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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七、今是昨非-1 ...

  •   明明只过了一天,却发生了太多的事。
      在这一天里,巧遇项羽、项梁,在这一天里,家破人亡,在这一天里,错认大野狼为温驯小绵羊,在这一天里,被张良绑架……太多太多的事情在这一天发生,令我疲惫不堪,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
      不知不觉中,我就这么趴在张良的背上,径自昏睡了过去。
      再后来,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项羽借酒浇愁,我浅笑吟吟地替他斟酒,柔情似水地问道:“王,妾以舞入酒可好?”项羽挥挥手,道:“诺。”我舞动着双臂,予以剑舞,摆袖回眸,同虞姬无一不同,和歌一首:“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舞罢,饮剑帐中,项羽跪趴在地上抱着我泪流不已,苦道:“何苦?”同时,张良不疾不徐地迈进帐中,对项羽道:“看清楚,你的能耐就到这而已。”飞脚踹向项羽,抱着我涕泪纵横,口中低喃着什么,我听不清。
      ——梦到这里的时候,我从梦中一下子惊醒了,这不正是虞姬饮剑楚帐的情结吗?但梦中的虞姬分明是我的长相,难道我冒名顶替?
      不得不说,我现在心情很复杂。
      身子一扭,这才发现,我的枕头由张良的背转为他的肩,怪不得这么不舒服,瞧这身板,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进食”,瘦得像根竹竿,只差没有削去外皮就可以上架晒衣了,交通工具也由他老人家的双腿转为闪亮亮的小牛车。
      这时的他睡着了,随着牛车前进晃头晃脑地顿着,面上的表情偏生得宁静,摆上佛堂,保不准还能换得早晚三炷清香,想着,我不由得笑了,如若今天没有发生这般事迹,多好?像从前一般打闹,多好?
      我忍不住掀起车窗的帘子,探头向后张望,深灰色的原阳城墙巍峨伫立,似与阴暗的天空融为一体。这是我第一次清晰地望见原阳城的模样,也是最后一次。
      天刚放亮,雾霭沉沉,远远近近的景致都蒙着一层白纱,若隐若现,恍惚有些不真实。透过肌肤。
      雾气掩去了远景,看不清远边的山脉和跟前一望无际颓然的秋意,意外地多了几分诗意。一群叫不出名字的飞鸟惊起,“扑啦啦”挥动翅膀的声响划破了这一道静谧。
      张良双眼缓缓地睁开,身形优雅地向前蹭了一步,勾唇问道:“……醒了?”
      “嗯,醒了。”
      半晌再没有人开口,张良望着我,叹了一口气,“……清儿,如今,妳可是不喜我更甚从前了?”
      “是。”
      张良头一转,眼眸轻轻张开,极其淡定地问了我一句。“你可还记得我俩初见那日?”
      我微愣,不知道他在这时候提起这有何意,轻点头,待他说下去。
      “那日,我确是刺杀秦王的刺客。”
      果然,我一脸凶恶地眯起眼睛,看着他,那日我就觉得不对头,虞姬却执意引狼入室,难道一切真为天意?
      “但今日之事,我以我人格担保,绝非因我而起。”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哦?阁下人格几两重?”
      “你不信我?”张良抬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视他,我说,这个人怎么就是犯贱,非得看见别人眼底的鄙视不成?
      我浅笑着挪开他的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一切好说。”脱离他的钳制后,我微笑着点头致意,“信与不信,又有何异?信任不是挂在嘴上说的。”
      “妳终是不信我……”张良微愣了楞,看似平静淡雅的笑容中,仍是夹杂了一丝苦涩。
      我秉持着沉默是金,明哲保身的原则,淡笑不语,开玩笑,天知道会不会等一会他老人家倏地发疯,一拳结束了我的小命,我可没有小燕子豁达的胸襟,可以面不改色地喊出响亮亮的口号:“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尔后,一车的沉默,只闻得寒风吹过,任凭车行颠簸,将我们载向前方……
      晚间就宿在山野间,寻了一处破庙栖身之地。
      寺院虽然早已废弃,后殿的放生池水依旧清泓,几片落叶虚浮其上。
      我侧身坐在池边,俯下身子,无聊地用指尖撩动池水。
      池水倒映着我的影子,我百无聊赖地将影子一遍又一遍地拨碎。
      身后传来若有似无的脚步声,我也懒得理会,不用想也知道来者何人。
      张良拿过荷叶裹上些许野菜,捧至我眼前,“再跟我惬气,也别跟身子过不去。”
      我轻声应了,草草用过晚饭,就地铺开被褥。
      “山间难免阴潮,如果妳不习惯,就上马车睡吧。”
      我想也没想地出口反对,“我身子不若你想像中的金贵。”
      张良脸色一沉,“妳非得这般同我说话吗?”
      我心里一酸,不敢抬头看他,只轻声说道:“你若不喜,大可把我丢了,自己扬长而去。”
      说这话时,我是心酸的,真没任何顶撞他的意思,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到他耳里又是另一番解释了。
      半晌,全是沉默。
      张良轻轻揉了揉额间,笑容再度夹杂了一丝苦涩与辛酸,一脸疲惫地仿佛耗尽了心力般开口唤道:“清儿,妳明知道我做不来的。妳何苦…妳何苦…这般折磨我?折磨了我妳心底比较快活?你为何还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蕴含了多少深重的伤痛和落寞。
      张良眼里的情绪如小刀般莫名划痛我的心脏,说穿了,这就一双面刃,割伤别人的同时,也狠狠地划伤了自己,可我却只能视似无睹地瞌上双眼,选择视而不见。
      ‘为什么’——我此刻心里千回百转,全是同样一句质问,可你要我如何回答你?
      因为虞姬死了,而你没有救他。
      因为虞姬死了,你却还活着,你这肇事者却还活着。
      因为虞姬死了,我却还活着,我这引狼入室的家伙却还苟延残喘着。
      太多的因为…你要我如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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