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归途》竭泽而愉

70、070 既得利益

　　“监察处毁灭他，不是无法控制。”徐离淼纠正了荆瑶瑶的一个错误。
　　“监察处要杀他，只是因为他动了不该他动的东西。”
　　桂花仙的传承再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指挥使拥有。即使这个消息本就是容承发现的。

　　荆瑶瑶心中一沉，她突然感受到压抑。
　　徐离淼简单几句话，却足以让她想象到一个极权压迫的机构。

　　“点到为止。”
　　徐离淼读懂了荆瑶瑶的表情。
　　大家族之外的修士很少能够想象大家族内部的利益争斗，在他们眼中，强大的宗门意味着庞大的资源。这确实不假。但资源分布的不均衡同样出现在大家族内部。
　　以徐离家族为例，主家以血缘分等级，嫡长子一脉为正统，类似于凡人界的门阀世家。而监察处则以枢机院为尊，数字部门只是受枢机院领导的执行部门，监察使和指挥使便是这个层级的结构组成。

　　徐离淼自然没有好心到要和一个弱小的修士分享这些。在眼前修士的实力能够去接触这些东西的时候，自然会有人要她支付报酬，至于她支付的报酬和这些情报的价值是否等价，就要看她的选择了。
　　修真世界一切事物都是有价格的，只是总有些人能够免费获得一切。

　　荆瑶瑶看出了徐离淼的保留，她感觉到一种被戏耍的无奈。
　　只恨自己修为弱小。

　　荆瑶瑶深吸一口气，将修为低微带来的危机感压下：“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这倒是。”徐离淼说，“找到容承。”
　　“我们可以合作。”荆瑶瑶看向她。
　　“容承的灵魂要交给我。”徐离淼直接提出她的要求。
　　“成交。”荆瑶瑶答允下来。
　　她知道徐离淼一定有所保留，但在不影响解决容承的大前提下，她可以暂时忽视这份保留。

　　荆瑶瑶看着徐离淼，等待着她的回复。

　　“容承是被监察处的人带走的。”更准确来说，他先被百宗的人带走，然后百宗的修士又照旧等候于此的枢机院密侍截杀。

　　密侍，枢机院藏在暗处的刀子，无处不在的眼睛。

　　“不是百宗？”荆瑶瑶略感诧异，她原本以为监察处要杀容承，只是派遣了徐离淼，现在看来，还有其他人。
　　“若是百宗他们怎么可能留我一命？”徐离淼冷笑一声。百宗的人胆小怕事，可在某些地方胆子又大的出奇。

　　“只是他们将责任推卸到了百宗身上，可笑百宗的人还以为得了便宜。”

　　“你的意思是说，百宗聚集的那部分元婴修士……”
　　“都死了。”徐离淼说得轻描淡写。

　　枢机院的那些家伙儿下手从不留情。

　　当徐离淼用一种冷静到几乎麻木的声音说出这句话，荆瑶瑶只觉得头皮发麻。

　　轻飘飘的三个字，意味着临江府的实力一落再落。
　　这里的元婴修士本就少见，如今被一口气解决。难不成监察处已经厌恶了被百宗威胁的日子，想要一口气吞并这里？
　　荆瑶瑶被出现在脑海里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认为百宗真的能够威胁到监察处？这才是最大的误导！
　　不仅误导了她，也将每一个百宗中人蒙蔽其中。也许，只有徐离淼这样出生大世家的人能够一眼洞悉两者的察觉，其他人想要发现这局，则要困难太多。

　　怪不得入尘宗的覆灭在临江府内掀起了如此轩然大波。
　　百宗内不可能人人都是傻子，一定也有人看出了监察处并不是真的想要调查入尘宗的覆灭，不仅是为了得到更多进入重山秘境的名额，甚至说，他们想要借着这一次机会，一举覆灭百宗。
　　有人看到了，但无力阻止，百宗的覆灭，似乎成为了定局。
　　最后的希望也在内斗之中消失，只是绝大多数的人依然没有认清到这点。

　　徐离淼看到荆瑶瑶的表情，知道她已经窥见其中一二。
　　“可笑的是，百宗内部在如此时候，依然在忙着争夺权力。”她带着些许讽刺，嘲笑着百宗修士目光短浅。

　　荆瑶瑶不由地沉下心神。徐离淼的语气让她感受到别扭，她身上，有一种无法融入普通修士的高傲。
　　可她是对的。

　　“百宗已无破局的可能？”荆瑶瑶依然期待的一线生机。虽然她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修士，但听到这样的组织陷落，居然生出一种一个国家彻底消失的情感。
　　这或许就是大厦将倾的感伤。

　　“之前是有的，现在没有了。”徐离淼依然冷静。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

　　“这里乱成了一锅粥。”荆瑶瑶低声呢喃，“而外头人期待着彻底将锅掀翻。”
　　“或许他们根本不需要动手。”她抬起头，“监察处一直给百宗联盟一种能和其平起平坐的假象，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

　　南定城就是这样的一个缩影。荆瑶瑶相信，建安山庄绝不是特例，在临江府各处，一定有很多这样的“起义”。或许在某些修士眼中，这是起义，是争夺话语权的行为，可在监察处眼中，这才是它们希望看到的。

　　他们希望这些修士将临江府搅乱，然后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这群跳梁小丑。
　　这是什么？
　　荆瑶瑶感觉很难受，一种窒息感将她包围。
　　这些修士真情实感付出奉献的东西，不过是权力争斗中最不值一提的存在，是随时可能被牺牲的存在？
　　他们不过是被利用的蠢货，赤诚热情，一腔孤勇，到头来不过是被利用的蠢货罢了！

　　徐离淼静静注视着她。她感叹荆瑶瑶的敏锐，正是这份敏锐让她极快察觉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当然，发觉真相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徐离淼很容易就判断出荆瑶瑶出生中流宗门，这种修士是整个修真世界中最天真的一群人。
　　他们没有小宗门内修士的生存压力，不需要为修炼自愿苦恼，又没有大宗门内修士的压迫感，不需要事事都活在宗门的压力下。
　　这种修士也是最有趣的修士。
　　当这类修士逐渐认识到这个世界残酷的真相后所展现出的样子，那才叫一个千姿百态。

　　重山府，水泽地，四绝，六都。
　　若她想要寻觅对手，这才是她真正应该期待的地方。
　　监察处或者徐离府，太压抑了。

　　荆瑶瑶没有困在压抑中太久，她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想要做的太多，实力太弱小，是她当前痛苦的来源，而想要改变，就只能脚踏实地的一步步往前。

　　对于修士而言，控制心境是必修课程。荆瑶瑶隐约觉得，权衡便是破局之法。
　　像是那句“压力就是动力”一样，压力过高会击溃意志，压力过低又难以行动，而能够驱使自我前行，又不至于伤害到自己的，才是内驱力。

　　“很好。那我们就看看当下。”
　　徐离淼偏头，自然地将话题引回到容承的事情上：“我想你也知道，这些时日临江府境内频繁发生武斗。”
　　“消息说都是金丹之下的修士斗法。”
　　“你的消息是从消息贩子里获得的吧？”徐离淼斜了荆瑶瑶一眼，“他们的情报受到实力限制，能看清的东西始终有限。”

　　荆瑶瑶沉默。看起来，情报贩子将消息划分价格不无道理。
　　“监察处有些修士，能够伪装自身外貌实力以各种假面示人。他们没有身份，能够真正做到来无影，去无踪。”

　　“监察处的人？”

　　徐离淼微微一笑，看着荆瑶瑶的神情，即使她竭力控制着情绪的起伏，佯装成面无表情的样子，她还是洞悉了她的心思。
　　“监察处可不承认他们的存在。不过，我可以给你个提醒。”

　　“再复杂的利益纠葛，只要找到得利者，便可以洞悉真相。”

　　得利者？
　　一边要杀容承，一边又争夺他，还能为了什么？
　　不用问荆瑶瑶也明白答案。

　　“桂花仙。”

　　“是啊。”徐离淼微微偏头除了这一十三洲第一人，还有谁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为什么不直接去水泽？”既然容承能查到水泽秘境，监察处又如何不知？
　　荆瑶瑶很奇怪，为什么他们放弃探寻横塘，这明明是更简单直接的方法。

　　徐离淼叹息一声。
　　“不知道。”
　　她没有说谎。这一点确实也让她很疑惑，想知道容承在水泽做了什么，除了询问容承，去水泽地抓几个修士同样能够获得答案。
　　可无论是监察处还是徐离府，都放弃了后者，选择容承作为突破口。

　　复杂的利益纠葛要找到其中的得利者，可徐离淼觉得很古怪，她不知道谁在获利。
　　监察处和徐离府都想要桂花仙的消息，可现在，他们谁都没有得到与她有关的线索。

　　荆瑶瑶看到徐离淼眼中的疑惑，意识到她也不知道这事情的全貌。

　　复杂的棋局，寻找得利者。
　　如果说现在谁获得了利益，那毫无疑问就是手握桂花枝的她自己。

　　桂花枝来源于桂花仙。

　　荆瑶瑶突然意识到事情的关键。
　　监察处和徐离府都避讳水泽地，能让他们如此避讳的恐怕只有桂花仙。

　　桂花仙并未陨落，她依然活着。

　　或许，她就在三千水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