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乍暖》温酒小炉

5、第五颗星

　　这天夜里，温家老宅灯火通明。
　　“找到纪少爷了吗？”
　　“没有，都搜过了，已经可以确认，人不在老宅。”
　　肖叔召集了宅中的仆役与保镖，命令他们开车，分头去找，他去告禀老太太。
　　“必要时，可采取特殊手段，明白么？”肖叔冷肃着一张脸，透着难言的气势，压根不像个普通的生活管家。
　　“什么……特殊手段？”温姒就站在长廊尽头，怔怔看着仆役们有序的撤离，像极了军队的管理方式。
　　“是姒小姐啊，那没什么特殊的。”肖叔侧身，笑得格外慈祥，温姒却只觉得冰冷。
　　“对了，姒小姐今日下午，可曾见过纪嚣少爷？”
　　“我……我没见过。”她下意识的否认到，如果，小哥哥被抓回来的话，是不是会像那天一样，狼狈如厮。
　　她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是吗？”肖叔看不出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笑着说，“夜已深了，姒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课呢！”
　　“嗯。”她最后看了眼漆黑如墨的夜空，今夜，没有星星呢。
　　最后，纪嚣还是被人逮回来了，连同秦允一起，两人的衣衫有好几处被勾破了，鞋底沾了不少污泥。
　　这比温姒所预想的，还要狼狈些。
　　“允允，你怎么也跟着小小胡闹，竟然帮着他——”温老太太没想着，逮着纪嚣这兔崽子就算了，怎么把她的心肝外孙女也给拖了回来？
　　这算什么，买一送一？
　　这种惊喜，她老太太可真承受不起。
　　“外婆，我跟纪小六没有逃跑，我们只是去了——”
　　“阿允！”纪嚣打断了秦允辩解的话语，表情平静，语气却夹了几分嘲意，“温奶奶，你又何必插手我这破烂货的闲事，清理门户这种事，让温继卿亲自来便是，何需您为难？”
　　“纪嚣，过刚易折啊，你这孩子，性子怎么就……”温老太太年纪大了，这一动怒，肝火过旺，就容易眼底一黑。
　　“外婆，您没事吧！”秦允率先冲上去扶住温老太太。“都是我的错，是我任性，带着纪小六遛了出去，您别生气了，好吗？”
　　“罢，小小啊，老太婆只多嘴一句，羽翼未丰前，考验的，就是一个忍字！”温老太太摆摆手，示意秦允不用扶，“明儿，你就回纪家吧。”
　　“但在此之前，孩子，我跟你说几句，你也别嫌我老婆子啰嗦。”
　　温老太太把纪嚣单独带到一处，谁也不知，那夜里，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纪嚣出来后，据说被温老太太罚跪在老宅门口一夜，第二天一早昏迷了，被纪家主亲自接了回去。
　　之后，高烧反复了一个星期，才回了学校。当然，这是后话。
　　直到后来，温姒与秦允一次交谈之际，谈起那夜种种，温姒才知道，那一夜，是纪嚣母亲的祭日。
　　而这件事，只有纪嚣一个人在意。
　　那夜，春雨霏霏。
　　温姒翻开了那本日记本，上面还停留在二月底的那次相见。
　　此后一笔未动。
　　她顿了顿，划掉了上一行字，翻过一页，在首行正中间一笔一划，写下了《春寒》二字——
　　“他其实不是真的冷，因为，我看见了少年桀骜反骨之下，为之热爱的光。
　　虽然光是凉的、寒的、微弱的……如果有机会，我想带他看一看人间四月的春天。
　　这份温暖，我只想同他分享，这，算是喜欢么？”
　　温姒盯着结尾的那句问号，唇角泛起了浅浅的笑意。
　　其实，她心里，已然有了肯定的答案。
　　她喜欢他。
　　温姒不是一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虽性子温柔，模样柔弱，但她的内心，十分坚定，一旦确定了目标后，就会不懈追求。
　　于是，她制定了一个《追男友的九十九种攻略计划》
　　第一条——主动接近。
　　预期事件，高二下学期升高三的分班考试，争取与小哥哥在高三时同班生活。
　　要想实现这一句，她得先了解小哥哥的成绩如何。
　　对了，这个时候，温姒万分庆幸，养父母为了她未来方便找工作，选的理科。
　　纪嚣也是理科生，他在高二（5）班。
　　他比温姒大一岁，过几个月就满十八了。
　　听说是初三暑假时出了事，住了半年院。
　　当然，这些消息都是温姒与林和雨在微信聊天时打听到的。
　　不过，在所有的计划开展之前，她必须确认一件事——秦允与纪嚣，是恋人or朋友？
　　本来温姒以为，还需些时日，才能确认两人的真正关系，但没想到，真相会以这种方式，来到她的面前。
　　只因为，另一个只活在传说里的沈大校草，来学校了。
　　“什么，我男神回校了！”
　　“姐妹们，冲啊，迎接男神！”
　　同一种场景对话，在不同的班级教室同时上演着，校园贴吧已盖了数千层楼。
　　#蹲一只落单的男神#jpg
　　“楼上，发现男神踪迹了不？”
　　“啊啊啊！蹲到了，姐妹们，快去音乐教室旁边的画室！！！”
　　“速来，秦女神也在！”
　　“天啊，今天是什么大喜日子，居然能看见斯林中学两大颜值天花板同框！”
　　“啊啊啊！我又可以了！！！jpg”
　　“有生之年系列！”
　　……
　　“有生之年系列+10086！”
　　而温姒，很不幸的，被林知雨拖住，一路狂奔下楼，直奔向二三教学楼中间的图书馆，音乐教室与画室都在图书馆顶楼，平日里十分清幽寂静，无人经过。
　　当然，今天这份子清静，即将被乌泱泱的人群彻底打破。
　　“小雨……小雨……你慢点！我……我快喘不过气了！”温姒面色潮红，迎面刮来的寒风如刀子般，刮得脸有些痛。
　　“不……不可以，跑慢了，就见不到男神与女神同框的神仙场面了，这可是有生之年系列！”林知雨也喘得厉害，但她反而加快了速度，因为，身旁不少女孩都超过了她。
　　“啥？”温姒呆呆看着一大波人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整个人都懵了。
　　这简直……比粉丝追星还疯狂！
　　太……太夸张了吧。
　　终于，被林知雨生拖硬拽至顶楼，温姒整个人都快瘫软成了一滩泥，毫无形象的坐在了地板上，嗓子干得直冒烟。
　　她的面前，挤着一堆人，像一个个拥挤的不知名符号，她根本无法辨认出谁是谁，只有嘈杂的声音，嗡嗡入耳，叫人难以忍受。
　　“啊啊啊，男神出来了！”
　　当他出现在温姒眼帘中时，她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种人，天生就像璀璨的星辰，哪怕将其丢入人堆中，也是最耀眼夺目的存在。
　　而沈亦殊，也许就算身处于漫天星河中，也能成为那颗最亮最特殊的星星。
　　美且妖，俊而俏。
　　你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过分偏爱。
　　说句玩笑话，若是斯林中学去掉什么花里胡哨的校花校草榜，单评一个美人榜，沈亦殊定能独占鳌头。
　　“啊啊啊，我要死了！”
　　“姐妹，清醒点！”旁边那姑娘替她猛掐人中，这才阻止了一件昏迷事件的发生。
　　温姒：“……”
　　众人：“……”
　　嗯，快成玄幻剧了。
　　“都给老子闭嘴，吵死了！”俊美无俦的少年一开嗓，实力演绎了什么叫“看脸是天神，开口即幻灭”的存在。
　　咔嚓——，温姒仿佛能听见身边无数女孩心脏破裂的声音。
　　#校园男神在线暴躁，效果感人#
　　然而，温姒这次预估错了，众人的反应居然是——
　　“啊啊啊，哥哥生气的样子吼吼看啦！”
　　“果然，今天哥哥也是暴躁人设唉，好带感啊！”
　　“此处应有校草专属BGM！”
　　“好想在哥哥的睫毛上滑滑梯！”
　　温姒：“……”
　　万万没想到，小丑竟是她自己。
　　这个世界，是她看不懂了吗？
　　“行了，看完了就给老子滚，别打扰爷的约会！”沈亦殊眼尾天生带着一抹红，泛着血气，眉目间自带一股子郁躁之气，显得整个人冲击感极强，像一幅色彩浓郁的油画。
　　人间“殊”色华。
　　确实是名不虚传！
　　当然，他口中的惊人之语，更是引爆了全场的骚动。
　　什么？约会？！
　　等等，画室里的另一个人，是秦允女神吧！
　　妈耶，这等神仙爱情，当真是我等凡人可以目睹的？
　　“等等，你过来一下。”沈亦殊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穿过层层叠叠的阻隔，无比精准的落在了还坐在地上的温姒身上。
　　“我？”温姒有些不确定的歪了歪头。
　　“啊啊啊！这个小姐姐肿么可以，超幸运的说！”
　　“我也想被男神选中，哪怕只是当一个木得感情的模特。”
　　“别说了，姐妹，谁不是呢？”
　　“散了吧，散了吧，不要打扰男神画画！”
　　……
　　喧闹人群散开来，站在温姒身旁的林知雨一个激动，将她扶起哦一把抱住，又立即松开，“呜呜，姒姒超幸运唉，居然可以被我男神选中！”
　　“不是……我——”
　　“呀呀，姒姒快去吧，别让我男神等久了！”
　　温姒仍一脸状况外，被林知雨直接推向了画室门口，她笑得莫名透着几分揶揄，“姒姒，加油哦，拜拜！”
　　“不是，小雨——”林知雨偷偷瞄一眼沈亦殊，羞红了脸，溜得那叫一个迅速啊！
　　温姒尚未来得紧伸手挽留，佳人倩影已然远去，整个楼道中，只剩温姒，与一脸郁躁的沈亦殊。
　　温姒有点紧张，这个男生，气势好吓人的说。
　　总感觉下一秒他就能冲上来打她似的！
　　好可怕，想回家！
　　“进来吧，别磨叽！”少年站在画室门口，发丝扬起间，昳丽到，时光都凝止了的错觉。
　　温姒被美色所惑走进了画室，呸呸，什么美色所惑，她的心里只有小哥哥好吧！
　　颜控这东西，是人类的本能，克制不了的。
　　她只是遵从本心而已，没错，就是这样！
　　“殊殊，你也太久了吧。”天光洇染霞红，光影在少女栗色的发尾梢处婆娑，她颇有些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整个人且得有些倦慢。
　　“我好困。”因为纪嚣的事，她难得熬了个夜，虽然，没能把小六给拯救出来，不过好在，她成功把殊殊给捞了出来。
　　真是的，一个个的，亏的都是她哥哥呢，结果，反倒要她这个妹妹来操心，这像话么？
　　秦允眯了眯狭长的眼，似是觉得光线有些刺眼，她侧了侧脸，便见沈亦殊的身后，还跟了名怯生生的少女。
　　娇软的眉眼，瓷白的面庞，看着就觉得舒服极了！
　　而且，秦允觉得，少女有些面熟，在哪见过来着？
　　哦，对了！
　　“你就是我表姐，对不对？”秦允眼神亮了亮，瞬间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她看上去，似乎有点兴奋啊，为什么呢？
　　温姒不解。
　　当然，后来她才知道，任谁身边整天都围着八个哥哥一起转圈圈，突然又出现了个与自己年龄相似的姐姐，怎么兴奋么？
　　终于可以不用跟那些臭男人玩了！
　　这大概秦允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虽然，哥哥们对她都不错的说，但是，身为真海王的秦允表示：养鱼这件大事，不分性别的好么？
　　只要入了她的“鱼塘”，就别想走了！
　　因此，在温姒与秦允之间的友谊之中，主动的、富有侵略性的，一直都是，秦允。
　　“殊殊，你是认识温表姐吗？”
　　不然怎么可能从百来号女生当中，一眼就挑中了温姒。
　　“你在想屁吃？老子压根就不认识她……老子只是——”
　　他就只是看她长得顺眼而已。
　　那么多人头里，就她传达出来的色彩感，最独特。
　　像玉兰，素袅娉婷。
　　他只需一眼，脑中灵感便如泉涌。
　　除了秦允，她是第二个给他传达出这种灵感的人。
　　所以，管她是什么温家人，还是什么的，进了他的画室，就是他的模特！
　　温姒：“……”
　　当被沈亦殊要求摆放成各种姿势时，内心充斥着：“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她是温工具人姒。
　　……
　　陪着沈亦殊秦允折腾了一下午，温姒还是有不少收获的。
　　比如，交了两个新朋友。
　　再比如，知道了秦允与纪嚣“青梅竹马”的真相。
　　“哈，我跟纪小六，青梅竹马？！”秦允在温姒问出这个问题时，怔了一瞬，然后是捂腹大笑，整个人差点都笑倒在了沈亦殊肩上。
　　沈亦殊：“……”
　　只能宠着呗。
　　“姒姒啊，要像你这样说，那我跟殊殊、小五、四哥、还有你哥，不都算是青梅竹马？”
　　沈亦殊：“……”
　　呵，纪嚣，青梅竹马，他配么？
　　老子都不敢自称跟小九是青梅竹马！
　　“不是，阿允，你别误会，我就是听别人说起过，所……所以，就好奇问问。”温姒都快被沈亦殊的眼神吓死了，舌头直打颤儿。
　　虽然过程十分辛酸且坎坷，但好在，结果是温姒所期盼的——秦允与纪嚣，不是情侣。
　　那么，她就可以展开追夫三十六记了！
　　下个星期就是高二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她要借此机会，摸清小哥哥的成绩排名情况！
　　这样，在之后的分班考试中，她只要考个无限接近小哥哥成绩的分，那么，在高三，她就可以，跟小哥哥……
　　嘻嘻，为了爱情，控分只是常规操作，懂？
　　不过，温姒没料到的是，比第一次月考来得更早的，是一次省作文竞赛邀请。
　　当天夜里，她回到教室，正准备上晚自习，去被叫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除了老班，语文老师也在。
　　“温姒同学，我们学校有几个参加省内举办的作文竞赛的名额，温同学有兴趣代表我们中学去参加么？”语文老师的语气中，藏着一□□哄之意。
　　“我吗？”温姒有些茫然的指了指自己。
　　她才刚转来学校，老师们怎么会突然想到要让她去参加呢？
　　按理说，不应该是语文科代表，或者文科班的那什么学霸更合适么？
　　“温姒同学，是这样的，老师看过你写的几篇文章，觉得非常有灵气，十分适合去参加这次的作文竞赛。”
　　语文老师强压下心中哄骗小姑娘的那一丝愧疚感。
　　其实，之所以找到温姒，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找过其他的学生了，但是，都被拒绝了……呜呜，在斯林中学，语文真的是，最卑微的学科了。
　　毕竟，这里的学生，非富即贵，大部分高考完，或不参加高考，会被家族直接送出国留学的。
　　所以，英语、法语、意大利语……才是学生们的热门选择啊！
　　而国语……嗯，你懂的。
　　在温姒之前，语文组的老师们已经接触了不少学生，但他们都拒绝了。
　　有三个，要准备参加省内的英语演讲比赛，有两个，在物理竞赛班学习，最后还有三个，在准备生物竞赛的初赛。
　　所以，温姒……是他们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