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恶之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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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轻微的摇晃是最好的催眠剂，上洋美子迷迷糊糊地想着，过度加班带来的疲惫让她几乎一上车就睡得人事不省，
也不知道会不会坐过站……她这样想着便清醒了不少，才发觉这整个车厢都十分安静，以往那些嘈杂或絮絮的声音尽然消失不见。
上洋美子本能地打了个冷颤。
银白色的手机外壳映射出对面低头坐着的男性，她惶然地意识到了什么，动作如同锈住了关节的机器人般一点点抬起头环顾四周——
女性撕心裂肺的尖叫骤然划破了暗沉的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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箕浦最近的心情很是差劲。
整整一节地铁车厢里的人均在同一时刻死亡，死因不明，监控里没有半点异常，唯一的幸存者也是一问三不知。
那群尸位素餐的高层还在不断给自己施压……泛上来的烟瘾让他不由得更加烦躁，盯着早已播放过无数次的监控的视线阴沉得近乎凶狠。
手下新来的井员看得愈发惴惴，双手奉上一支烟，战战兢兢地报告着新的幺蛾子：“箕蒲先生，上边新调来的那位督察大人在总厅指名要让您过去一趟……”
箕浦刚接过烟还没来得及点上：“……”
“要不……”下属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去拖一会？”
“……不用。”箕浦用微微颤抖的手把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略微冷静下来，“你接着看，我过去一趟。”
他三两口把一支烟抽完，拎起外套夺门而出。
箕浦毕竟不再是热血上头的毛头小子了，故而当他走到地下停车场时，他已经恢复了基本的镇定，以确保自己在面对那夭了寿的督察时不至于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箕浦平复了一下心情，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年轻女性翻过一页文件，微笑着向他颔首示意。
“……”
御川亓信无视了他见了鬼的眼神，收起文件一把将井视厅长官拉进了车。
“失礼了，尚未向您做出自我介绍，”御川亓信双手交叠着置于小腹上，坐姿相当端庄，“在下名为御川亓信；至于身份嘛，目前是港.口.黑.手.党.的准干部。”
“……”箕浦神色木然。
“在箕浦先生庆贺升迁之喜时在下正跟随上司进行一些其他地区的活动，未能及时拜会实在是在下的疏忽。”御川亓信欠了欠身以示遗憾，“故而今日前来叨扰，所有不便之处望您海涵。”
箕浦艰难地从刺激中捡起思考能力，许久才做出了回应：“拜会我？”
御川亓信笑眯眯地回答：“不错，毕竟安井先生的调任真是猝不及防呢。”
箕浦的脸色沉了下来。
安井在警视厅长官的任期期间并没有什么大的建树，但同样也从未有过过失，总的来说是一位相当“平衡”的长官。
但由于先前那位被自己爱人杀害的记者的部分揭露，政.府那边似乎有意要整治一下这种不作为的现象，故而选派了相对热血的箕浦来代替安井的工作。
“所以，这也是潜规则的一部分？”箕浦脸色十分难看，“政.府居然要看黑.手.党.的意思行事……”
“这怎么能叫看我们的意思行事呢，”御川亓信垂下眼睛，笑意微敛，“近几年来我们与政.府之间的合作不是很愉快吗？”
箕浦咬了咬牙，他当然知道高层当中有不少被腐蚀的家伙存在，这几年来港.黑.也确实比以前安分了不少，但是……
“但是我们也确实是□□，违反法律的事情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少做。”雅青发色的少女补充道。
“因此我们需要与政府合作，才能在这样的魔都之下略微有些自保的能力啊，”御川亓信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十分纯熟，“您对于我们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角色呢。”
“我？”箕浦冷笑了一声，“我何德何能才会被你们看中？”
“请不要妄自菲薄，您在江户川先生那里可是被赞不绝口的人物呢。”
“……？”
“啊，这样的谎话似乎有点过于明显了。”御川亓信神色自然，“那就改成国木田先生吧——请不要妄自菲薄，您在国木田先生那里可是被赞不绝口的人物呢。”
“……”箕浦一言难尽。
“——总之，我为您带来了见面礼。”
平板上展示的人被牢牢地束缚在椅子上，额头的血痕蜿蜒到了下颔，满身伤痕触目惊心，眼睛微阖生死不明。
“听闻您最近因为地铁上发生的事有些苦恼，”御川亓信微笑着解释道，“尽管有越俎代庖之嫌，但在下似乎也应尽些绵薄之力相助一二。”
箕浦的脸色愈发难看。
“啊，在下用了点小小的手段撬开他的嘴，”御川亓信恍然般补充了一句，“您放心，这位异能者目前的生命体征还算得上平稳。”
“只不过作案手法与动机尚未整理好——此次拜访实在是仓促，下次必定双手奉上。”
箕浦从平板上收回视线，沉默了一会：“……你们的目的什么？”
密闭狭窄的空间完全无法给他分毫安全感，身侧的少女年纪轻轻便能成为准干部，不论表达出多少善意也绝不能忘记她是个危险的人——
“「一般来说，先下手为强。」”御川亓信笑得无害，出口的话语却沾染着丝丝杀意，“是我们首领的口头禅哦。”
箕浦瞳孔剧烈地抖动着，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拉开车门逃走的冲动。
“——虽然这次被侦探社抢先了一步与您建立了良好关系，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话音一转，方才的压迫感仿佛只是错觉，身材瘦削的少女仍然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所以目的倒是谈不上，至多不过是向您表示善意，从而能够延续安井先生的传统而已——您可是我们首领青眼有加的人才，大概能猜到横滨夜晚如此太平的真正原因吧？”
警视厅长官的脊背上尽是冷汗，他根本无法忽视先前话语中的隐约威慑，但在那之后的信息却又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慎重思考。
御川亓信见此也不再多言，悠哉悠哉地等着对方消化完巨大的信息量。
其实港.黑并不缺人才，只不过等级过低或过高前来联络这样一个略显高傲的人都不合适，芥川龙之介能完成这种事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而樋口又天天跟着芥川跑善后抽不出来一点空闲，兼之箕浦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太过重要的人物，与其建立联系的任务就暂时搁置了。
啊，不过说起那位刚刚被自己再次送进疗养院的准干部先生的话……
就算再怎么为了那群北美暴发户的七十亿订单分散人力，区区「Karuma Transit」也不像是在被清理后还能有数量足以把准干部绑走的残党吧？
当然了，只要有一个前提存在，这些条件统统可以不存在——首领的纵容。
虽然似乎残忍了一点，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让人满意的：黑蜥蜴承认了樋口的上司地位，武斗部也进而发展成为了双核的队伍前途无量——况且，抓不到人虎让七十亿泡汤还炸了艘运输船……这种损失就算稍微残忍一点地对待想必也是可以接受的呢。
这样程度的拿捏与利用人心……真不愧是首领！
“……我不会贸然干扰你们的行动，”御川亓信从过激森厨的状态中迅速恢复，神色如常地看向男人眉头紧锁的模样：“但同样，我也需要你们的承诺。”
“您请说。”
年过而立的男子面容疲惫，鬓角竟是已然生出了几根白丝：“你们的行动，不可以触碰到这座城市的底线。”
少女略略挑眉，随即轻松地笑了：“这个您大可放心。”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我们的立场与信念可是惊人的相似呢。”
“……”箕浦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后方道：“我尽量相信你们。”
御川亓信见好就收，颔首致意后拉开车门：“案件相关的文件会在明天早上出现在您的办公桌上，还有……”
少女笑意盈盈：“手续方面您不用担心，那位新上任的督察先生会替您办好的。”
车门咔哒一声被关上。
箕浦浑身僵直地坐在车里，后背的衬衫再次被冷汗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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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川亓信到家时已是深夜。
巨大的工作量还是让她不得已把「Vita Sexualis」放了出来，但完成前段时间积压下来的报告和文书仍然是个遥遥无期的任务，也就是说她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只要不想猝死就还是需要忍耐御川折彦的冷嘲热讽——
太糟心了，虽然眼下好像还有另外一件糟心的事情。
年轻的准干部面无表情地仰起头，让架到脖子上的匕首离颈动脉稍微远一点：“……好久不见啊镜花，有长高一点吗？”
隐在她身后的女孩一哽，威胁的话语硬生生停在嘴边，无往不利的杀手气势无端弱了些许。
“以你的伏击角度来看大概是没什么变化，不过也不用灰心，喝牛奶多多少少会有点用——把刀往下放一放，我要开门了。”
“……”
御川亓信毫无顾忌地在泉镜花面前打开密码锁，懒洋洋地歪了歪头：“绝对安全的地下场所，收留失足少女的不二选择——开玩笑的，进来吧。”
“你确定？”女孩垂着头，声音有些沙哑，“我可是□□的叛徒。”
“有道理，那我现在就给老师打电话，报告这边抓到一个自投罗网的小叛徒——”御川亓信看着她骤然绷紧的肩线，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不过港.黑的叛徒也不缺你一个，我今天加的班够多了，这种事还是明天再去考虑吧，嗯？”
“……”泉镜花一言不发地进了门。
公寓里的布置算不上多用心，应该只是随手挑的装修模板，房屋的主人也不是什么会认真经营生活的人，找个钟点工维持环境的干净整洁是她最后的倔强，偌大的空间竟没有半分烟火气。
泉镜花想起中岛敦的房间，不由得走了下神。
御川亓信倒是毫不在意女孩对自己的腹诽，随手把头发散下来没个正形地瘫在了沙发上：“浴室在那边，厨房里说不定还有点吃的，你自己随便收拾收拾吧。”
泉镜花却沉默地坐到了她的对面。
“……”
劳碌了一整天的社畜捂住了脸。
苍天可鉴，她真的不适合也不愿意做这种心理医生的工作。
“你之前做的事我还是略有耳闻的。”御川亓信抹了把脸面对现实，无奈地看向了面前的小怨种，“虽然也不是说一定不能回到□□，但是回来的代价你大概也清楚，尤其还是在敌对组织里呆了一段时间……”
“我不想回去。”小怨种斩钉截铁道，随即又抿了抿唇，“……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了。”
“我知道，”出乎女孩的意料，准干部此时的反应十分平静，“不然你也不会捅红叶姐了。”
泉镜花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谴责意味，再度低下了头。
御川亓信叹了口气：“想让一个见过阳光的人回到黑暗当中确实不太现实，所以我也没有要劝你回来的意思，至多不过是把这种可能性给你列出来而已。”
“不过要说起来，你也确实不太适合武侦。”
“嗯，我……只会杀人。”泉镜花有些艰涩道，“我身体里潜藏的东西绝对不会美好，就像……”武装侦探社的人一样。
御川亓信挑了挑眉。
“半年里杀了三十五个人，还有在武侦的第一个任务……”女孩神情茫然，“我好像，真的只会杀人。”
御川亓信用指节轻轻扣着额角，任由场景滑向了令人不安的死寂。
“……”
她倏忽地笑了一声，短促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嗤然。
“区区三十五个人啊，”御川亓信眯起眼睛，漠然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算得了什么呢？”
“且不提芥川那个变态和武斗部，你知道单就Q被封印那天死了多少人吗？”御川亓信笑容讥诮，“那可真是血流成河啊。”
“你比我幸运一点，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恰巧处于前任首领最后统治的那段时间，”她靠在沙发上，视线投向了窗外，此刻的夜幕十分安静，仿佛几年前的混乱与无序只是一场噩梦，“三十五个人至多只能说是你有天赋，但彼时的我才能称得上是杀人如麻的恶鬼吧。”
“芥川那家伙害人不浅，杀人只是手段而已，他却把这玩意当做了为人处世的选择教给你。”
“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也成为这样草菅人命的变态，但你也确实没有必要把过去的事看得太重。”御川亓信反手就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背负所有罪恶活着，可是会被压垮的。”
泉镜花捂着额头，有些呆愣地看着她。
“帮助无知少女选择未来的人生轨迹什么的也太高尚了，一点都不适合我啊……”御川亓信夸张地倒进了沙发里，“要不是红叶姐之前对我的嘱托，今天我大概都不会让你进门吧。”
“红叶……姐？”
“是啊，”准干部眯起一只眼睛瞥向女孩，意有所指道，“小姑娘，想让你过得幸福快乐的可不止一个人呢。”
时钟的指针缓慢地指向了一点，御川亓信打了个哈欠，随手扯过张毯子盖在身上就地一躺，冲着犹自出神的女孩挥了挥手：“我要睡了，卧室归你记得关灯，明天早点走声音小一点就行——”
年轻的准干部困倦地闭上眼睛，低声补充了一句。
“选一个自己想要的未来，去试试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恶之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