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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前言二·试徒大会(三) ...

  •   “……公子…”

      “……殁公子…”

      再次恢复意识时,齐殁正躺在冰凉的地上,一直在呼唤自己的是刚进门时遇到的小门侍。

      齐殁呆愣愣的望着头顶浓重黑雾,知觉渐渐从指间延伸向全身,头痛欲裂,冷汗未退,衣服粘在身上极其不舒服。

      即便料想到会遇到孩童时的那场噩梦,但没想到连切身感受都回到孩童时。

      脚腕上冰凉的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惊悚的话语挥之不去,臭不可闻的气味充斥在口鼻,随着呼吸深入骨髓,渗入肺腑,在体内不住翻搅。

      齐殁紧咬牙根,颤抖着从地上坐起,随即猛的一个翻身跪地,狂吐起来,仿佛要把内脏全部吐出来一个一个洗干净再放回去一般,直到干呕出血丝,直到血丝也呕不出来。

      泪水汗水砸在地上,额头青筋暴起,耳鼓一下一下的猛撞。

      喉咙里漏出撕心裂肺的急促喘息,齐殁紧绷着全身肌肉才不至于让自己摔进那滩秽物中。

      小门侍在旁边吓的不知所措,大眼睛泪汪汪的,“啊啊啊”咧着嘴,笨拙的围着齐殁转圈圈。

      齐殁颤抖着抬手在那小门侍头上摸了摸,然后用破烂的袖口擦干眼里的泪水,正打算擦嘴时发现手腕处的五色线不见了,晃了下神,这才想起,是自己情急之下扯断了。

      “公、公子…请随我来,君长在等你…”

      软软的凉凉的小胖手试探着抓住齐殁的小指,见他没有推拒,小门侍稍微大胆了一点点,飘飘悠悠的领着虚弱的齐殁走向不远的光亮处。

      随着距离缩短,周边的暗幕渐渐褪色,走出结界,眼前豁然开阔,仿佛从地狱重回人间。

      天高云淡,清风徐徐,已是正午。

      齐殁漠然抬头,面前静静伫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城楼,而他此时正站在城楼前的二段阶梯前。

      齐殁感觉抓着自己的手松了,低头看去,那小门侍恭恭敬敬的对自己行了一礼,飘然散去。

      齐殁站着没动,将身上薄薄一层的破布衫晒干些,身上稍微舒服不少。

      齐殁舌尖舔了了一圈干巴巴的唇,抬脚向上爬阶梯。

      那城楼正门紧闭,齐殁抬手欲敲门时里面忽然传出来争论声。

      “我不同意!按规矩,那个乞丐中途退出,就是失格,这种人收进来对众君界有什么好处?”

      “无双君长,莫要动气嘛……”

      “风月君长,这里不是你的窑子,你还是注意你自己吧!”

      “哈哈哈!无双君长好会伤人心啊~”

      “二位君长少说两句…书儿,去把人请进来。”

      “是,父亲。”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定于正门前,“吱呀—”,门从内打开。

      里面一位身着银色戎装,神色肃然的年轻男子,眉宇携带凛冽肃然之气,双眸深邃有神,气场与那齐家君长极为相似,颇有风范。

      此人与齐殁目光相接,十分礼貌的见礼,便将齐殁带入殿内,随后回到齐正身后站定。

      齐殁站在殿的正中,神色自若负手而立,不露声色的环视着周围。

      齐君长座于三阶台阶上的正主位,身后左右各站两人,其中一人则是刚才开门的青年,另一位是名女子,这二人相貌几乎一模一样。

      殿中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其余七家,身后都各有一两名弟子随侍。

      齐殁目光扫过严君长身后一直盯着自己的严律,淡淡然抬头看房梁。

      “小兄弟……”

      齐殁保持着仰头,稍稍偏头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侧目而视,是严君长在说话。

      “你放尊重点!君长在同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样子?”

      齐殁在门外就听到了这个破锣嗓子,觉得十分聒噪,于是皱眉,伸出小指扣了扣耳朵,对着那人方向弹了出去。

      “哈哈哈哈!!楚哥哥,无双君长哥哥,他弹你耳屎!哈哈哈哈!!”

      狂笑这人在门外时齐殁也已知晓是哪位。

      想他们八家里最不成体统的,最能对其他君长无理的也就只有佘华之了。

      只不过他这一笑,堪称花枝乱颤,本就坐的不规矩,此时整个身子又笑得像没了骨头,软在那。

      勉勉强强挂着的轻薄衣衫,终于还是被颤掉了,一半落在地上,一半落在膝上。

      “无双,风月,适可而止。”

      齐正看不下去了,正色阻止了两个恼人的,转而对齐殁道:

      “小兄弟,试徒大会已经结束,但历来有个规则,若君长有欣赏之人则可破例收入门下。济慈、风月与我都有此意,叫你来此是想问问小兄弟,可有本心。”

      这倒是让齐殁出乎意料了。

      “不错,听我家小儿说,他与小兄弟略有薄缘,甚为欣赏。”严君长一脸慈眉善目,笑道:

      “因此试徒时,我也颇为关注。的确如他所说,小兄弟天赋极高,心思缜密,虽品行欠妥,若受到正统修习,必定端正。况且我家小儿与你既是友人又是同修,岂不甚好?”

      小儿……

      齐殁抬起眼皮,目光撞上严律的脸,对方见他看来,脸上的冰碴儿瞬间化没了,倒像是开了梅花骨朵儿一样。

      齐殁看着那张脸,有点怔住了,一瞬间竟与那朴若尘共了情。

      不愧是色胚心心念念急不可耐的美人儿啊…

      这声感慨谁都没听到,反倒是把齐殁自己吓到了,赶忙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犯浑的头脑清醒些,那幻术的后劲儿有点儿大。

      “试徒时就发觉小兄弟性格乖张与众不同,见到真人果然意外啊!哈哈哈…”

      齐殁一听这人说话就有点贱骨头瘙痒难忍,觉得若是朴若尘进了佘家,那可真就是绝世双骚。

      这位衤果体君长,说话前先把衣服穿好,好不好?

      “小兄弟…我见你皮相不错,来我这里,我宠你,可好啊…嗯?”

      佘华之变本加厉骚起来没边儿,笼起薄纱披风,起身行至齐殁身边,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齐殁的发梢。

      “佘华之,你这饥不择食的毛病改改吧!你还真打算让这个臭乞丐爬上|床?”

      楚一鸣满脸鄙夷:“你要真是缺男人,我能给你找来千个万个比他好的…你……!”

      楚一鸣毫无征兆的撞上齐殁的双眼,顿时失声,后面要说的话尽数咽回了肚子里,干巴巴的嘎巴两下嘴皮子。

      齐殁面上带笑,可那双眸子里竭力压制的不耐烦与戾气,如搭上弓的箭,一箭未发却已经把楚一鸣脑子、心脏、肺腑、四肢穿出无数的血窟窿。

      楚一鸣是个做生意的,看人脸色下菜碟,顶得上半个算命的。

      此时他的直觉极其直白的警告他,此人必然是个大麻烦,可他又不敢直接挑衅对方,干脆转向齐正:

      “此人身上定有猫腻,众君界是不能让这样来历不明的人进的!我绝对不同意!”

      “诸位,这位小兄弟确有过人之处,但无双君长所言也并非毫无道理。”

      楚一鸣邻桌坐着一直扭着水蛇腰的姚晏晏,放下嘴边杯盏,声如其人,酥到人骨子里。

      抬袖掩嘴,抬眼看了一眼齐殁,轻笑一声接着道:

      “这位小兄弟试徒时,心细如发,三位门外弟子皆自愧不如,理当得胜。可那第三层幻境,这小兄弟突然举止反常,先是闭目不睁再是扯断五色线,若是不问清缘由,服众是其次,更怕他对众君界不利是主要。”

      严以光对齐殁的行为也有些在意,转头看向齐正:“的确,第三层幻境相比其他几层较为特殊…泽坤兄,你认为呢?”

      齐正转而问齐殁:“小兄弟,对此…你可有什么解释?”

      “………”

      齐殁极其无语,深深叹口气。解释个屁啊…

      在一旁目光从未离开齐殁的脸的严律眯起眼睛,不自然的抿了抿嘴,随即慢慢走向齐殁,在其身边站定。

      齐殁眼看着他大摇大摆的站过来,眼皮直跳,心中无力念道:

      大哥,你就别掺合了,对你又没好处,小心粘一身腥…

      齐殁见严律突然转过头来,一脸不由分说的神情死死的盯着自己,眼里竟还有些责备,被吓的猝不及防。

      齐殁顿时没来由的满肚子委屈泛滥成灾,控制不住了:

      瞪我|做什么…瞪我…

      谁还没点过去?

      谁还没点不能提及的伤是怎么的?

      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怎么了?

      有本事也让我看看你们陈芝麻烂谷子的破烂事,我先研究研究你们再说啊!

      严律这回是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

      齐殁早就有些许察觉,此时此刻,那猜测正了八经的成了真,瞪大眼睛直愣愣看着严律的笑脸,心上问道:严家三公子,你他娘的…会读心啊!

      殿中其他人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情况,只见眉目传情情意浓到忘我了。

      “哟~二位,如胶似漆也该看看场合——人家会嫉妒嘛~~”

      佘华之也不嫌事儿大,臭嘴一张没好话,严以光差点一车灵箭飞过去把他扎成个筛子,厉声喝道:

      “风月君长,请慎言!”

      估计是气大了,一嗓子把齐殁从冰封里震醒了,转头朝那个阴阳怪气的射了几只眼刀,又莫名其妙有些尴尬的偷瞟一眼严律,发现这货竟然还笑盈盈的盯着自己,齐殁登时有些上火。

      喂,别笑了,看看情况啊!是笑的时候吗?……

      果然,严律神色略有收敛,向齐正行礼道:“泽坤君长。”

      “律儿,听以光兄说,你十分中意此人,极力谏于以光兄,不知律儿对他的身世来历可有了解?”

      “不知。”严律言语坚定:“不过弟子以为,大可不必深究。”

      “律儿……”

      “此人是我在试徒大会前结识的一名小乞丐,有趣的很,性格虽有些跳脱,却单纯直率,还曾助我脱困。”严律抽空瞄了眼齐殁,接着道:

      “第三层幻境作用在不同人身上,所见所听所感皆不同,但归根结底不过是试探执念罢了。且不说我等修习尚浅,就算是众位早已得道的君长也未必真的能放下执念。无双君长…”

      严律微动身形直视楚一鸣直冒油的肥脸,神情漠然道:

      “据弟子所知,您自出生便在众君界耳濡目染修习术法,磨练自身,如今已百年有余,但不知从何时起,品性大变,行踪不定,且极其执着于商贾之道。悯生界说你视人命如草芥,视财如命……”

      “民间谣言,不足为信!”

      “那是自然…”严律启唇微笑接着道:“不过容弟子斗胆一问,若当真让您放弃商贾,将钱财四散于民间疾苦百姓,您能否洒脱为之?”

      楚一鸣有些发毛,怒斥道:“小毛孩子懂什么?我自然有我自己的考量!我为与不为与此事又有何关系?”

      “无双君长,不知您是如何赚钱,何种手段赚钱,与何人交易,在何处交易,赚了多少钱,又用在何处,可否让我们细细看来?”

      “莫要胡搅蛮缠!”楚一鸣暴起,肥脸涨大了两圈,又红又肿。

      “惹怒无双君长实属无心,严律在此赔罪。不过,无双君长一不肯弃之二不愿示之,与这小兄弟别无二致,不知无双君长又为何容不得他?”

      “荒唐至极!我堂堂楚家君长与这乞丐岂能并论?!”

      “不愿示人之过往,无法舍弃之事,皆有可能成为执念,与身份地位无关,这不能成为判断一个人本性的标准。得道者尚且做不到,为何要求一个乞讨为生的小兄弟做得到?又何苦执着于此?况且就算此人有一日心怀鬼胎欲做歹事,众君界难道还能任由他胡来吗?你说对吧,无双君长。”

      齐殁突然觉得严律被自己附了身…满口胡邹,信口雌黄,睁眼说瞎话…

      “律儿,休得无礼。”

      严以光心中大为诧异,自己这小儿子向来温尔儒雅,从不曾顶撞越矩,往年这类聚众议事向来避而远之,今日竟为了区区民间乞丐如此有失德行,不由得多看那齐殁两眼。

      又见那楚一鸣已经要气炸了,赶忙假笑道:

      “无双君长,莫要放在心上,律儿平时很少这样,只是与那小兄弟着实投缘,且惜才心切。泽坤兄,律儿所言亦在理,既然此人尚有疑点,与其将其放回,倒不如留下,做些杂活,若只是小小乞丐,至少能解决温饱,若是歹人,也好处置。”

      齐正原就无意过多纠缠,顺势陪以假笑:“嗯,甚好。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其余几位头不抬眼不睁,心照不宣:明知故问…

      齐殁看明白了,顿时有些牙痒痒:这么些个人,光明正大拿我做幌子,欺负猪油脑子。

      楚一鸣显然没发现自己被坑,还在愤愤不平:“这小子绝对有问题,日后,莫要后悔才是!”

      说罢气囊囊的迈着短腿走了出去,只是模样比方才衰老了许多。

      楚一鸣一走,殿内瞬间安静下来,齐正抬手扶额沉思片刻,抬眼对齐殁正色道:

      “让小兄弟见笑了。不知小兄弟可有想入的门家?”

      齐殁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严律,发现严律早已站回严以光身后,又摆出一脸淡然,只是那双眸子依旧直勾勾的盯着他。

      齐殁隐隐觉得全身的皮有些发紧,嘴角忍不住一抽:这人…是这么吓人的性子来着?

      齐正见齐殁望向严律,又想到二人的关系,心上了然,便开口确认道:“可是严家?”

      齐殁眼睁睁看着严律闻言刹那,单眉轻微一颤。

      他这一颤,让齐殁心尖儿没来由的犯起拧巴,忙不迭的转头看向齐正,伸出一根手指直挺挺的指向齐正面门。

      严律:……

      这日,众家散去后,严律便闭关不出,久不见人。

      齐殁如鱼得水的混了三年,白天趴学堂墙根,晚上抱齐正大腿,时不时的去严以光那光明正大的卖脸蹭课,顺便还收获一大群小迷妹,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民间地头蛇,君界搅屎棍。

      奈何齐正偏爱,终于一日天时地利人和,正式将齐殁收入座下弟子,赐予古琴腰佩吊坠,搅屎棍正式摆脱打杂,升级为冠名搅屎棍。

      而当日那位极力反对将齐殁收入众君界的楚一鸣,现下只得避齐殁如蛇蝎,干脆眼不见为净,下悯生界专心赚钱,除了又一届试徒大会时不得已回来几日,三年间不见人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前言二·试徒大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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