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归途》竭泽而愉

59、059 意外来访

　　不是容承。
　　荆瑶瑶眼中闪过失望。
　　可此刻扮演着医者的角色，她肯定不能对一个从未见过的患者露出这样的表情。
　　荆瑶瑶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神情，开始观察断门的小公子。

　　他有呼吸，呼吸十分均匀。
　　这也是众人判断他活着只是陷入了一种难以解释的特殊状态最直接的原因。

　　荆瑶瑶靠前，她伸出手，攥住断门小公子断忆的手腕。

　　长时间的昏迷不醒，他的身上的皮肤松垮，手腕也细了整整一圈。
　　因为其身上的灵力流动痕迹完全停止，荆瑶瑶看不出他具体的修为，只能通过这些细节来判断他尚未辟谷。

　　荆瑶瑶伸手搭在断忆手腕上。做出一副把脉的姿态，实际上是在借着这个动作确定他是否有心跳。
　　答案也是肯定的。

　　呼吸，心跳都是正常的，但是就是无法苏醒。

　　若是在现代时间，他这样的状态，荆瑶瑶会认为这人处于深度睡眠，但在修真界，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影响着修士的意识。

　　灵魂或者说神识。

　　两个概念并不完全相同，却相互影响。

　　荆瑶瑶的眼瞳覆盖上浅银色。
　　一只无色的竖瞳与她深棕色的瞳仁重叠。
　　苏念的能力发动，她尝试着观察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身体无恙，荆瑶瑶能够想到的答案就只有灵魂。
　　她不敢对着断忆随意使用斩字决。若是控制不好再次伤害到灵魂，那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在浅淡银色的加持下，荆瑶瑶看到一团混沌的黑气沉睡在断忆身体的最深处。
　　她仔细辨认，从这一团之中分辨出七种不同的色彩，颜色和颜色挤压在一起，密不可分，从外面看起来就是一团黑气。
　　这七种色彩代表着的是他的七魄，也是灵魂组成的重要部分。
　　在分辨出不同的色彩之后，荆瑶瑶一下子就明白到了断忆的病灶所在。

　　他失去了三魂。

　　这让她想起了三魂捆体。
　　容承的功法十分关键的部分，将活人连成人偶的方式。

　　断门的小公子不是容承的马甲，却和容承有着逃不开的联系。

　　他被抽走了三魂，身体却留在了这里没有被制作成为活偶。
　　这是为什么？
　　荆瑶瑶不算了解容承，但与其对峙几次，她知道，容承这种人绝不会做无用之举。
　　他的每一个行动都有着明确的目的性。
　　眼下的行为也一定有它的作用，只是她暂时还没有头绪。

　　荆瑶瑶想了想，转向一侧的断门门主，询问道：
　　“断门主，我需要知道您家公子昏迷在前的修为是什么水平？”

　　“炼气九层。”断门门主回答道。
　　这个修为也不可能成为她的活偶。

　　荆瑶瑶心中疑惑更深，随着她露出思索的神情，一直站在她身边观察着荆瑶瑶一举一动的门主有了反应。

　　“宋小友，可否看出问题？”断门门主试探着询问，他的声音不高像是害怕吵醒熟睡中的人一般，他注意到更多的细节。
　　比起其他医修诊脉后的疑惑，荆瑶瑶的神情给了他希望。
　　她正在思考，这肯定是好消息。

　　“有些眉目。”荆瑶瑶回答，“至于具体的细节……”她摇摇头，“我需要回去仔细思考一下，若是能够想明白其中一些关键，说不定能够治疗贵公子。”

　　这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要把丢了的三魂找的就可以了。
　　之前的医修无能为力，多是因为他们没有苏念这种能力，也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见过容承那诡异的心法。

　　他们根本就找不到问题的关键所在，又这么可能针对性的做出判断。
　　她的话给了断门门主全新的希望，他的眼睛骤然亮起，对于荆瑶瑶的怀疑在这时候降到最低。
　　他连忙说：“不急不急。”到了这时候，他再着急也不敢展现。
　　这是最有希望的一会儿。

　　“那我先回去。”荆瑶瑶说。

　　“您请。”断们门主主动避让。

　　荆瑶瑶思索着断忆灵魂除去制作活偶其他的用处，朝着外头走去。

　　贺佳夫人依然站在外面，她定在屋檐下，眺望远方。
　　两人身形交错而过，荆瑶瑶微昂头。

　　余光瞥见贺佳夫人刚才的动作，像是松了口气。
　　毕竟只是余光随意一督，她不敢确定。

　　荆瑶瑶留个心眼。
　　她对断门门主夫妇和他们其后涉及到了势力牵扯并不了解，但现在看来，这可能也是容承考虑的因素。
　　他本人是监察处的监察使。中洲内部对于七洲六府的大小势力本就十分重视，他利用职务之便，获得其中某些门派的讯息不困难。

　　断门是距离水泽范围最近的百宗势力，也许和这些也有足够的关系。
　　她需要找到一个足够了解其中复杂内部的人。

　　荆瑶瑶思绪一顿，脑海里真的出现了一个这样的一个人选。
　　她的第一反应是抗拒。但理智来说，这确实是当前一个不错的人选。

　　荆瑶瑶压下心中的思绪，准备先回到住处。
　　还没等她离开小院，一个人影御剑而来，匆匆而过。

　　他没有任何的迟疑，直直朝着断门门主走去，脸上的表情说得上是慌乱。

　　“门主！”
　　“做什么？”声音从身后传来，直觉驱使荆瑶瑶停下脚步。

　　“监察处来人了！”传话的修士露出慌张的表情。
　　“什么？”这个消息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有没有搞错？”

　　“门主，弟子不确定，但他手中的令牌，确实是中洲之物。他身上还有百宗联盟内部的通行令，我们真的不敢拦。”

　　“不是说只要形迹可疑，一律不发放通行证吗？”
　　“弟子不知道这令牌来源于何处……”

　　断门门主一咬牙，心情从高峰瞬间跌落到低谷，刚才还在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到什么地方了？”
　　“直奔断门而来。”

　　“去看看。”断门门主一咬牙，“中洲的这些人麻烦的很，你去告诉阴柳，先不用关哨所被袭击的事情了，立即回到门派，我们有场硬仗要打。”

　　荆瑶瑶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
　　在听到监察处和百宗联盟两个词时，她就明白，断门弟子口中的监察使就是廖乾羽。

　　她很意外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断门门主的身影匆匆而过，路过荆瑶瑶的时候，他放缓了步伐。
　　“宋小友，这段时间断门门内或许不太平，您还是待在门内，不要随意走动。务必尽早找到治疗犬子的方式。”
　　荆瑶瑶点头。
　　“门主放心，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
　　廖乾羽端坐在断门的会客厅。
　　他身边，杨婉沉着脸，神情严肃。她的正襟危坐更承托出这位监察使的随意。
　　他的视线在会客厅里来回移动，就像是一个鉴赏家一样，认真端详着装饰的摆件。

　　断门毕竟是小门派，这些东西不能和监察处比较，但他还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认真观察着这里的每一个小物件。

　　会客厅外守着两个断门的弟子神情姿态紧绷，虽然视线没有落在他身上，却一直在注意着他的举动。
　　小把戏。廖乾羽早就习惯了，像是他这样的检查时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引人注目，久而久之，早就养成了死皮赖脸的习惯。

　　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面传来细微的声响。
　　廖乾羽转身。
　　来了。

　　—
　　荆瑶瑶不知道廖乾羽打的什么算盘。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跟随在他身边的杨婉。

　　她没有回住处，而是拿上云霄纱帐悄跟随在了断门门主身后。

　　断门的会客厅里，廖乾羽做得端正，不过比起杨婉的僵硬，他一举一动之中透露的都是随性。

　　这样的姿态反而在无形之中处处施加的压力。
　　荆瑶瑶站在角落，收敛气息，在灵宝的辅助下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廖乾羽和断门门主的交涉很简单。
　　摆出监察处的名头能够带来足够多的便利。
　　廖乾羽说，他是来调查当地通行证检查异象来的。

　　听到“通行证”一词，断门门主神情复杂。
　　他尝试着问：“不知道具体是哪个方面？”

　　“暴力检查，扣押下发，买卖证件，还有假借名义。”廖乾羽笑着说出一个又一个词语，看着断门门主脸色越来越黑。

　　“您搞错了吧？”断门门主压着声音，“我们这里的制证下发都很规范的，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百宗联盟的驻扎点检查。”

　　“我肯定检查不出问题。”廖乾羽果断拒绝，“门主放心，我此行并非是为了为难断门。以上所说的各种情况，在整个临江府都很常见。监察处不是临江府的机构，严格来说，手伸不了这么长，不过您也知道，现在情况特殊，小宗门之间环境本就紧张，若是这时候还有人发灾难财，监察处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这……”断门门主自然不相信他的话语。
　　监察处的人就是这样，他们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但实际上，这些理由都是为了得到达成目的。
　　监察处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们在中洲乃至整个十三洲恶名昭彰，可胆敢挑战监察处的修士，又纷纷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断门门主深知，别说是他这种不起眼小门派的门主，就算是贺佳夫人的母家，见到监察使也得客客气气让路。

　　他吸了口气，问：“您想怎么样？”
　　廖乾羽回：“不怎么样。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们监察四处和其他几个不一样，我办事有自己的流程，你也不用特意准备什么应付检查，我此行并不是为了看样板戏。”
　　他站起来。
　　“我刚刚看了看，你这里是个住人的好地方。”他提出自己的要求，“不知道断门主这里是否方便借我两个房间。”他挥手带了一下杨婉，“我和她会在这里暂住几日，百宗联盟通行证的事情我会慢慢查，无论结果是好或者坏，门主借居的事情，我不会忘记的。”

　　这人真会自己提要求。
　　隐藏在角落里的荆瑶瑶忍不住腹诽一声。她的视线落在廖乾羽身上，虽然叽里呱啦听他说了半天话，但基本上都是片汤话，她依然没有判断出廖乾羽真正的目的。

　　他看起来很真诚，之前是，现在也一样。荆瑶瑶却控制不住自己怀疑，他的真诚几分可信。
　　以及，她有点想要知道，廖乾羽口中多次提到的监察四处，到底和监察处其他的部分有何不同。

　　他每一次提及监察四处时，脸上的神情都是骄傲。
　　这种骄傲不是优越感，而是发自内心为自己是其中的一员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