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外有雨》六与六月

19、起誓

　　“言言言…言医生？”冯水仙看见言钰活生生的回来，既高兴又有些害怕，所以喊她的时候说话都是结巴的，“你…你回来了？”
　　言钰看了看冯水仙，微微的点了个头以示回应。
　　叶霆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场面有些怪异。
　　“对不起了大姐，刚刚敲门吵醒你了吧，不好意思啊。”
　　叶霆礼貌的向冯水仙表示歉意，冯水仙本就心虚的很不敢直视言钰的脸，现下又听见叶霆这样说，心里更是惶恐不已。
　　“没…没事，我也没睡。”
　　冯水仙这样说完后就没再说话了，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叶霆见状不得不开口自我介绍了一下说：“嫂子您好，我叫叶霆，是言言的朋友，因为一些事，言言受了伤我不放心，所以就跟她一起回来了，今晚可能要留宿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叶霆说完后，冯水仙偷偷的看了看言钰，只见言钰还一心一意的按摩着叶霆的手，似是没有在听这里的一切。
　　“方便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快进来吧。”
　　饶是以前，冯水仙肯定会开开言钰的玩笑打趣一下叶霆的身份，只不过现在她没了这个资格，于是只能赔笑着这样说。
　　“谢谢嫂子了。”叶霆在怪异的氛围中向冯水仙道了谢，而后又在冯水仙侧身让两人进门中带着言钰进了屋。
　　冯水仙关了小院的门，跟在两人后面，这期间，她有许多话想和言钰说，但是话到嘴边又给咽下去了。
　　走进屋里，叶霆想着言钰这一天没吃饭、还受了寒肯定是要吃个饭，再洗个热水澡再休息休息所以再次开口麻烦冯水仙说：“嫂子，那个…言言今天因为一些事受了点儿伤，还淋雨了，所以我想能不能借您家的锅，再买您家的鸡鸭给她炖炖，补一补。”
　　“放心，我会出钱的，只不过我今天来的时候钱包没带，放驻地了，我明天回驻地就给你带过来可以吗？”
　　冯水仙自叶霆说言钰受了伤后，就一直看着坐在客厅凳子上的言钰。
　　出门时，言钰身上穿的衣服还干净靓丽着，回来时不仅衣服已经浑身脏兮兮的了，原本光洁的腿上此时也有了一道近十公分长的伤疤，索性现在没有流血，看样子应该伤的不是很深，但却触目。
　　叶霆说完话后，见冯水仙没有回应还在愣神，不免多喊了她几声。
　　“嫂子，嫂子。”
　　“啊？什么？”冯水仙回神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叶霆说：“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愣神了，没听到你的话，你能再说一遍吗？”
　　“当然可以。”叶霆虽然疑惑冯水仙的表现，但是也不好多问，只能把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复述了一遍。
　　“….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但是我不能收你的钱，不就是一只鸡的事，还收钱，那我算什么了。”冯水仙虽说是在和叶霆说话，但眼神却不时的会往言钰身上瞟。
　　“正巧啊，水桶里还冰着半只鸡，我这就去拿高压锅煮应应急，等明天我再现杀一只给言医生补补。”
　　“谢谢谢谢，那就麻烦您了。”叶霆谦卑的感谢着，又说，“不过这钱我必须得给，我知道嫂子您的好意，但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是组织上的规矩，我得准守，还请嫂子理解。”
　　叶霆都这样说了，冯水仙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想着等过后再还给言钰也是一样的。
　　“好吧好吧，都听你的，那我先去炖汤，保温瓶里有热水，洗澡的地方言医生也知道，那我就下去了。”冯水仙在这儿有些待不住脚，只想快走，叶霆也没阻拦，连连道谢后就让她先去忙活了。
　　看着冯水仙走后，叶霆才把眼神收回，全数放在了言钰身上。
　　“言言，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我怎么感觉这嫂子看你的感觉怪怪的？”言钰没有将冯水仙那部分的事情告诉叶霆，所以他不知道才会这样来问。
　　“没事。”言钰摇头说。
　　对于冯水仙的行为，只能用自保来解释，言钰也不想多深究什么。
　　“我要去洗澡了，你要不要也去洗洗？”
　　原本无比清水的话，被心怀不轨的叶霆一听，顿时浑浊了许多。
　　面多言钰的“邀请”，叶霆鬼魅一笑，走近言钰，捏了捏她的小脸说：“下次吧。”
　　“嗯？下次？要洗不就今天洗，还说什么下次？你今天也淋雨了，还是好好洗洗吧。”言钰这样教导叶霆，叶霆乖巧的点头，不再犯浑，“嗯，好好洗，你先去，我找嫂子借件衣服。”
　　“嗯。”言钰说完话后转身想走，却在转身的瞬间被叶霆拉住了手。
　　言钰回头看向叶霆，眼神中仿佛再问：怎么了？
　　叶霆摸摸鼻子，眼神左看右看不敢直视言钰的眼睛说：“那个言言…你…你自己洗会不会弄湿伤口？要不要…要不要我…”
　　叶霆吞吞吐吐的不敢把话说的太过直白，言钰听的也别扭的紧，直言道：“别吞吞吐吐的行吗？有什么话就直说。”
　　言钰越是坦荡就显得叶霆越是“卑鄙”，叶霆看着言钰的脸，暗暗的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顿。
　　这么多年的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啊！！
　　“我…我只是想说你的伤口不能沾水，你一个人洗澡会不会不方便，要不要我让嫂子去帮帮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言钰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尤其是在洗澡这种时候，如果非要碰的话，让香香甜甜的叶霆还差不多，“要实在不行，我再找你吧。”
　　“咳咳咳咳咳..…”
　　叶霆因言钰的话惊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言言，你你你…”叶霆刚想忍住心中的窃喜说些什么，言钰又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允许自己出现这是‘实在不行’的情况，所以就不麻烦你了。”
　　言钰抚去了叶霆的手，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叶霆看着言钰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倒是忘了，这种一下天堂一下地狱的招数，她是最会不过的。
　　…
　　叶霆洗的很快，搓吧搓吧，洗去了身上的汗渍后就去厨房帮忙，倒是言钰，因为伤口的原因洗的很慢。
　　待鸡汤熬好后，叶霆不好再麻烦冯水仙继续带着困意帮忙，便让她先去休息了，只留他一人照顾言钰。
　　言钰洗完澡后出来，见他们还没从厨房出来，便先去了冯水仙额外收拾出来的房间，说是给她和叶霆准备的。
　　叶霆端着鸡汤来到饭厅，没看见人，便探究着去了他们的房间，果然，在房间里看见了正在瞌睡的言钰。
　　言钰横躺在床上，头在外，脚在里，一头乌黑的发正散落在木床外晾晒。
　　黑曜跟着忙碌了一天也也有些累了，此时正趴在言钰一旁打盹，细长的黑尾左右扫动，言钰的手搭在一旁不时会被触碰到，然后小手一捏，那细软的尾巴便落在了言钰的手中，轻软适中的揉捏了一会儿后又放松，让那尾巴暂时的逃跑一下。
　　叶霆不免被这样的景色给迷住心神，脚步轻缓的走到床边，将撑着鸡汤的大碗先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站立在言钰的跟前，给她挡住了耀眼的灯光。
　　言钰原本正闭目养神着，却被眼前忽然的漆黑给惊扰了，缓缓开扇，映入眼帘的是因为背光而看不见脸的身影。
　　言钰不由自主的笑了，向他伸出了手，“你来啦。”
　　叶霆心脏扑通一跳，被言钰一句看似平常但却一场动人的情话给感染了，自然而然的接过了她的手回答道：“久等了。”
　　言钰闭上眼笑着说：“能等来的所有，都不算太久，来了就好。”
　　话闭，言钰没再开口，绵长的呼吸声让安静的言钰看上去像睡熟了一般，这样的画面不免让叶霆产生怀疑，怀疑刚刚那样苦苦等待自己、亲昵的和自己说话的人，到底是不是她，那样的情景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过。
　　“言言、言言。”叶霆唤她，似乎想用她的醒来证明刚刚的一切真的存在过，是真实的，不是虚假的。
　　言钰被叶霆急促的喊声给吵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皱着眉头坐了起来。
　　“怎么了？”言钰转过身看着叶霆问，一脸不知情的样子，狠狠的刺痛了叶霆的心。
　　果然如此，刚刚那句问候，那句回答不是给他的，是给“他”的。
　　叶霆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和不甘，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给言钰，用尽毕生的忍耐控制住了自己内心的疯狂，轻声的说：“起来喝鸡汤了，喝完了再睡。”
　　“谢谢，我不想喝。”言钰眯着眼睛，依着惯性思维就说出了这句话。
　　叶霆原本僵硬的面上，此时更添了些许冰霜，可还是不想对她发脾气，但心里也会有失落、心口也会有疼痛。
　　叶霆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些无措的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灰溜溜的坐在床边，看着床头柜上那碗不被人所喜爱的鸡汤。
　　叶霆，真的够了，没必要再去自讨没趣，她…
　　关于后面自嘲的话语叶霆还没说完，言钰微凉的身体就忽然向叶霆靠了过来，还带着丝丝洗头水的清香。
　　“抱歉，我刚刚还没清醒过来，所以说顺嘴了，我想喝的。”
　　刚刚话一说出口，言钰还没反应过来，等闻到鸡汤的味道后，才没心没肺的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
　　言钰啊！
　　长长脑子吧！
　　那可是叶霆经手过的东西啊，如果没意外的话，肯定会特别好吃的，你真的确定不吃？
　　言钰解释一通后，叶霆仍旧没有说话，一脸痴汉的模样看着那碗鸡汤，言钰有些心急，也不等叶霆的回复，直接挤到叶霆身边，俯身趴在床头柜上虎视眈眈着那一大碗鸡汤。
　　言钰要了一勺子，刚想送进嘴，勺子就被人给截胡拿走了。
　　言钰看着“抢劫”的人，一脸不悦，谁知那人更是黑着脸，表情看上去比言钰还不开心。
　　“也不吹吹，不怕烫啊。”
　　叶霆将勺子放回了碗里，将探出半个身子的言钰抱起端正的坐在了床上，随后才端起那碗汤，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吹凉以后伸到言钰的嘴边。
　　言钰看着叶霆的动作有些不解，叶霆看着言钰没有张开的嘴巴心里的火又一次烧了上来。
　　“不想吃别吃，我这就去倒了。”
　　“不要不要。”言钰看着作势就要起床的叶霆，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急忙抓住叶霆的手，含着那烧汤喝了下去。
　　“我想，我想喝，不要倒。”
　　叶霆刚要起身的动作，在言钰委屈的语气下，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听着她抽泣的声音，想着她现在泪眼朦胧的模样，叶霆没了刚才盛气凌人的傲气，只想将她按在怀里好好的哄哄。
　　可要那样做，也得有资格啊，叶霆无奈的吐纳了一番，别着头，坐了回去。
　　“喝汤就喝汤，哭什么。”叶霆又舀了一勺子汤轻轻的吹着，言钰端正的坐在他对面，却得不到他一个眼神和关心的话语，一时间，言钰忽然觉得好难受，鼻子酸酸的，心里闷闷的，就连刚刚鲜香的鸡汤此时也在胃里泛着苦味。
　　叶霆虽然手上的动作没停，言钰喝的动作也不曾断绝，但他没再看她，而她此时眼里泛着的泪花也让她有些看不清他的模样。
　　吧嗒，一滴泪珠，就这样滴落到了叶霆的手上，“灼伤”了那块肌肤，也“烫坏”了那颗心脏。
　　叶霆抬头一望，入目的便是言钰一脸委屈却还在逞强的模样。
　　叶霆咬着牙，无奈的闭着眼，无言的斥了一声，随后将手里的碗放回了桌子上，将跟前的人搂进了怀里。
　　满身冰凉却被入了温暖的怀抱。
　　言钰也说不出心里是怎么了，莫名的难受，就连眼泪也仿佛不受她的控制，吧嗒吧嗒的直流个不停。
　　要说刚刚的行为言钰还能有所收敛，那现在就是真正的不受控制了。
　　呜呜呜呜呜…
　　自恃威严大过一切，天上人间无人匹敌的阎王竟然哭了，还是嚎啕大哭的那种，且声音之大直接将熟睡的黑曜和隔壁房的冯水仙都吵醒了。
　　“小叶，言医生这是怎么了？”冯水仙问询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言钰有些不太好意思，窝在也叶霆的怀里哼哼唧唧，更显得委屈。
　　叶霆搂着言钰靠自己更近了些，脸上的不悦也早被佳人的眼泪给打败了，正了正声音先回答了房间外的冯水仙：“没事嫂子，言言就是做噩梦了，给吓着了，不好意思啊，又把你给吵醒了。”
　　房间外的冯水仙原本就没怎么睡着，听到言钰的哭声后更是惊慌失措，心虚不已，现今听到叶霆说言钰是做噩梦了，更是愧疚不已。
　　“不打紧不打紧，既然是做噩梦了，那小叶你还得多陪陪她，安慰安慰她。”
　　“好嘞，知道了，嫂子您也早点儿去睡吧。”
　　“好。”
　　说完的声音停止后，房间外又传来了拖鞋拖地的声音，随后是一阵关门声。
　　叶霆向冯水仙解释后完，才将心思全都收回给了怀里的人。
　　“好好的哭什么？”叶霆一手在言钰伸手轻抚，一手抚过她脸上的泪痕，心里那些个子想法，也早就被言钰的哭声给震到九霄云外去了，此时的叶霆，只想抛弃原则和尊严，不要脸的好好哄哄怀里的人。
　　哭什么？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言钰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知道。”言钰抬起头，眨巴眨巴着她无辜的眼睛就那样真挚的看着叶霆。
　　叶霆先是在心中叹了口气，随后也没辙，又端起了那碗汤给喂她。
　　“既然不知道，那就先喝汤，不然凉了就不好喝了。”
　　这话有道理，毕竟鸡汤还是很好喝的，言钰点了点头，嬉笑着脸一口一口的喝着。
　　叶霆喂得细致，喝了会儿汤后，又搭配着已经炖的糜烂的鸡肉喂着。
　　言钰不需要动手，只管张口吃，但两只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可这一做倒真真是苦了叶霆了。
　　言钰的手一会儿碰碰叶霆的眼睛、鼻子；一会儿又摸摸叶霆的耳朵、嘴巴，就连喉结这么敏感的地方，言钰也不放过。
　　叶霆忍耐几番不成，只好在言钰的手又一次摸上他的唇的那一刻，咬住了那点火的“作案工具”。
　　言钰看着叶霆，皱眉扯了扯手指，却怎么也扯不动，就在言语想问他干嘛的时候，叶霆倒是自觉，立马就说了话。
　　“言言，不许再乱动了，不然后果自负。”
　　叶霆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些严厉，言钰被他之前的模样给吓出了阴影，现下见他又如此即担心，又害怕，乖巧的点了点头。
　　叶霆微起唇，交换了“作案工具”，但见言钰情绪不佳，叶霆又在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过于严肃了，要知道刚刚好像就是因为这，才把她给吓哭的。
　　一想到这，叶霆不免有些后悔。
　　“言言。”叶霆一只手端碗，一只手空出来去握言钰的手，看到言钰纤细的手指上那轻微的牙印又有些心疼，将它放到嘴边吹了吹后又说：“言言，我这人脾气有的时候就是会有些冲，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所以你别怕，也别生气好不好？”
　　“我保证，以后一定加倍克制，绝对不再发生类似今天的事情，我发誓。”
　　为表诚意，叶霆伸出右手起势，言钰原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悦，但现在见他以誓言相说，心里的不悦也如屋外的天气一般大雨转晴。
　　“既然你已立誓，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一点你要记住，对我违背誓言，可是要下地狱承受炼狱之苦的。”
　　言钰没说诳语，任何人，只要失了对阎王的承诺，那便是万死难辞其咎，承受炼狱之苦都是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