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恋人》骨火

13、第十三章

　　他的音量毫无收敛，叶摘看他的眼神里跟着多了一分愠怒。

　　卫淼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拍了下嘴，放轻声音说：“明白了，她还没醒对吧，你怕我吵着她。”

　　叶摘点头：“你知道就好。”

　　面对叶摘的死亡凝视，卫淼放弃了继续杵在这当电灯泡的想法：“算了，那我下次再来看她，今天太早了。你要注意点哦，据说要是被本部老师知道你们上床了，她可能会被开除。”

　　叶摘想反驳说他们还没有上床，可是转念一想，这种东西没有必要告诉卫淼。

　　叶摘巴不得他赶紧离开，立刻拉开了门等他往外走。

　　卫淼一脸痛心：“有了老婆就和兄弟生分了，叶摘，你没有心。”

　　卫淼挪到了门外，还想回头再侃两句，结果叶摘手一推，直接把门关起来了。

　　.

　　缪长舟这晚睡得很沉，他不认床，一口气睡到了天亮，连叶摘的朋友来了又走了都没听见。

　　他脑袋昏昏，洗漱完了依然有种没睡醒的感觉。紧接着他连打了两个喷嚏，这才意识到自己感冒了。

　　打喷嚏时会连着被打的肚子一起疼，缪长舟扶住墙面躬了下腰，这样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他得去问问叶摘家里有没有感冒药。
　　他走下楼梯，转到一楼客厅的方向，看见叶摘正在看电视。

　　一道慈祥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了出来。

　　“为了能时刻关注小豹子丽塔的踪迹，我们在它的身上安装了追踪器。”

　　“我们希望它能回归大自然，但目前它尚不能适应草原的凶险。假使它遭遇了危险，我们可以通过搜寻追踪器的位置，迅速赶到现场。”

　　缪长舟来到电视机前。屏幕上出现了一只金色大猫，猫脸上有两道黑色泪痕。

　　“你在看动物世界？”缪长舟惊奇地问。
　　他这辈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大早上起来看动物世界。

　　“只是随手调到了。”叶摘丢下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我叫了早饭外卖，放在饭桌上了，有包子。”

　　缪长舟看到了热腾腾的包子，却没有闻到任何香味，他想这可能是感冒堵了鼻子的缘故。
　　他问：“叶摘，你家有没有感冒药？”

　　“还有一盒。”叶摘盯着他的鼻尖看，“你感冒了？”
　　“有点。”缪长舟思索片刻，说，“一会儿可能得麻烦你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把我放下来了。”

　　叶摘疑惑：“为什么？你不去学校吗？”
　　缪长舟叹气：“去了怕传染同学，他们马上要高考了，现在正是冲刺阶段，生了病会有影响。”
　　虽然是小感冒，他也不想耽误周围的同学。

　　叶摘从药箱里把感冒冲剂拿了出来：“那你就别出去了，在我这儿休息一天吧，等你的脸消肿了，再回家。”

　　缪长舟摆摆手：“还是算了，我留在这里也会传染你。我打算到学校南面的公园逛逛，好久没去——”
　　说话的时候，他垂着眼睑低着头，所以没有发现叶摘的影子已经靠了过来。

　　叶摘一把捞住缪长舟的肘弯，缪长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抬起头看他。

　　叶摘趁机亲了一下他的嘴唇，接着好像又觉得蜻蜓点水式的吻不够，重新贴回来蹭了两下：“好了，现在已经传染了，你不需要再担心这个问题。”

　　缪长舟的脑袋像突然涌入了胶水，一时思考不出任何比叶摘的建议更好的方法。他望着叶摘那张淡漠的脸，完全想象不出刚才的举动是这样的男人能做出来的。

　　叶摘把桌上的肉包推到缪长舟面前：“今天高二舞台剧汇演，不需要上课。我可以不去学校，留下来陪你。”
　　随即叶摘强调：“即使不是汇演，我也不想去。学长，你讲课比老师有趣，我更喜欢听你讲课。”

　　缪长舟笑了一声。
　　傻子都听得出来，叶摘找到这些奇奇怪怪的借口，就是为了和他呆在一起，缪长舟也不拆穿。他顺着叶摘的话说了下去：“行啊，你想听哪门课？我给你讲。”

　　叶摘看向缪长舟的喉结：“你感冒了，嗓子方便说话吗？”
　　缪长舟：“方便的，喉咙暂时不疼。”

　　叶摘说了另一个方案：“或者我也可以给你讲讲我之前学的概率论……”

　　缪长舟就这么在叶摘家里住了两天，住到他家人开始担心他给他打电话，他才搬回自己家。

　　缪长舟重新回到学校上课。
　　刚进班级屁股还没坐热，前座的石晓笛就转过来和他讲话：“嗨，好久不见，听班主任说你这几天生病了。最近换季，要注意身体哦。”

　　石晓笛戴着副黑框眼镜，他度数高，镜片厚，话说到一半还要推眼镜，动作有点呆板。

　　这么呆板的人还会关心他，而且还是以前与他不合的同学，缪长舟不禁有点感动：“谢谢。你也要注意身体，下个月就要高考了，你加油。”

　　“嗯嗯，我会的。”石晓笛神采奕奕地望着他，随后指了指他的右边，“你的脸是不是被蚊子咬了？这里好像肿了一块。”

　　充血肿胀只留着一点痕迹未消，轻易就能糊弄过去。缪长舟答：“对，被蚊子咬了。”

　　“没事儿，你皮肤光滑，脸再肿都是大帅哥，比我们好看多了。”石晓笛假惺惺地安慰他，“哪像我们这些普通人，不被蚊子咬也会满脸长痘。”

　　这样的赞美从石晓笛嘴里说出来已经不再新鲜，可缪长舟依然不习惯。

　　之前缪长舟坚信石晓笛对他没有那种意思，现在他不禁开始往那方面想。

　　石晓笛如果不喜欢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向他示好呢？

　　为了确认自己不是多虑，他决定问问叶摘。

　　他特意编辑了一个换位思考的问题发给叶摘：“如果有一个和你不熟的人，每天不停地夸你，不图任何回报，你会觉得那个人喜欢你吗？”

　　过了很久，叶摘才回：“不会。”

　　缪长舟问：“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夸你呢？”

　　叶摘回：“因为你优秀。”
　　结果不到两秒钟，叶摘就把这条消息给撤回了。

　　叶摘重新编辑了一下：“因为我优秀。”他之前用错了主语。

　　缪长舟纳闷：“真的么，不是另有隐情？”

　　叶摘：“可能是因为以前没有被夸赞过，才会认为现在得到的夸赞太多。”

　　缪长舟的情况被叶摘说中了。他醍醐灌顶。

　　看来真的是他多虑了。也许石晓笛只是在最近发现了他的闪光点，心里有愧，才会抓住高三的尾巴猛力拍他的马屁。

　　被人喜欢的感觉和这种情况不同。至于究竟是哪里不同……比如石晓笛看他的眼神从来不会像叶摘那样，透着含蓄的思念之情。

　　第二天，缪长舟看到石晓笛穿了双新鞋来上课。

　　石晓笛高调地向大家展示着他的新鞋，连上课都要把腿支楞在过道里炫耀。

　　缪长舟的目光时不时会被石晓笛的鞋吸引，本来他不会关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但是这双鞋叶摘以前穿过同款，他记得特别清楚。

　　石晓笛的变化引起了一些男生围观，他们纷纷对石晓笛的新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下课后有男生来问石晓笛：“这鞋是在网上买的吗？”

　　石晓笛眉宇间饱含神气：“不是，这一款网上买不到。”
　　缪长舟发觉石晓笛好像偷偷看了他一眼。

　　男生羡慕不已：“这是限量款吧？你怎么抢到的？”
　　石晓笛：“朋友从特殊渠道帮我带的，本来预估要一个月才能送到，没想到三个星期就来了。”

　　男生：“哇，让你朋友也帮我带一双吧。这样我高考完了正好能穿。”

　　石晓笛闭着眼摇头：“不行，我也是答应了我朋友的神秘要求才搞到的。”

　　“什么神秘要求？是加钱吗？”
　　“既然是神秘要求，当然不能告诉你啦。”
　　……

　　缪长舟觉得他们的对话没有营养，就没再听下去。他拿出单词书做起了笔记，把一些不会的用法标了出来，这样等下午叶摘来了就能问他。

　　他们两个的恋爱总是在互帮互助的学习中度过。缪长舟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会不允许早恋，明明他和叶摘有在恋爱中一起变好。

　　缪长舟前三年所有上学的热情加起来都不如现在充足。叶摘不但是他的恋人，更是他的良师益友。

　　五月底有一场高三成人礼，之后学校就开始放假，让学生自行在家复习。
　　缪长舟作为学生代表，被老师安排在典礼上作收尾讲话，他专程花了两天时间写了一篇振奋人心的稿子，希望大家听完能斗志昂扬。

　　成人礼当天，缪长舟压轴登场。
　　其他学生在操场上观看典礼的时候，他蹲在主席台后头一遍一遍地顺稿子。

　　入夏时分，四周虫鸣窸窣。太阳有点晒，他就躲进了角落处斑驳的阴影。

　　倒数第二个节目正在进行，该上场的学生都上场了，眼下附近就只剩他一个人。

　　“学长。”

　　伴随着音响里的讲话声，缪长舟忽然听到了叶摘的声音。

　　他迅速回头，看到叶摘正背着双肩包，站在阴影外的阳光里。
　　叶摘的书包鼓鼓囊囊的，拉链也拉满了，明显是要放学回家的样子。
　　他好奇地问：“叶摘，你今天这么早就要回家了吗？”

　　叶摘答：“嗯，家里有事，我得马上赶回去。”
　　“这样啊。”缪长舟不舍地和他道别，“那明天见。”

　　叶摘却说：“明天见不了。我可能要等你们高考完了才能回来。”

　　“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星期诶。要分开这么久啊……”缪长舟赶紧扯住叶摘的袖子，“叶摘，你要去哪？”

　　叶摘：“我要去一趟国外，参加母亲的婚礼。”

　　缪长舟沉默了。
　　之前叶摘还说父母没离婚，今天其中一方就要再婚。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这时候他理应说点什么安慰叶摘。但叶摘说话时的语气四平八稳，表情平淡又自然，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不需要他的安慰。

　　那该说什么呢？恭喜？祝贺？

　　叶摘没有等他开口，就上前一步，走入了主席台打下的阴影。

　　他抱住缪长舟，吻了吻缪长舟的额角，说：“等我回来。”

　　缪长舟应道：“嗯。”

　　叶摘的嘴唇没有离开，移下来亲了亲他的鼻尖。期间叶摘的手不小心碰开了缪长舟的麦克风，学校音响里登时多出了一道摩擦的声音。

　　惊得缪长舟胳膊一抻，把麦克风杵选了，然而他的手臂尽头是主席台墙壁，麦克风咣得一下撞了上去。

　　音响里也跟着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响彻操场上空，余音缭绕，久久不散。

　　缪长舟的腿都吓软了。
　　而叶摘只是稍稍皱了下眉，伸手帮他把麦克风关了。

　　好在台上的主持人仍在讲话，大家没有过度关注这两声杂音，成人礼仍在继续。

　　叶摘关了麦克风后，将它丢到一边，回过头来，把缪长舟按在了主席台的大理石墙壁上，吻住他的嘴唇。

　　叶摘怕他脑袋磕疼，贴心地把手掌垫在了他的后脑勺下方。他的指缝穿过缪长舟的头发，轻轻抚摸起来。

　　他们挤在狭小的角落拥抱彼此，享受接吻的过程。
　　缪长舟摸到了叶摘肩膀上烫人的温度。那是阳光留下的痕迹。

　　缪长舟听见了主持人情绪激昂的讲话，此时他的讲话到达了一个小高潮，台下爆发出雷动掌声。

　　耳畔的掌声惊心动魄，并在心神不宁的状态下，被大脑放大了数倍音量。

　　缪长舟早已忘记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他只记得自己在和叶摘拥抱、接吻，他们的掌心互相传递着彼此身体的温度。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他抑制不住心里最真实的渴望。

　　他发觉，在叶摘看似清心寡欲的外表下，有一种自毁式的疯狂，这种疯狂刻在骨子里，想带他一起奔向灭亡。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全省优秀学生干部获得者、优秀毕业生代表、以及我们久违的纪律委员缪长舟上台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缪长舟霎时惊醒。
　　完了，他还要上台讲话！

　　叶摘松开他，把一旁的话筒拿了回来，塞到他手里，说：“你上台吧。我要回去了。”

　　缪长舟回魂，用袖子擦了下嘴唇。太可恶了，这人撩完就拍拍屁股跑了，留他一人尴尬。
　　他从兜里拿出稿子，转了向，走上台，步伐有几许僵硬。

　　缪长舟沉下面色，佯装严肃，清了清嗓子，开口：“大家好，我是高三（4）班的缪长舟，现在将由我来带领大家，在成人礼上宣誓——”

　　没人猜得到他刚刚在做什么。在大家心里，他的印象可能这辈子不会再有改变了。

　　成人礼结束后，缪长舟把放在学校里的书全都搬回了家。

　　叶摘发消息告诉他说，他马上就要上飞机了，第二天上午才能到，中途他会购买飞机上的网络服务和他联系。

　　这是两人在一起后叶摘第一次出远门。之后连续几天，缪长舟每天抱着手机，无时无刻不在等待叶摘的最新消息。

　　缪长舟成了一枚大闲人。不用去学校后他彻底无事可做，而且他发现他对其他所有事情都失去了热情，不管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只想和叶摘聊天。

　　叶摘在那边时闲时忙。空闲的时候基本会秒回，即使有事不能回消息，也会提前告知缪长舟。

　　两人分别的第三天晚上，叶摘问缪长舟能不能视频。

　　缪长舟说：“当然可以，你快打来。”他刚吃完了一兜橘子，正是闲到发慌的时候。

　　叶摘向他发起了视频请求。
　　接通后，缪长舟发现叶摘坐在一个被光照包围的地方，就问：“叶摘，你现在在哪？”

　　叶摘：“在我母亲办婚礼的酒店。”
　　叶摘坐在露台的长椅上和缪长舟视频，开了公放，没戴耳机。他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四周还带着哗啦啦的杂音。

　　缪长舟有点担忧：“那阿姨是不是也在啊？”

　　叶摘：“不在，我一个人住一间。”

　　缪长舟细细打量起手机屏幕里的叶摘。叶摘的脸庞棱角分明，丝毫没有被水果机畸形的前置摄像头影响，和平常见面时一样英俊。

　　他想开口夸夸叶摘，谁知叶摘抢先一步说：“学长，你真好看。”

　　原来他俩这么有默契，想到了一块去。
　　缪长舟礼尚往来地说了句心里话：“你最好看。”
　　“叶摘，你还有几天回来啊。”这是缪长舟最想知道的事情。

　　叶摘垂着眼眸思索，睫毛落下了两圈扇影：“八天。比之前预计的日期要晚一天。”

　　“这么久啊。”缪长舟快把手里的橘子皮捏爆了，“你和家人之后几天是不是要一起出去玩？”

　　叶摘：“就在海边，不会出去。”
　　叶摘凑近了摄像头，睁着大大的眼睛说：“学长，我在这里好无聊。”

　　缪长舟明白刚刚听到的杂音是哪里来的了。
　　那很像是海浪声。

　　“你就知足吧。”缪长舟想敲叶摘的脑壳，“至少你还能在海边旅游散心，哪像我，只能选择躺在床上还是躺在地上。”

　　叶摘说：“我也想去你的床上。”

　　缪长舟笑了起来：“那你就快回来。”

　　“学长。”叶摘的声音忽然变得又缓又轻，“回去之后我能和你上床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隔着网线，叶摘讲话就不害臊了。而且继续一口一个学长地喊，明明年纪比缪长舟还大，却喊出了缪长舟引诱未成年的错觉。

　　缪长舟看着叶摘充满期待的眼瞳，根本无法拒绝。

　　他回答：“能。”

　　叶摘接着说：“好。我回去带礼物给你。”

　　缪长舟收起笑容：“哦，我要是不答应和你上床，你就不给我买礼物了。”

　　“我已经买好礼物了。”叶摘急忙反驳，“这和前面的问题不是同一个话题。”

　　过了一会儿，叶摘说：“学长，你不用怀疑我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