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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不知逍遥(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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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齐殁始终能感受到有一股桂花香气围绕着自己,那味道温暖柔情,让人心安神安,赖在那香气中不肯醒来。
似真似梦间,似乎有人在抚摸自己,先是头发,额头,再是眉毛,眼睫,鼻子,嘴唇,最后一根温凉的手指顺着自己的脸颊轮廓描了一圈,在下巴处顿了顿,但他舍不得离开,又向上移去。
齐殁闭着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勾住那只贪恋自己面庞的手指,那人显然有些仓皇,贴着自己的身子僵硬些许。
严律此时满脸胀红,眼中满是对自己的情不自禁的后悔,他祈求,不停的祈求,祈求齐殁不要睁眼。
齐殁勾着那手指,手指传来的颤抖顺着经脉爬到自己心里,爬满全身。
然后,
他犹豫了,
他放手了,
他没有睁眼。
这是无言的默契,也是对这不知名的萌芽的默认。
不想毁掉,但也不养大。
严律将齐殁在床上重新安置好,自己则端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喝茶。
二人心照不宣。
一盏茶后,齐殁缓缓睁眼,严律淡淡一笑:“殁兄,身体可还好?”
齐殁坐起身,体内灵气恢复了大半,想必严律为自己渡了很久的气。
抬起自己的胳膊,发现手腕上被缠了纱布,眯了眯眼,心中瞬间明了。
阿离那丫头,故意不把伤口缝好,刺激严律为自己渡气。
既能快速恢复灵气,又能打破俩人尴尬的状况,顺利的话还能互诉衷肠之类的。
齐殁扶额,死丫头,究竟从哪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不是莫名更尴尬了吗???
齐殁赶忙化出小灵童,替自己传话。
那小灵童前一晚刚被齐殁骂哭,这又被叫出来,圆溜溜的大眼睛惊恐的看着齐殁,哆哆嗦嗦的缩成一团。
“………”
齐殁头又大了,眼皮直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惹到哪个大罗神仙,这么多绊子。
齐殁耐着性子先哄手里这个小家伙,好不容易哄好了,赶忙起身走到严律面前,抬起胳膊:
“律兄,这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说的。”
“我想的那样?”严律放下茶杯,硬撑着表情,寡淡道。
“就、我猜,你是不是以为我……他说的。”
“割腕自杀…之类的?”严律眼皮不抬的继续说道:
“怎么可能,先不说我是不是那种随意胡乱猜测的人,单以殁兄来说,就不是这样会拿自己性命儿戏的人吧?”
齐殁:“………”
“昨晚是我酒后失态了,给殁兄添了不少麻烦。以往从未有过这般,想必是最近多事,一直费神的缘故,让殁兄见笑了。”严律一本正经的说道,脸上是与往常一样儒雅的笑:
“不过,殁兄这手腕的伤究竟从何而来?”
“不记得了…他说的。”齐殁干巴巴的咧咧嘴巴。
“如此,便无法了。殁兄睡了许久,想必饿了吧,吃些东西,该回众君界复命了。”
严律不打算深究,不想说的事,问来也无趣,起身出了房间,下楼去点饭菜。
齐殁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假正经的,脸皮也不比自己薄。
……
众君界,齐家,临水宫。
齐正特别喜欢瀑布,于是整个齐家的岛上到处都能看到瀑布奔腾而下,落下的瀑布汇成小溪,溪水围绕着岛上各处宫羽。
齐正所在的临水宫,正如其名,独立的宫羽,背靠瀑布,四周溪水环绕。
齐殁无所事事时,常常跳瀑布,起初有些弟子有样学样,但跳下来安然无恙的只有齐殁一个,渐渐地,大家养成了齐殁玩啥,大家打死也不玩的习惯。
二人从客栈直接穿回了临水宫,这宫门向来是不关的,今日不知怎的关的死死的。
齐殁随意抓来一个弟子追问情况,那弟子满头黑线,边说话边求救似的一直瞟严律。
严律被这火热的视线灼的头疼,抬手捏了捏齐殁的肩膀,微微笑道:“殁兄,莫要吓到师弟。”
齐殁眨巴眨巴眼睛,连忙换了副面孔,笑盈盈的将抓着那弟子的手松开,又帮他理好衣衫,十足的谄媚。
严律无视齐殁,礼貌问那弟子道:“为何今日宫门关着?”
那弟子稍稍弯腰,单手挡着嘴巴,小声道:“方才萧君长前来,与齐君长说了两句后,这门就关上了,想必是有不好的事。”
严律笑着谢过,想了想,后转头看向齐殁,道:“看来今日不便,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再来找你一并…”
齐殁未没等严律说完,抬脚便上了台阶,大步流星朝临水宫宫门走去,轻敲宫门三下。
稍过一会儿,宫门打开,开门之人身着银色戎装,神情凛然,正是齐正膝下龙凤双子中的长子,齐玉书。
他见到齐殁眉头微蹙,略显踟蹰,朝齐殁轻声道:“现在不太方便…”
“书儿,是殁儿回来了吗?…那就进来吧。”齐正浑厚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齐玉书又看了一眼齐殁身后之人,毫无遮掩的诧异,随即传话道:“父亲,严三公子也一并来了…”
“律儿?正好一起进来吧。”
“你这个闭关的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别家宫里晃荡不好吧?”齐殁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严律。
严律轻声笑道:“无妨。”
二人跟随齐玉书来到正殿内,此时齐家君长齐正正与萧家君长萧易对立而站。
齐正还是戎装加身,这是他长年的习惯,按照他的说法是,能抬高些气魄,做出些正气凛然的样子。
萧易名号逍遥,人如其名,喜闲云野鹤云游天外,又因为对钓鱼一往情深,私下里玩笑给他取了个新的名号为钓鱼君长。
今日这钓鱼君长倒是没穿他那身捞鱼的布衫,换上了一身白色素衣,气质大变。
齐殁与严律各自见礼后,便听齐正对萧易说道:“逍遥,你带书儿、雁儿和殁儿去调查此事,他们三人是我最放心的人。”
萧易拱手自嘲道:“多谢泽坤君长,此事事发突然且受害者颇多,我座下弟子与我一样喜欢闲云野鹤,四散各处不得踪迹,只好来求泽坤君长帮忙,实在惭愧。”
“逍遥啊,你的性子我还不晓得吗?何必与我客套。举手之劳罢了,就当做是我这三个孩子出门长见识罢了。随便驱使,他们不听话,你告诉我,我挨个收拾!哈哈!”
齐殁自入了齐家后,才真正认清这八家之首的泽坤君长。
外人都说他齐正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不知变通,铁石心肠。
不存在的!
齐正进了临水宫的门,就像脱了缰的马儿,怎么撒欢儿怎么来。
霸气威严?嗯,看脸的话,不说话的话,的确如此。
公正严明?是啊,只要不是自己犊子犯事儿,必然秉公执法,严惩不贷。
不然齐殁这种搅浑水的,也不能安安稳稳的活了三年。
“泽坤君长说笑了,三位少年皆人中翘楚,办事自然放心。不过,齐殁与严三公子,今日前来似有事要说,不知可是不便与我前往?”萧易微微转头看向齐殁。
萧易眉如墨画,目含星稀,面容年轻看不出年纪,语气轻缓似低语,嗓音温柔如水,好一闲雅云游仙君,如此纯粹清透,天下唯此一人。
这是何等的境界…
齐殁迈步上前,嘴角微扬,吹哨化字:“方便的很”,又朝萧易抛了个媚眼。
齐正见齐殁又开始犯病了,单手扶额,抬手拎着齐殁后脖领子,用力一甩,齐殁就被甩飞了。
齐玉书见迎面飞来一人,也不惊讶,微微挪开一步,那人便在眼前与自己擦身而过,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逍遥,你别在意。殁儿有些时候爱胡闹,没个礼数。他这毛病我早就让他改,可就是改不过来!”齐正忽悠道。
“无妨,身边有这样热闹的,也不错。严三公子性子沉稳也能与他交好,想必自是有吸引人之处。”
这话倒是说者单纯,可听者却别有滋味。
严律只得微微一笑以示默认,随后对齐正道:“泽坤君长,我与殁兄其实是为鲁家之事前来…”
未等说完,齐正便抬手制止了严律,道:“若尘今早回来已向我说明。那鲁家如今这般咎由自取,虽厉鬼未能除之,但想必已不会再为害众生。可悲的是,人心远比怨鬼可怕…”
齐正似乎终于察觉出不对劲,转头问道:“律儿,你如今应当在闭关,为何会与殁儿在一处?还知道鲁家一事?”
“我与殁兄偶然相遇便一同了,不过我不在关内一事,还望替我保密。”
“你必然有你的缘由,我自不会多嘴…”齐正心念一转,问道:“律儿,若无其他要事,不如随殁儿一同前往。殁儿莽撞的很,若是有你在,我更放心些。”
齐正想的美美的,以严律的性子必然不会做出格的事,多在齐殁身边转转,或许会有好的影响,或许还能改改齐殁的臭毛病。
可他实在低估了民间地头蛇,君界搅屎棍,圉界小霸王的功力。
严律已经被带歪了…
严律本想齐殁复命后,便自行远离。
心里那片花田不受控的滋长,让他害怕,怕藏不住,怕埋不掉,生怕哪天自己会做出违背伦理纲常之事。
他不怕丢了自己的雅正,不怕自己被人非议,可若是因自己让严家受辱,让齐殁无辜被牵连,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严律面上愁容又重了些,略显为难道:“逍遥君长有难,且我与殁兄关系极好,晚辈本应当尽心尽力的,但…”
严律忽然感觉身侧的手腕一紧,转头看去,齐殁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边,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被长袖遮住,旁人看不出端倪。
那手掌的热度让严律微怔,一时忘了还在说话。
齐殁面上八风不动,静静挨着严律站着,心里对严律强硬道:“不许回绝。”
严律紧闭双唇,手腕暗暗与齐殁的手掌较劲,谁知齐殁越撰越紧,有些痛了,不可察的闷哼一声。
齐殁稍稍松了些手劲,又心道:“陪我”。
此人为何总是如此蛮不讲理?严律心中暗骂。
“律儿?怎么了?”齐正见严律突然低头不语,走过来询问道。
齐殁同时默默松开手,让了一步,站在齐正身后,面无表情的盯着严律。
“无事,我愿同行。”严律深吸口气,对齐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