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羞》来恰酒

14、不知羞

　　小姑娘嘴角下撇，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似的，边哭边擦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掉金豆子，像是发自内心的觉得难过。
　　关北泽舔了下唇，直起身，轻拍了拍她的肩，“没事的。”

　　闻千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是因为这个事情难过，但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没等她开口，少年又微俯身，看着她，轻声问，“你有带卫生巾吗？”

　　闻千喃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哥给我买的全都是护垫…用不了，然后我又找同学借了。”

　　关北泽轻“嗯”了声，眉间微松，继续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闻千喃瘪着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肚子疼。”

　　“我帮你打点热水。”关北泽看着她，又缓缓添了句，“晚上我不留晚自习，陪你去超市买。”

　　闻千喃眼睫轻颤，慢慢地把他说的话在脑海里消化了一遍。难过的情绪像温水煮青蛙般被一点点地消磨掉，冒出了一个接一个的，快乐的小泡泡。
　　她吸着鼻子，下意识抬手，扯住他衣摆，“可是我晚上还要排练节目。”

　　关北泽垂眼，“那等你排练完。”

　　闻千喃抬起头，瞬间感觉他此刻整个人像镀了层天使般的金色光环。她杏眼泛着水光，用感激涕零般的语气对着他说，“毛毛你真好。”

　　“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她话不过脑子，黏黏糊糊地想到什么说什么，“毛毛你就是天使，才不是什么地狱恶犬，我再也不叫你毛毛了，我以后就叫你——”

　　她想都没想就说，“就叫你使使吧。”

　　“……”
　　关北泽眼里一点温存瞬间烟消云散，唇线绷直，“自己去买吧，”
　　虽然他话里透着不想搭理她的情绪，但人却还站在原地没走。闻千喃眨了眨眼，眼眶的绯红散了许多，唇角翘起，破涕而笑，又重复了一遍，“毛毛你最好了。”

　　少年淡淡瞥她一眼，收回视线，抬脚往回教室的方向走。闻千喃跟了上去，忽然又想起来要问，“毛毛，你把外套给我干嘛呀？”

　　关北泽脚步顿了下，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闻千喃腰间系着他的外套，宽大得像穿了长裙，围在她的腰上。

　　他收回视线，用很寻常的平静语气，“裤子上沾到了。”

　　小姑娘瞬间一僵，下意识地往自己身后看，接着，走路都别扭了起来。

　　他又看她一眼，抬手很快地揉了下她的脑袋，淡淡道，“不明显。”

　　闻千喃苦着脸，这才正常开始走路，回到教室，她第一时间跑到自己座位上，看自己的凳子。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张坐垫，她桌面也有打好的热水，还放了块红糖。

　　陈道涛看见她回来了，和她解释，“刚刚小雅姐说你不舒服，让我去打点热水给你，糖和垫子都是她给你的。”
　　他似乎没发现她是来例假了，只知道她看起来的确不舒服，胖脸上满是关心。

　　闻千喃抱着热水瓶，内心暖暖的，万分感激地道了谢。
　　因为周围人的好心，她感觉整个人都被善意包裹着，很快就从早上莫名的难过情绪里走了出来，又恢复平常生龙活虎的模样。

　　傍晚排练的时候，老师将学校租的礼服带到了礼堂。因为每个节目的风格不同，也并没有统一服装，是按校领导的审美挑选的，款式模样参差不齐。

　　老师让学生自己去挑选，她再根据情况调整。

　　其中有一件长礼裙格外好看，灰蓝色的，闪着碎光，像是星空的倒置。
　　好几个女生都围上去想要争那一条裙子，最后还是让给了级花。
　　没选到最心仪的裙子，女生们都开始抓紧选剩下还能看的过去的。等她们都挑完之后，闻千喃才上前去选。

　　她不是很着急选裙子，从小到大，她审美都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所以也不担心自己喜欢的裙子，会被其他人挑走。

　　她走上前，果然发现自己一眼相中的一条淡黄色的长裙没有人选。这条裙子皱皱巴巴的，甚至不像是一条新裙子，袖口肥大，锁边都是老式的蕾丝。
　　但是她看这条裙子的第一眼，就已经开始想象要怎么对它进行改造，让它变成全场最特别的裙子。

　　老师看见她选的裙子，皱了皱眉，抬手搭上她的肩，直接看向级花，“同学，要不然你把裙子让给闻千喃，再去选另一条。”

　　级花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闻千喃急忙摆手，“老师不用，我回去改一下就好，我很喜欢我这条裙子的。”

　　怕她不相信，闻千喃又补充道，“我爸爸是画家，之前也做过时装设计，可以帮我一起改的。”

　　老师半信半疑，听着她语气十分诚恳，还是没坚持让她们换。

　　因为之前的事情，闻千喃面对这个女生总有些心虚。老师走开后，她歉意地冲她笑笑，也没再留在原地，抱着裙子下了台。
　　老师依旧是一个一个节目地调整，她用了台下的备用钢琴练了下曲子，过来片刻，她停下来休息时，无意看见角落边，那个和级花组合的男生正愣愣地抱着吉他，一脸失落的模样。

　　闻千喃在原位忍不住看了他几眼，台上级花已经在排练了，他却没有去。
　　她还是走了过去，抬手在男生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不上台呀？”

　　男生抬头看了她一眼，抱着吉他的手收紧，“反正我弹得也不好。”

　　闻千喃歪了下头，“怎么会。”

　　男生低着头，一脸失落，没有接话。
　　闻千喃回想起他们的节目，脑海过了一遍男生演奏的和弦和节奏型，向他伸手，“你可以把吉他借我一下吗？”

　　男生抬起头，看见面前少女一脸真诚，还是松手，把吉他递给了她。

　　旁边没有凳子，闻千喃干脆盘腿坐在了地面，架起吉他，按照刚刚他们演奏的调子开始边弹奏边哼唱。
　　男生看得有点儿傻，不知道眼前这个女生是什么时候记住他们的曲子的，弹奏细腻又流畅，哼唱的小调也好听，完全踩在节拍上。

　　简单弹了一下，闻千喃抬起头，向他笑了笑，“你不是弹得不好呀，你试试用最简单的532123，扫弦节奏型不变。”

　　她把吉他捧着递了过去，男生愣愣地接过，有些迟疑地按着她的说法，重新开始弹。
　　前面的确好听了许多，但他左手切换还是跟不上，到了中间，闻千喃出声提醒，“你用Dm和弦代替大横按就好。”

　　男生这回乖乖地按着她说的，换了和弦，切换顺畅了不少。
　　他又练了好几次，闻千喃试着跟他的节奏小声哼唱了一下，完全配合地上。

　　男生松了一大口气，满脸感激地抬头，“同学，太感谢你了。”

　　少女笑颜如花，“不客气呀。”

　　老师在台上喊他过去，他又红着脸感激地向闻千喃鞠了一躬，抱着吉他向台上跑。

　　闻千喃捧着脸在台下又听他们重新表演了一遍，比之前好多了。级花声音原本就好听，男生的吉他正常发挥，听上去就很融洽。

　　很快到排练结束，闻千喃背起书包，老师一宣布解散就往外飞奔。

　　关北泽在礼堂门口等她，期间，林湛打了电话来约他打球。
　　林湛还惦记着之前被他血虐的事情，“我找了几个同学，晚上打场比赛？”

　　关北泽淡声拒绝，“有事。”
　　没等他开口，他又问多了一句，“之前换电池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我相机包里有什么？”

　　林湛愣了下，“没啊，你丢东西了？”

　　关北泽抬睫，看着礼堂门口，淡嗯了声，“一条巧克力。”

　　林湛有些困惑，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巧克力？”

　　“算了。”看见闻千喃跑了过来，他没再继续说，“没事，挂了。”

　　他挂了电话，抬起眼，小姑娘已经蹦跶了到他跟前。
　　她此刻的模样简直堪比去春游的那天，和早上那只焉了吧唧的小兔子判若两人，仿佛一会儿两人是要去哪里旅游。

　　闻千喃抬起脸，靠得很近，杏眼满是兴奋，“我们去哪玩儿？”

　　礼堂里陆陆续续有学生出来，他抬起手，指尖抵着她脑门推远了些，“超市。”

　　被他推开，闻千喃丝毫没在意，搓着手问，“那能不能去京北路，我想吃那家大超市的香蕉糕还有蛋挞还有…”

　　京北路在另一个市区，坐车都要一小时起步。关北泽扯了扯唇，直接打断，“校门口的超市。”

　　小姑娘眉毛立刻耸撘下来，满脸的不高兴，正要讨价还价，余光看见级花从里面走了出来。

　　级花看到关北泽，眼眸一亮，笑容甜甜地向他打招呼。
　　她旁边跟着那个弹吉他的男生，也笑着地向闻千喃招了招手。

　　闻千喃眨眨眼，很热情地招呼了回去。关北泽低头看她一眼，礼堂外的光线暗，他没看眼前的人，以为他们都是在和她打招呼，便只在一旁等着。

　　级花看着他目光始终在旁边的闻千喃身上，脸色微僵，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闻千喃想起自己刚刚帮男生调整吉他谱的事情，很快把超市的事抛之脑后，把刚刚的经历极为详细地和关北泽复述了遍。

　　她说得口干舌燥，抬起头，看见关北泽视线平直，看着前方，似乎压根没听她说话。
　　闻千喃不满地鼓了鼓嘴，戳他背，“毛毛你不听我说话。”

　　他懒得接话，她就一直戳。感受到小姑娘戳得越来越无章法，他侧过头，握住她手腕，语调不带起伏，“听到了。”

　　闻千喃眨了眨眼，“那你说我说了什么？”

　　关北泽松开手，视线收回，没甚感情地复述。
　　“你看到有个男生很可怜，就去问他怎么了，然后手把手教那个男生怎么弹吉他，那个男生起初不愿意，后来对你非常敬佩，还跟你道谢。”

　　他复述得很完整，是真的有在听她讲话，但听着总有些不对劲。闻千喃挠了挠头，察觉他语调里总是重音放在‘那个男生’上，便指正他，“你不用特意强调他是个男的。”

　　“……”关北泽脚步微顿。

　　“如果是女生，不对，就算是条狗，”闻千喃很认真地说，“很可怜地蹲在角落的话，我也会上前帮它的。”

　　“……”
　　关北泽没搭理她，但眉眼间的神色却比刚刚松散了几分。

　　闻千喃又缠着他让他重新用正常语气复述一遍，再夸她真好，关北泽也懒得理。

　　两人进了超市，闻千喃立刻又把刚刚的对话忘了，欢呼着要去推购物车，被他扯着后衣领去拿了购物篮。

　　她目标很明确，就是想逛商场，关北泽目标也很明确，就是帮她买卫生巾。
　　两人的目标截然不同，最后就是关北泽提着篮子，面无波澜地问销售员女性用品是在哪个区域，回过头，购物篮里多了半筐零食，小姑娘人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认命地站在原地等。
　　少年穿着校服，身高腿长，神情寡淡，站在过道边，手上还拎着一筐零食，格外惹眼。

　　这家超市离学校近，不少家长和学生都会来逛。
　　过了会，他侧身走进旁边的货架，避开越来越多聚集在身上的目光。

　　这一片区域都是零食，他进的这个货架卖的基本都是糖果，另一侧就是巧克力一类，有几个女生在挑选商品。
　　几人不知聊到了什么，笑得很开心。

　　关北泽没兴趣听别人谈话，拎着购物篮往前走。

　　忽然有个女生很兴奋地说：“诶，这不就是关北泽送你的那种巧克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