各大社团的统一招新活动。
芙心广场上,几十个社团的摊位以对面并行的两条直线排列,一横一纵交织成T字状,T字中心区域是校级四大组织,分别是校学生会,校团委,社团联合总会以及校全媒体中心。院系级组织、研学类社团、兴趣类社团则依次沿其他三条通道呈放射状摆放。
年葚璟被人潮裹着向前走,一路上都有学长学姐们带着社团花花绿绿的宣传单出现在眼前。他把收到的宣传单拢在一起,从短的那一边纵向卷成一个纸筒。
“欸?那个穿道袍的小哥哥是我们社团的吗?”突然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转头看到两个穿着宋制直领对襟长衫、三角褶宋代抹胸以及百迭裙的女生,一海蓝一雀绿,绣花位置和风格都差不多,看来是同款不同色的闺蜜装。
两个女孩还在小声讨论,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上来发传单。
年葚璟上前打断了她们的纠结:“请问可以给我一张报名表吗?”
“哦哦,好的好的。”两位小姐姐连忙从后面的桌子上拿来报名表和笔递给他,而后站到一边。
年葚璟本想告诉她们不用那么紧张,结果没想到下一秒——
“他长得好可爱呀,小小个的。”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穿女装啊?”两只“小仓鼠”悉悉索索地交流了起来。
年葚璟嘴角微微抽搐,手下的笔却没停。“班级:化工本192;意向部门:研习部;特长......”宋文意的声音戛然而止,见他秀气的眉头皱起,以为他是在苦恼没有什么特长,笑着说道:“学弟,特长是加分项,不是必要项,没有的话也没关系哦。”
“不是这样的,学姐。是这个格子太小可能写不下。”年葚璟冲她笑。
宋文意噎住,心说,好家伙,这学弟看上去温柔可爱软糯可欺,竟是个凡学大师。
最后年葚璟还是用小字占满了格子。
“缝纫,湘绣,汉服,手工,化妆,唱歌,古筝,中国舞,书法,国画,轮滑。”宋文意看到密密麻麻的内容,下巴几乎要惊到地上。“学、学弟,你确定这都是你的特长而不只是爱好?”
“我身上这件道袍就是自己做的。”年葚璟站起来给他展示道袍下摆做工细致的贴边和浅色山茶花。
旁边穿明制短袄的林姿旻,站起来打量了一番,靠在社长宋文意身侧不由得发出惊叹:“哇,社长,我们社团有救了!”
年葚璟挑眉,眼底流转着惊讶,看着在摊位的这几个人顿时萎靡失落的样子,抿起唇,还是小声地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为什么这么说?我看着报名的人并不少呀。”年葚璟手指搭在厚厚一沓已填的报名表上,干事报名的人都不少,会员应该更多才对。
“社团的指导老师今年不让收会费,而我们平时走秀活动都是无偿的,大家每一次走秀都是自备服装与道具,真正热爱有兴趣的倒还好,可惜很多都是那些进来玩儿的或者只是借社团汉服拍照的同学。社团一直入不敷出,连音响相机都不让外租。可能我们这一届就是最后一届了。”林姿旻拉开边上的椅子反转坐下,胳膊撑在椅子靠背上。
“这又是为什么?”年葚璟不解。
宋文意没有为他解答,纤细葱白的手拿起右手边的团扇,轻轻敲了下林姿旻的头。林姿旻鼓起圆圆的脸,冲她耸耸鼻子,倒是没再说话。
“倒也没有姿旻说的那么夸张,只是很多人现在那个喜欢劲儿过了,加之特殊时期的原因,老师认为要缩减开支,也没有再添新服装道具的必要。”宋文意抬眸看着他,表情平静地解释道。
年葚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不说这些啦,小年,你先扫码进群吧。”林姿旻把二维码,递到他跟前。
年葚璟依言进了□□群,改好备注,回应了几个欢迎语后,就和在场的人说了再见。加入了心仪的社团之后,他对其他的社团的兴趣也消散了不少。
他沿路边往宿舍楼走,他和好朋友张铭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下午去市区买些东西。
秋风裹着沁人的桂香,他脚步逐渐慢下来,可没想到下一秒后面的人撞了上来。
身后是结实温热的胸膛,对方的下巴刚好抵在他的头上。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他连忙拉开两人的距离,转身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是他堂哥的妈妈的爸爸的妹妹的孙子,也是他初中时高他两届的学长,但在他心里不仅仅只是学长。
“小年糕?”清冷的声音表达疑惑也是那么动听。
只是......
“你不要这么叫我了。”听到这个称呼他差点炸毛,像是想到什么,又无奈地泄了气,抬眼看着那张称得上俊美的脸,瞪着圆溜溜的小猫眼,撇着嘴补充道,“又不是小时候了。”
“好的,年学弟。”严珒从善如流地修改了称呼,年葚璟内心却浮起了浅淡的失落。
两人并排往前走,沉默是今天下午的树荫道。
严珒稍微失神慢了小半步,看着和小时候如出一辙的那头黑色细软的卷毛,以及其间若隐若现的发旋,尘封在心底多年的心思,犹如春日里的白玉兰,只需一个夜晚就挂满了整棵树的枝桠,馥郁芳香。
“严珒、学长,你也在这里上学,为什么开学一个多月我都没有碰到过你呢?”
严珒听到他这番话,勾唇一笑,手臂停了半秒故作自然地搭在他的左肩,语气却装得委屈:“咱们还是一个学院的,住在同一栋宿舍楼。”
“是、是吗?”年葚璟因为他的突然靠近身体一僵,呼吸都乱了,眼神也到处乱飘,动了动肩膀,轻轻挣脱开了严珒的手臂。
严珒收回手,体贴地将未遇见的原因将归到“自己一直待在实验室里时间不重合”之上。
而年葚璟只小声嘟囔了一句,知道了。
路程也不长,很快就走到了宿舍楼附近,而张铭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小年!”张铭快步走过来,将他俩拉开距离,一脸警惕地看着身边高大的男生。
张铭看着严珒,仰头打量一番,脸庞轮廓清晰,线条疏朗,戴着眼镜,穿着普通的黑色T恤和笔挺的长裤,十分的书生气都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可是那双深刻狭长的眼形延伸至上挑的眼尾,单眼皮半垂眸将剩下九十分的冷酷展现得淋漓尽致,看向他眼底却是疏离和不满,就这么对视半秒,竟让他有一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也正是这个感觉,让他想起来一个人。他仔细观察了一番他的五官,莫名的熟悉感又深了几分。
其实真不怪张铭没认出来,毕竟严珒和当年那个人外貌差距太大了。
“这是我的直系学长严珒,也是我堂哥的妈妈的爸爸的妹妹的孙子。”年葚璟给他介绍。
“噗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这个介绍,张铭不知道是哪个点被戳中了,魔性的笑声一下子爆发出来。
此时此刻正是饭点,宿舍门口人来人往,不少人被他吓到,纷纷看过来,聚集的目光让年葚璟的脸瞬时热了起来。
他扯了一把张铭的胳膊,示意他公共场合注意些。张铭这才收敛,年葚璟被他一打岔,后面的话就忘记说了。
“你好,我是严珒。”严珒伸出手,唇角微勾,倒是没有刚才那样散发冷气了,只不过笑的时候,目光的终点是年葚璟。
张铭回握住他的手,只一下就松开了。
待张铭自我介绍完,严珒便说自己要回宿舍拿资料离开了,离开时他还摸了一把年葚璟的头。
“走吧,吃饭去了。”张铭拍拍他的肩,笑得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两人吃过饭,又回到宿舍楼下。
“你等我一会儿,我上楼去拿相机,待会就拜托你帮我拍视频素材啦,大摄影师。”
年葚璟想成为一个汉服UP主,一直苦于没有时间和帮忙摄影的人,只能拍一些室内的视频,剪辑剪得也很碎,所以根本不好意思发出去。
而张铭的爱好就是摄影和剪辑视频,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他做的视频不论是剪辑逻辑还是画面审美都很出色,虽然作品不算成熟,但与他跳脱的性格相同,他的视频也不拘于某种固定的风格,却总能吸引对视频内容没那么感兴趣的人看完。他平时也有在网络上接一些博主的单,不过毕竟他还是一个学生,要以学业为重,只在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偶尔赚赚零花钱。
下午两点,年葚璟换了身衣服,白色休闲衬衫掖进黑色西裤,毕竟衣长及足的道袍,开车并不方便也不安全,何况他还是个新手司机。
两人驱车,来到芙城最大的布艺市场。今天是周六,正是这周边的集市赶集的日子,布艺市场和宏兴服装批发城又是挨着的,一路上人并不算少。
往里走了百来米就到了一个摆满布匹的摊位面前,本来准备随便看看,正在招呼一个中年女人的摊主先注意到了站在后右侧方拿着相机拍摄的张铭,顿时脸一板,神情变得警惕起来。
“老板,我们只是......”张铭也意识到不妥,想解释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年葚璟微笑着说:“姐,我们是做汉服视频的,想收集点素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到时候会标注店名的,如果您介意的话,我们就不拍了。”
摊主见他长得可爱,嘴又甜又有礼貌,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摆摆手随他去了。
旁边同她议价的那个中年女人倒是来了兴趣,眯着眼睛笑着问:“你们拍的是不是穿古装上街的那种视频?我刷那个短视频看到过,有的那小姑娘穿着还蛮好看的嘞,仙气飘飘的,不过有的就很像唱大戏的。”
年葚璟一眼就看中了一款鹅黄色的棉麻混纺的布料,听到她这番话,只是转头冲她礼貌地笑笑,并没有指出她用词不准确的问题,更没有对于她令人不太愉悦的语气做出任何评价。
那女人见他无甚反应,自讨没趣,便不再说话,付过钱拿了东西就走了。
张铭手中的相机稳稳地拍下一排各色的布料,年葚璟拿起那卷鹅黄色布料翻看起来,卷边有些黑灰色的细小颗粒,不过不碍事,是可以洗掉的。
他拿起这卷布料的一端,竟还有些分量,正要开口问价。
摊主便直接开口告诉了他单价,他在心中比较了一下,比网上稍贵些,但在这里可以直接看到甚至摸到布料本身,也避免了色差。
“这个鹅黄色的我要十米,那个芽绿色的请给我裁三米。”他打算用绿色给鹅黄做点缀。
摊主闻言将布料放到工作台上数足米数裁开,叠好,并且往里头塞了半米宽的白色提花布料,用绳子捆起来,给他装到袋子里。
“有些重哦,你小心。”摊主将布料递给他,他一手接过布料,一手给摊主展示手机上付款成功的界面。
张铭收好相机,两人在门口奶茶店一人喝了一杯奶茶,开车回到芙大主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