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月》木夕流俗

7、寒极而暖

　　星华撇了撇嘴角：“一个殿名而已，何至于如此大的反应。”
　　说着连忙将滑落下的镶锦银狐小毯向月灵膝上拉了一拉。
　　“自来也没听说过有……”月灵低声说到一半便顿了一下，而后有些迷糊地半眯上眼睛，喘了一口气，继而突然睁开眼睛，一口气说下去“自来也没听过有这么个殿。”
　　这是她一第次暴露自己对韦朝宫内的了解。
　　星华惊愕地看她一眼，似乎看到那冰蓝的眼里划过一丝水光。他别过头去，将暖炉旁的一件金丝錾银火狐毛大麾理开，将顺过的毛又顺一遍，预备出轿时披在月灵身上。
　　须臾回头，月灵果然又回到了那幅病悷悷的样儿，安安静静，眼神飘忽。
　　如果是要为难她，何苦来又新造一个殿名，为着她，究竟是太重视了。
　　如果要是迎着她呢，阖宫上下又都知晓这大雪的天儿她献花间舞，却无人知晓她已经病得这个样儿了来看一看，不是瞒了这个消息存心要她死吗。
　　此时她已然到了门口，再称病已经不能。
　　见轿中久久没有动静，外头的小太监又低了声说道“请王子下轿，奴才要将公主的轿抬入二门内了。”
　　月灵依旧低垂着眼眉，冰冷的眼中又寒几分，但依然抬抬手，示意星华按太监所说去做。
　　星华虽隐隐觉得妹妹有些不大一样，却仍然放了大麾，起身下轿，下轿后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月灵冲他微微一笑。轿子复被几个婆子抬起，稳稳地向前深走去。
　　可是这次，她也不知道了呢。
　　主殿内，皇后稳坐高位，内心却有些焦灼，那虚朝嫡长公主身患寒疾，皇帝在她来前便与自己说了，更是在入秋后扣了六宫几月蜀锦分例为她预备着，甚至，还私底下向绥妃讨了她母国进贡的狐狸送至别苑。
　　但自己这个小六，不但拦下了蜀锦，还非在大雪天以舞为名设宴，说要迎她入宫。虽然这“暖玉阁”在自己宫中，相隔并不远，自己早早便从偏门来了正殿，让人去找那逆女，小六却迟迟不来相见。
　　此番若真赏了那花间舞，只怕自己孩儿的太子妃便要香消玉殒。
　　皇后将手中的银丝冰蚕帕绞了又绞，手心微微生了些汗来。
　　却说那轿子进了二门，月灵微微掀开轿帘，一股热浪便迎面袭来，蒸得她手一抖。微微定一定心神，再伸手去撩轿帘，依旧是一股炎热的气息透过来，竟似阳春三月的气温，暖过了她日夜烧着地龙的别苑寝宫。
　　月灵瞧一眼暖炉旁的大麾，没有拿起，一径下了小轿，只觉通体舒畅。
　　但见那地上铺就厚厚一层雪白羊绒毡，游廊两侧底部燃起一排镶银乌木暖炉，再向上垂了厚厚一层大红蜀锦，伸手抚开那层蜀锦，外面又盖有一层乌黑的毛皮，瞧着竟是牛绒。再撇开那层牛绒，外头竟不是寒意渗进，而是暖风透进来，还夹杂着丝丝淡淡的药味。
　　月灵打眼一瞧，此处竟是一泓天生的温泉，泉水恰恰地流过游廊与宫殿下，连着地砖也暖了起来。纵使在寒冬腊月，泉旁几株牡丹依旧艳冶非常，其中一棵花开并蒂，胭脂红与螺子黛交相映衬，煞是富丽。
　　本来一路她心中只是寒意，小轿里的暖炉都抵不过，但此时的暖便如冬日里晴好的日光，透进心底，身子不觉也健旺许多，挣扎着便往那殿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