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柯下山那些年》修仙的小师

5、第3章

　　那天，大师兄在树上看云，缱绻随意，自由飘浮，他一不小心睡着了。回到庙里的时候，庙里多了一个奇怪的人。听说这是山上来的新人，大师兄心里不由得一乐，毕竟西山已经很多年没新人来了。听说他卧病在床，他直接笑出了声，从今以后他就不是唯一一个功夫不行还来西山的人了。
　　以前秋柯不练功的时候就会上山和他一起玩，现在秋柯练功却愈发勤勉。不练功的时候就照顾卧病在床的新人。师父经常带着小修缘上山采药，寂寞啊，简直不堪寂寞。
　　新来的那人他去看过几回，怎么说呢，特别好看，连他也要自愧不如。不过脸上一条疤总让人觉得很凶。他的剑，居然只有半柄，稀奇，稀奇。
　　承安醒的时候，大师兄正懒懒倚在门口跟秋柯扯皮。看见他醒来，好奇的围过来端详着他的脸。啧啧称奇，真是好美的人呐。然后慢悠悠，去山里找师父。
　　承安躺在床上，意识混沌之时一张丑脸骤然在他面前放大，他浑身打了个激灵。再一转眼，就是之前的那个小女孩，灵动的眉眼还带着一点不可靠近的冷意，像是眼眸上蒙了一层霜。那张丑脸走后，她就静静的看着他。他看着头顶的横木，脑子里面断断续续闪过之前的情境，既然让他败在他的剑下，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他刚想开口，扯开嘴 ，脸上骤然一疼，那姑娘指着自己的脸轻轻说道：“我们脸上有一样的伤疤。”他顿时气的好笑，也不知道他脸上这一剑是有意还是无意。秋柯看着他轻轻一笑，清冷不在，灵动宛然。没有看到笑意散去，她就转身离开了。秋柯转身离开的时候，落寞悄然挂在了他的脸上。
　　莫约过去半刻，秋柯端着一碗药进来了。药，放在床头。氤氲的热气升腾，他贸然的登场，留下了太多的神秘。透着朦胧的雾气，秋柯问道
　　“你为什么要杀我师父？”
　　承安闭上双眼，敛去了落寞，一副不与黄口小儿言的模样。秋柯很有耐心，站在那里，喜怒无色。
　　“那天，你......为什么而哭？”为你自己还是为了别人。
　　秋柯把玩着剑穗，脑海里是师父那天的身影，继续问道。秋柯觉得承安师叔看她的样子很奇怪，只是几眼，却好像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人。
　　过往在承安的脑海里转了两转，他支棱着坐起来，看着外面的天，长烟一空，格外晴朗。秋柯意识到自己不该问出后面这个问题，人心里总会有不可触碰的角落。
　　“你喝了药，我带你出去坐坐吧，老待在房里，怪闷的。”秋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空。
　　话说完就走到了门外，承安没有应声，默默喝完了药，掀开被褥，慢慢跟在她身后。他身上伤好的七七八八，只是身体不太利落，秋柯走的很慢，带他去了后院的烂柯亭。
　　出门的那一刻，门外风光霁朗，日光照耀他腐朽的身躯。他坐在烂柯亭的围栏上，阳光透过树的罅隙斑驳地落在他的衣襟上。胸口的伤隐隐作痛，告诫着他，他输的有多么快。他原以为凭借着这么多年不懈的努力，他一定能够与他一战，不曾想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到如此境界。
　　他摸着胸口的伤，他的自傲他的孤僻他的拧巴像是被打开了一道口子阴冷的潭水源源不断流出，他的身体暖和起来，他，确确实实，打不过。

　　他突然就有了诉说的欲望，半倚在草地上，悠然的闭着眼，猝不及防的开口
　　“因为我的亡妻，”秋柯恍然间才发现他是跟自己讲话，回答之前他的问题，前者还是后者呢？因为自己的亡妻？林间的痛哭是因为她？临死前最后一滴泪，也是因为她。他那意味不明的目光也是因为她？
　　“我和她长得很像吗？”秋柯疑惑的问道。
　　“眼睛像。”眉眼盈盈。眼是水波横，山是眉峰聚。
　　“她和你一样，笑起来特别好看。”
　　“吾妻甚美。”他用一种特别得意的语气说道。
　　秋柯看着他，颠倒众生的皮囊之下难得是一颗忠贞不渝的心。只可惜是亡妻。秋柯扬起嘴角附和着他的笑 ，明媚的笑脸胜过了今日的光景。脸和记忆中重叠，思恋中的脸骤然出现眼前，承安不敢看她，转头看向远方山上的树。
　　“是我师父杀了她么？”秋柯冷不丁的问道。
　　承安的心突然冷了下来，眼里晦涩难明。心里弥漫起一股酸意，缓缓剥蚀着他的心，隐隐抽痛。很久没有说话。
　　“不是。”
　　“我只是和自己较劲，你师父没有杀她，杀她的人，早已死在我的剑下。她因你师父而死，我只是恨......”恨她居然愿意替别人而死，更恨自己不能护她周全。
　　“我的剑术，的确不如你师父。”前言不搭后语，他闭着眼坚毅的说道
　　他好像终于承认了一件特别不堪的事一样 。

　　再睁开眼时，日光和煦，突然想起以前看李太白的诗，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豁达，豁达。他反复玩味着这个词儿，他这么久的执念，其实只是意难平。站在这处山坡上，恰好能看见四周的山。苍翠的树木让人心生寒意，群山高耸入天，云雾之间，恍若直通天界，流水冲击着岩石泠泠作响，水声清越。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
　　“其实我早该明白，江湖之中，没有绝对的是非，我恨你师父，但他没有做错.......”
　　秋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秋柯知道，师叔只想把这些话说出来。她应该做的就是静静听他把话说完。
　　“曾经我以为，我敌不过他是因为练得不够多，知道现在我才明白，剑道是有顶峰的，天赋决定你的顶峰，勤练决定你能否登顶。我只登峰，但你师父已经造极。”
　　“我这一生，太多遗憾，最重要的人全都离我远去，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一直很在乎我爱的人爱不爱我，她走后我才觉得，哪怕她不爱我，只要还在我眼前愿意与我一同活下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