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恋人》骨火

26、第二十六章

　　到医院清理完伤口，叶摘把缪长舟送回了家。
　　叶摘这次总算能踏进缪长舟的家门了。

　　缪长舟租的是带卫浴和小厨房的公寓，空间挺大，收拾还算干净。他把百叶窗拉开，光线一下子溢满了房间。

　　“不用换鞋了。你先坐，我去给你倒点喝的，你想喝什么？”缪长舟一瘸一拐地走到厨房，拿出一只新买的杯子。

　　叶摘跟着他，接过杯子，随便灌了杯自来水：“你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可以。”

　　缪长舟瞥了一眼窗外的天空，问：“你觉得热不热？热的话可以开风扇。”

　　叶摘说：“不热。”

　　缪长舟点点头：“那就好。幸亏我没有租朝南的房子。朋友的房间就朝南，他说每天太阳从早晒到晚，房间像蒸笼。”

　　他打开冰箱，思索着能拿什么食物招待客人，忽然听见门口的叶摘说：“你新买了一只绿色的鸭子。”

　　缪长舟转头，看到桌上那只褪成了绿色的小黄鸭。

　　叶摘注视着它：“和我送你的那只很像，只是颜色不同。”
　　缪长舟：“…………”
　　缪长舟：“我也觉得很像。”

　　“但是没有我送你的那只好看。”叶摘评价道。

　　缪长舟附和：“对，还是那只黄色的最好看。”他不想让叶摘知道，他把这只没什么用的小黄鸭千里迢迢地带了过来。这样有些丢脸。

　　目光从小绿鸭移开，叶摘又观察起了别的东西，而缪长舟则到房间收拾起了脏衣篓。
　　转悠了几圈后，叶摘重新回到缪长舟面前，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缪长舟问：“你要回去了吗？”

　　叶摘却说：“我今天想留下来。”
　　“你腿脚不便，我可以照顾你。”叶摘这么和他解释。

　　缪长舟抬了下受伤的小腿：“我的腿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不用麻烦你的。”
　　叶摘坚持：“不麻烦。我明天要来你们学校开会，睡在这儿也更方便。”

　　缪长舟用探究的眼神看了叶摘一会儿，接着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想留下来和我睡一张床，说要照顾我只是借口。”

　　“不是借口。”叶摘的脸变得热了一点，“我是想留下，但是想照顾你也是真的，我可以给你做饭。”

　　“做饭……该不会是海鲜炒饭吧。”缪长舟的手指在桌上无序地敲了几下，“可不敢，不然到哪天又要威胁我，从我手里抢走海鲜。”

　　上次叶摘抱着缪长舟的海鲜不撒手，非说缪长舟欠他一半海鲜，让缪长舟印象深刻。

　　“那天只是想找个理由跟你搭话，如果不这么说，你根本不会理我。”叶摘的瞳色变得黯淡，“你要是想吃，我可以给你买。”

　　“不要买，我开玩笑的，你想留就留下来嘛，正好我们今晚可以谈谈心。”缪长舟拉住叶摘的袖口，坐在了小沙发上，“我家里有冷冻炸鱼，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晚上就吃这个吧，做起来方便。”

　　“好。”叶摘应下了，“我来做吧。”

　　缪长舟单脚蹦到门口，拿起鞋柜上的钥匙圈。

　　钥匙圈里有两把相同的钥匙，缪长舟转出了一把，交给叶摘：“喏，这是我房间的钥匙，以后就给你用了。”

　　.

　　——多日后。

　　金秋，下午四点，阳光依然热烈。
　　公园里交织着翠绿与金黄，树影歪斜，时不时随风抖动，草坪上有零散的野餐团体，还有放学的小孩。

　　缪长舟坐在树荫下，背靠着一块大岩石，正和他的家人视频通话。

　　“妈，我来公园锻炼身体了，现在在休息。”缪长舟打开后置摄像头，对着四周环绕了一圈，“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对面的小窗口跳出来另一张中年男人的脸，“你旁边那个是什么鸟？蓝绿蓝绿的。”

　　有只飞翔的鸽子在镜头下一闪而过，缪长舟便把镜头对了过去：“爸。是鸽子，看到了没。这里鸽子好多。”

　　“对对对，是鸽子。真是个小胖墩，差点没认出来是什么物种。”缪长舟的父亲笑意渐浓。

　　“长舟啊，你要乖乖的，不要到外面乱跑。我在网上看到国外老是搞什么恐怖袭击，昨天又打死几十条人命。”奶奶也冒出了头，整张脸不安地皱巴着，“看得我那是晚上做梦都在躲枪子儿，起来满身汗。”

　　“外婆，你说的那个和我这儿不是一个国家。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缪长舟安慰起了外婆。
　　他在外报喜不报忧，对在大街上被抢手机的事只字不提。要是提了，外婆恐怕要一个月睡不好觉。
　　说起来，缪长舟也够幸运的。手机被抢的第二天，他就去报了警，后来打劫他的团伙再犯案时，撞到了大卡车上，直接落网了。他的手机被送了回来，里面的零件一样都没少。

　　“哎呀，吓得我啊，失眠半宿。”外婆仍在提心吊胆，摸着心口说，“早知道不让你出去了。长舟你的学历足够用了，在国内找个工作不是蛮好，也能赚大钱。”

　　缪长舟的母亲拍外婆的胳膊：“妈，人家学校给长舟全额奖学金呢，住宿生活费全免，干什么不去，以后也是个经历。”

　　外婆长叹一口气，耷拉着松弛的眼皮说：“行吧，你们说的对。长舟啊，在那儿要多喝牛奶，知道不。”

　　缪长舟把手机的屏幕调得亮了点，外婆的脸能看得更加清楚：“知道了外婆，我现在天天都买牛奶。”

　　“哎！那小孩怎么摔了一跤。”外婆突然惊呼。

　　缪长舟定睛一瞧，原来他刚刚不小心又点到了后置摄像头。

　　在他这边的画面里，有个男人慢悠悠地骑着车，忽然咚地一下，栽倒在郁郁葱葱的草坪里。

　　他吓了一大跳，连忙对家人说：“爸爸妈妈，外婆，我还有事，先不说了，以后有空再聊。”

　　“好嘞，你忙去吧。”家人们和他招手说再见。

　　匆忙挂断视频，缪长舟飞奔到了叶摘身边。他扶起摔倒的叶摘，帮他拍掉头发上的草屑：“怎么摔了，疼不疼？”

　　叶摘摇了摇头。

　　“要不，我们不学了吧，反正你平常也不骑车。”缪长舟劝他。
　　“我再试试。”叶摘把自行车从地上拖了起来。

　　缪长舟看着叶摘的背影，不免有些担忧。

　　叶摘今天一时兴起，说要来公园学骑自行车，缪长舟恰好交了作业有空，就过来陪他了。

　　缪长舟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叶摘会踢足球，会打网球，会开赛车，就是不会骑自行车。他原先一直以为运动细胞能互通，谁能想到叶摘骑起车来像只大笨熊。

　　“那我帮你扶着。”缪长舟把手机放回包里，双腿弯曲，伫在自行车后方，“先控制好平衡，再往后就不难了。”

　　叶摘把车把头挪到中间，开始踩踏板。缪长舟便小跑跟着他，时不时扶着后座。

　　好不容易踏板踩顺了，车把头又控制不住方向了，车轱辘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有如蛇形，还是那种慢吞吞的蛇。

　　“车把别转得太狠，转到中间就行了。”缪长舟指导他，“对，就是这样，真棒。”

　　很快叶摘就不需要他来扶了，虽然还是骑得歪七八扭，但已经能控制住平衡了。

　　叶摘沿着林荫小路一路骑去，渐渐骑得远了，在视野里缩成了一个小黑点，和近处的树梢汇在一起。

　　缪长舟眺望着叶摘的身影，突然听到一声：“学长！”

　　他转头看去，发现方恕停在他的身边，脚下踩着辆蓝色的山地车。方恕戴着头盔，护腕护膝齐全，像个自行车职业选手。

　　“你也来这边玩啊。”方恕的眼神饱含惊喜，“一个人吗？”

　　缪长舟：“我和朋友一起来的。”

　　“哦。”方恕把车头挪近了些，与他对视，“对了，上次的海鲜好吃吗？朋友说龙虾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缪长舟扯了扯嘴角：“……好吃，很新鲜。”其实他根本没吃到龙虾，全被叶摘拿走了。

　　“那就好，我先走啦。”方恕和他招了招手，“我朋友等我呢，下次再聊。”

　　方恕骑着他的山地车，一溜烟没影了，这时叶摘才握着车把走了回来。

　　叶摘推车的动作硬邦邦的。缪长舟一看就觉得不对劲：“你是不是在这儿呆了很久了。”

　　叶摘把自行车支在草地边：“我看到你们在说话。”

　　缪长舟：“那你怎么不出来？”

　　“我不喜欢他。”叶摘回答，“而且我骑得没有他好，会被他比下去。”

　　缪长舟忍不住笑：“你和他比这些干什么，我也不喜欢他呀。”

　　叶摘闷闷不乐，但又不把话说开。缪长舟见状，就拿出手机，翻出了一页聊天记录。他拉着叶摘在草坪上坐下，并把手机递了过去：“你过来看这个。”

　　叶摘向屏幕望去，发现聊天记录来自“缪长舟”，而和他聊天的人叫“方恕”。

　　缪长舟说：“方恕就是刚刚那个骑车的男生。”

　　聊天记录如下：

　　方恕：学长，今晚有空吗，约不约喝酒？
　　缪长舟：抱歉，我去不了了，你找别人吧。
　　方恕：这话说的……你是不是已经找到男朋友了？
　　缪长舟没有否认：嗯。

　　方恕：我猜猜。你对象该不会是叶摘吧？前几天一直看到他来找你。
　　缪长舟：是他。
　　方恕：我竟然猜对了？恭喜啊！
　　方恕：那什么，求你个事儿，我一直想搞两张叶摘他们游轮晚会的门票，你看，能不能帮我……
　　缪长舟：我可以试试看，但不能保证。
　　方恕：谢谢谢谢，学长你真好！！以后你再想吃海鲜，都包我身上了！

　　叶摘迅速滑完了。

　　“怎么样，我和他是不是清清白白的。”缪长舟用食指敲了下屏幕。

　　叶摘没想到缪长舟会直接甩聊天记录给他，来证明自己。
　　他把手机还给了缪长舟。

　　缪长舟补充：“而且我之前和他也什么都没有，我和他在酒吧刚认识的时候，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你打断了，后来除了买海鲜，再也没聚过，现在的关系更是纯洁无比。你不需要担心我和他的关系。”

　　“对不起。”叶摘听缪长舟把一切都剖开了跟他解释，心里感到愧疚。缪长舟没有错，这是他的隐私，他没有必要解释得那么清楚。

　　都怪自己太爱吃醋了，叶摘想。

　　“你不需要道歉。”缪长舟拨开了叶摘握成拳的手，把自己的五指扣了上去，“我这几年思考了很多，思考我们为什么会分开。当初提分手时，我觉得你太坏了，觉得都是你的错，后来我想啊想啊，想明白了，发现我也有错。”

　　叶摘不懂：“你没有错。”

　　缪长舟躺在草坪上，望着开阔的蓝天白云，以及在头顶乱晃的树枝：“我回看了许多遍我们的聊天记录。我发现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太急于和新同学搞好关系了，每天只要醒来，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件事。”

　　“我经常和你说起我的班长，每天都在向你夸耀班长有多么好，新同学有多么好，只顾着和你讲述我新结识的对象，渐渐地，就忘记了去顾虑你的感受。”

　　“有几天，我看你工作忙，就一直没有找你，后来去找你，一开口，我就说我们班长和同学怎样怎样。”

　　“换位思考，假如从某一天开始，你张口闭口夸的都是其他人，我也会不开心的。”

　　到这里，叶摘总算明白那天缪长舟喝醉说的胡话是什么意思了。缪长舟果然在自责。

　　“当然，你也有错。”缪长舟翻了个身，用膝盖顶着叶摘的大腿，“我给你看聊天记录，不是为了自证清白，而是想说，你没有必要把不开心的事全都藏在心里，藏久了，我们总会生嫌隙。”

　　“今后你不开心了，就告诉我，我们一起分析，看看要怎么解决。”缪长舟在叶摘的手心里轻轻画圈，“好不好。”

　　“好。”
　　叶摘感到幸运。缪长舟是世上第一个愿意剖析他内心需求的人。

　　缪长舟拉着叶摘一起躺了下来，两人肩并肩休息。一旁是静止的单车，有人在远处慢跑。

　　缪长舟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也许是秋意的温柔给了他别样的自信：以后他再也不需要问叶摘“我们会不会分手”了，那是世界上最没有意思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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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