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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相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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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云一身青白色新装,走起路上飘然带风。因为要来见净一,他特意打扮了一番,不但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梳洗了头发,更是从下山之后,拿出最饱满的精神,在同门惊羡的目光中,一路翩翩而至。
“怎么来了都没人提前通报一声?”净一惊喜地站起身。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不必劳烦师兄弟了。”柳青云走到殿中,与江天歌隔了几步并排而立,一双桃花带露般的双眸炯炯有神地看向净一。
江天歌也就在他进门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随即把视线收回,低下头,心中不禁疑惑,“此人就是我师父?”
净一道:“我已传令下去,今日为庆祝你下山,门里弟子一起开斋。”
门派里弟子修习辟谷之术,一个月难得吃得上几顿饭,而且一般级别不同的弟子开斋的日子也各不相同,能凑到一起吃饭几乎是不可能。净一为庆祝柳青云下山竟然让千数弟子一起开斋,可见柳青云的下山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件喜事。
“师父不必劳师动众,我因为犯错被罚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您这么大肆宣扬,岂不是让门里的师兄弟都知道我那些不光彩的事了。”柳青云道。
“话已经说出去,岂有收回来的道理。而且他们也想见见你,你可不能推却为师的好意。”
净一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他偏要让柳青云在师兄弟中出风头就是要树立起他的威信,为日后的传位做准备。
柳青云岂会不知净一的心思。他无可奈何地笑笑,笑容虽是无奈,但不说比起六年前的他,就是两年前净一在碧泉洞见到他的样子,已然今非昔比,有着云泥之别。
从前的他,笑得天真,甚至还带点无畏的幼稚。现在,即便是无奈之笑,展颜扬眉间也尽显风度,沉稳而恭敬。
这种稳重,正是净一多年来煞费苦心,用尽各种办法,想要柳青云学会的。今日得见成果,净一只恨不能仰天长笑三声,以表内心之激动。
“天歌,这就是你的师父,还不快快拜见。”净一掩饰住喜悦,看向江天歌。
柳青云听到净一介绍,也才注意到殿中这位小道童。
江天歌低着头,缓缓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对柳青云作揖,“拜见师父。”
“免礼,免礼。”柳青云低头俯视着江天歌,忽发现他背上还是背着一把桃木剑,便学着净一的样子,摆起为人师表的架子问道:“为师这几年不在,你是不是没有好好修习剑术,怎么到现在还是用木剑?”
江天歌没想到这才与师父重逢,就被他这样给看轻了,心里生出不快,但脸色还是保持不变,故意提高声量道:“掌门一直教导弟子,天下剑术,用剑是最基础的,唯人剑合一,无剑胜有剑者独尊。弟子不才,才练到能化万物为剑,所以不能离开这把桃木剑。”
柳青云心头微震,他万万没想到,他这徒弟竟有次造诣。虽是反应过来自己轻视了对方,但也故意不做表扬,继续保持着他稳重的形象,淡淡道:“既然还没有练到最高境界,那便还需继续努力。”
江天歌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柳青云,若是别人听到他小小年纪已经修炼到这种境地,无不是赞美、感叹的,就是净一也时时鼓励,有时候甚至担心他进步太快,反而伤了身体,劝他慢慢练。
而今天,他这位久未蒙面的师父对他竟然如此冷淡。在江天歌看来,自认为稳重的柳青云浑身上下都摆着高傲。
“天歌是个奇才,你回来了,日后就让他跟着你。不过,你虽为人师,也切勿怠慢了练功,要不然就只能等着被徒弟超越了。”净一故意借江天歌来刺激柳青云。
柳青云自然知道净一的那些套路,只是随着净一的期愿,笃定道:“自然不会有那么一天,要是打不过徒弟,传出去岂不是叫别人看我笑话。”
“话也不能这么说,若是天歌能超过你,这说明也是你教导有方。”净一欣喜柳青云难得这么有上进心,但又不免要纠正他话里面的毛病。
柳青云看向江天歌,正好对上江天歌投来的目光,江天歌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看向柳青云的目光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内里包了一层火。
柳青云看过去,清明的双眸中感受到了江天歌投过来的别样意味。他只是别开视线,抱之一笑,回答净一:“我不认为会有那么一天。”
当年柳青云一句“那你能保护我吗”,影响江天歌至今,从此要超过柳青云便成了小小天歌成长道路上的不懈追求。
如今,柳青云的话再一次激怒了江天歌,若说从前,江天歌只把“超越”当成是成长,那么从现在这一刻起,“超越”就成了他的人生目标,若不达到,誓不罢休,一旦达到,人生也因而圆满。
拜别净一后,江天歌立即回到养吾院,争分夺秒地开始练功,至于为他那个师父举办的那什么开斋宴,他看都不想去看一眼。
夜色时分,具体也不知是何时辰,江天歌正盘腿坐于床上运气调养生息,因封闭了四觉,所以屋外有什么动静完全不知。以至于即便是有人打开了他的房门,走进来,他也没有听到,直到那人近身。
因为身体还有触觉,江天歌能察觉到周遭风息的流动,一有感应,他立马停止修炼。只是对方动作太快,没等江天歌彻底恢复灵识,那人的脚就已经踹到了江天歌身上。
不过,江天歌也就让那人占了一下便宜,恢复心神,手脚能活动了,随即起身来攻,试图将那人钳制住。
只是那人功夫也不弱,一脚没踹成,接着一个翻身,从床上弹起,以两掌相抵。
江天歌刚刚调养过生息,此时不宜动用灵力,若是不等它消化完便贸然使用,今日这一天的功夫就算是白练了,所以他宁愿靠手脚相搏,然而对方却有法术。
江天歌只能靠着灵活的身体躲闪,那人紧紧相逼,最后一直把江天歌逼到墙边,无路可退。
已是危难时刻,江天歌还在犹豫要不要因为抵御敌人而耗费功力,也就在这片刻之间,那人并起二指突然点中江天歌的眉心,待他收回时,江天歌只能看到眉间像是烧着了一样冒着一团青色流动的气。
“你是什么人?”江天歌试着催动灵力去冲破那人给自己施下的法术,可当他的灵力游走到脑门时,却发现对方施展的法术就像是一层薄薄的网。不但没有什么杀伤力,而且还具有提神醒脑的作用。
至于那人为什么对自己用这一招,江天歌想想,估计也是那人想封住自己的灵力,但是对方也太低估了他的实力,这种低阶法术对他来说并不管用。既然对方并无害意,江天歌也就没有耗费法力尝试去破法术。
“怎么是你?”
对方一发声,江天歌立即就认出了那人正是柳青云。
柳青云甩了下袖子,屋里的蜡烛随即亮起,相对的二人看清了彼此的容貌。
“这是我的屋子,我当然在这。”江天歌仰头瞪着清澈的眼睛看着柳青云。
“这是你的屋子吗?我还以为是我的,”柳青云进了养吾居,看到两间屋子,一间门前生了杂草,一间干净整洁,便朝干净的那间去了。
柳青云浅笑着,脸上露出赧色,“好几年没回来,都忘了我是住哪个屋了。”
江天歌没想到白天还高冷绝尘的人这时的表情竟能如此和缓,心里怀疑柳青云是不是在使什么计。
“刚才我进来躺在床上还奇怪,怎么会有个人,还好是你,不是进了什么贼。”柳青云松了口气。
江天歌靠着墙,只是盯着他,就算不回应,柳青云一个人说得也很是起劲。
“对了,你晚上没去吃饭吧,我带了些馒头回来,你要吃吗?”柳青云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几个白馒头。
“私自偷东西回来是要受罚的。”江天歌双手垂在身侧,并不伸手去接柳青云递过来的馒头。
看柳青云脸上露出笑容,江天歌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企图用偷来的馒头栽赃陷害自己。
“又没人知道,没关系的。”柳青云伸出来的手还悬在空中。
“我最近辟谷,不吃东西。”江天歌还是拒绝。
“又是辟谷,你不觉得不吃东西这日子都过得无趣得很吗?”柳青云一听到“辟谷”二字,脑袋就发晕。
江天歌摇头,认真质问道:“要想修为增进的快,就得少食杂粮,师父是掌门座下第一得意门生,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柳青云很是索然地摊了下手,“我怎会不知,只是与你们所想不同,若是还能……”柳青云只是想想,但没说出口,因为之前也算发过誓,只要他还在少衿山上,柳青云就不敢再提那几样他心心念念的东西。
“还能什么?”江天歌问。
柳青云没有直接回答,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昏黄的烛光从他身后打过来,衬得那笑容尤其温暖,江天歌背靠着墙,不觉地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扰了他的心神,想后退又退不了。
“你今年也到年纪要下山历练了吧,什么时候下去?为师和你一道,看看你的本事。”
“下……下月便去。”江天歌低下头不敢看柳青云。
柳青云一开心,突然在江天歌眉间轻轻一抹,解除了他施下的法术,“很好!”
说完,柳青云转身要走,走到门边,忽地又想起什么,回来把馒头放到桌子上,才迈着轻快的步子跳出了屋。
江天歌愣在原地,明明被碰的是眉心,可是此刻他的双颊却红得好似能滴血。
他将视线移到桌子上被放下的两个馒头,恍然明白过来,他之所以脸红肯定是被气的!
他坚信,他那师父肯定是想引诱他破戒,所以才把馒头放下来,即便自己不吃,指不定哪天就会被当成脏物给搜出来。
江天歌一明白过来,立即跑到桌边,拿起馒头,视线在屋子里搜寻了一圈之后,钻到床底,把馒头藏了进去。半夜躺在床上觉得不安心,又翻身下床,把馒头从床底藏到了床垫下。
然而即便是这样,后半夜,江天歌因为这两个馒头的存在也一直没有睡着,第二天,他果断地把馒头还给了柳青云。
柳青云深知藏馒头的最安全处所,那便是他的肚子,江天歌不要,他自己立即就把那两个馒头吞下了肚子,这样不就谁也找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