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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杀手不太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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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惟没说话,他摇摇头,走过去坐在青年旁边,拿过青年手里用得蹩脚的筷子,一下一下地往他嘴里喂饭。
两筷子菜一筷子饭,杨言咽下嘴里的饭,看向男人说道:“你不吃吗?”
男人没说话,又往他嘴里塞了一筷子土豆丝,没等他嚼完就又塞了一筷子米饭。
这次,仍然是没等他嚼完,塞进嘴里的却不是什么饭菜,而是男人的舌头。
李惟眼见青年浑身僵住,嘴巴也忘记了动弹,眼睛盯住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他闭上眼睛,一只手伸过去捂住青年眼睛,舌头卷入青年口中食物吞下,与青年唇齿交缠。他没做过这种事,理查德曾多次调侃过他有独家秘方,专治男人不行。
他放开青年,继续两筷子菜一筷子饭地喂饭,亲吻里是纯粹的烟火气息,青年肉眼可见地慢慢放松下来,没有拒绝他,
所以最后他说:“吃饱了吗?”
话音刚落他自己就先意外了一下,先不说他本来就沉默得像是个哑巴,这种生活中的闲话从他嘴里吐出来,理查德如果听到,大概会二话不说先放束烟花庆祝一番。
杨言仅仅怔愣了一小下,中枪的那天晚上他想到了男人会杀他大于救他的可能性,今天也想到了会与男人接吻的可能性,却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亲吻竟然是在这种情景下,以这种方式,
接了很多次饭菜味儿的吻。
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嘴唇贴向他的时候看起来和平常人吃饭没有什么不同,男人散发的魅力难掩,他会被吸引再正常不过。
他不是什么作恶多端的罪人,也不是什么清纯善良的兔子,接受起这种事情来毫无压力可言,完全没有道德的谴责感。
他没有父母,没有亲友,同事自此与他将会毫无关联,他没有猫也没有狗。他曾经有过大学梦,幻想过大学毕业后能够回国,像每一个华国人一样拥有公民身份,这些愿望曾经伴随了他整个从少年变为成年人的懵懂岁月。
他回答道:“还没有。”
他把男人拉下来,肾上腺素再一次飙升,右肩感觉不到刺骨的疼痛,他将手插进男人发间,另一只手抚上男人后颈。他们的举动疯狂、莽撞、危险,没有任何感情或利益关系的保障,但他愿意这样,他深深地被男人的血腥气息所吸引,他喜欢男人口中吐出的与之风格完全不相符的“吃饱了吗”,他深深陷入他一路上照顾他的温柔乡,尽管那照顾并不十分贴心。
李惟闭上眼睛与青年接吻,青年的呼吸急促,右臂抬得很高,可以想象到他的额发被疼痛所致的冷汗打湿,面上应该有血液汇集产生的粉红色,嘴唇此时肯定因为摩擦和啃咬变得晶莹红润。理查德说得对也不对,他伸手抚摸青年的后脑,是非常标准的东方人颅骨,饱满圆润。
杨言坐在床上看一本英文小说,小时候曾趴在被窝里和姥姥一起读过,书名是《鲁滨逊漂流记》。他至今仍记得鲁滨逊在雨季来临的时候早餐吃一两串葡萄干,中午吃一块烤鳖肉或烤羊肉,晚上吃两三个鳖蛋。
男人在一旁把行李箱翻来翻去,里面除了钱就是枪,另一个行李箱空了一半。
一把手枪被放到杨言面前,这把枪身上有密密麻麻的刮痕,枪托上甚至有被磕陷的凹凸不平感。他说不上这把枪的型号,但007就是用它耍帅的,一把破旧的手枪被男人珍藏到现在,他隐隐能猜测到这把枪对它主人的意义非凡。
李惟合上行李箱,把PPK的弹夹装满,给青年示范了一遍如何操作,又对他说:“小心身边的所有人。”
杨言笑道:“包括你吗?”
李惟没说话,站到窗边往外看,夜晚黑黢黢的海面上映出货轮甲板上散发出的莹莹灯光。他感到荒谬,他竟然厌倦了一直以来给他带来兴奋与生命力的生活方式,暴力、黑暗、血腥、杀戮。
如果这次能摆脱瘦子一伙人的追杀,他会带着青年住进他姥爷留给他的公寓,不必征求青年的意见,因为他刚刚才送了他一把手枪。
两天后,李惟第三次出门去取食物。瘦子一定是算好了李惟出去取食物的时间,不然杨言也不会听见踢门的声音,一道陌生男音透过厚重的单扇防火门喊道:“请你打开门并把武器放下,不然你的同伴就死透了。”
另一道男音说道:“你的同伴杀了我们的同伴,他不得不一命抵一命,除非你们有足够的钱来买他的命。我们没有很多耐心,请务必在十秒钟内打开门。十、九、八、七……”
杨言庆幸外面两个人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来把行李箱中的手枪全部丢到窗外,微小的水花不足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李惟可能正在被抢抵住太阳穴,也有可能已经被杀死,也有可能李惟并没被他们抓住,但杨言决定开门。
“二、一……”
“咔。”防火门被由里往外推开,杨言双手高举,装满美钞的行李箱被打开摆放在他脚边。
男人像是刚经历过一番殴打,浑身上下衣服凌乱肮脏,脸上不知道挨了几拳,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处可以看。
杨言的眼睛一直在男人身上转圈,说道:“这里有钱,你们放了我们两个吧。”
瘦子用枪托又给了李惟一下,他不受控制地歪向一边,沉沉地砸在地面上,眼睛注视着青年的脸没有移开。
青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伸出一小节舌头,舌头上赫然躺着一个小小的引爆器:“炸弹在我身上,你们可以选择拿走行李箱,或者和我同归于尽。”
瘦子两人的目光骤冷:“你在唱空城计。”
青年眨眨眼睛,李惟甚至从这个动作中看出了顽皮,青年咬着引爆器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们不让我把手放下,可以亲自过来掀开我的外套,炸弹就在我的肚皮上绑着。不过……”青年最后把目光与李惟对视,一字一句道,“如果你们敢往前踏一步,我就不介意与你们一起死。”
青年瞬间变换了语气,顽皮道:“李惟,你感觉怎么样,鼻子流了很多血,疼不疼?wei是哪个wei?是口字旁还是绞丝旁还是竖心旁?”
李惟答道:“竖心旁。”
瘦子眼珠子左右乱转,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鬼主意,杨言搭上性命去赌,拼命的怕不要命的。
男人双手被绑,左腿扭曲到一个不正常的弧度,应该是被打断了,好的是他眼神还算清明,应该没受什么致命伤。
他也学起了瘦子二人刚才的把戏:“五秒钟,五、四、三……”
瘦子很显然不相信他的话,抬脚要来试试真假,被同伴一个倒勾拳打得后退了三米跌坐在地上:“你发什么疯,我们的目的不就是要钱吗?要死你自己死!”
瘦子的同伴长得人高马大,长臂一伸就够走了行李箱,啪嗒一声合上就后退着往走廊外走,瘦子被打得头晕目眩,一时没跟上同伴,嘴上骂骂咧咧:“蠢货,拉我起来!”
防火门被重重关上,李惟被拖到门内,青年把脸歪到一边,吐出湿漉漉的“引爆器”,绕到后面给李惟松绑:“没见过电动车遥控器?这年头连电驴子都能远程遥控了。”
青年将李惟身上的衣服扒干净只剩下内裤,大概是冬天穿的大衣厚实,男人身上除了密密麻麻的旧伤,看不出来很多淤青:“你,没受内伤吧?”
李惟摇头道:“没有。”
他一手握住脚踝上部,一手握住脚跟,左右一对就合上了脚踝:“我没有受伤。”
杨言闻言松了口气,看着男人色彩斑的脸:“现在我们安全了吗?还有多久到华国?”
男人道:“明天到葡萄牙,后天到华国。”
杨言点头,又问:“那两个人怎么办?”
男人掀开他的衣服,手指抚摸他的腰腹:“我们有炸弹,不怕。”
杨言哈哈大笑:“你别摸我胳肢窝,哈哈哈……”他可以看见男人眼中星星闪闪的光亮,眼下的淤青丝毫掩饰不住那些对平稳生活的向往。
男人的手抚过他的胸背、腰臀、大腿、下腹,杨言附身亲吻男人脸上所有的瘀伤红肿:“我会跟你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