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黑衣人 ...

  •   海格默治区郊外的一所豪宅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是本地有名的石油商人,卡洛·库斯曼。死在自家的院子里。
      我把车停在了一个废弃的农场里,这儿离案发现场不远,我决定步行到那里。
      “嗨,乔纳森,这儿。”杰米挥了挥他粗壮的手,示意我过去,“已经是第五个了。”
      我含糊地点了点头,脱下皮手套,转身看了看周围,库斯曼的房子很大,确切的说是很豪华,哥特式的屋角与顶棚,漆了一层流金,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处所。外面的砖墙是用澳洲的粉红大理石制成的;院子的每个角落都放置着自动干湿度调整器;还有,从大门口到屋子前面,我至少已经看到了六个高清摄像头和四个红外线报警装置了。
      我和杰米朝尸体发现的地方走去。
      “嘿,你们几个,快干活去!警局雇佣你们不是为了光看你们的傻样的!”杰米冲篱笆边抽烟的几个警员吼道,然后侧过身,对我说:“手法完全一样,是他干的,那个‘黑衣人’。”
      “或许不是呢。”
      “行了,乔纳森,别抱什么侥幸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我知道上面在这个案子上给了你很大的压力。但这是事实。”杰米眯起眼,看着我,“还有谁能一刀击中他的肺部,一般的人连肺部在哪儿都不知道——而且,是一刀毙命,刀上没有任何指纹。”
      “先看看库斯曼先生吧。”我在库斯曼倒伏的地方蹲下,按我自己的方式检查了一下他的状况。库斯曼先生是个大块头,至少有二百磅那么重,凶手想要一刀毙命的确不容易,如果库斯曼先生反抗,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可问题是,从尸体的检查情况来看,他并没有反抗。除了肺部被刺进一刀外,脑袋、脸部、脖颈、手背都没有任何刮伤,只是脸上带了零星的泥点,应该是死后不小心粘上的。衬衫的衣扣是系着的,袖口处的纽扣也很规范地别在一起。裤子是典型的西装裤,上面还有熨烫的折行。看得出来,库斯曼先生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
      “是谁报的警?”我站起身,去旁边浇花的水管那里洗了洗手。
      “是他的太太,是库斯曼太太发现他丈夫倒在了花园里,然后向我们报了警。”杰米一边说一边把我带进屋子里,“她现在在楼上的房间,要我带你上去吗?”
      “当然。”我跟着杰米一起上了楼,楼梯是用瑞士玻璃做的,内嵌有灯管,扶手上刻的还是古希腊的神话故事。“很有情调的一个家。”
      “库斯曼先生是这里的大亨,学识渊博,人缘也好,他对待别人总是乐呵呵的。”杰米冲我笑笑,“真让人不敢想象,有谁愿意杀死一个老好人,除了那个疯子。”
      “噢,是的。只有那个疯子。”我也对他报以微笑。
      至于那个疯子是谁,我们目前管他叫“黑衣人”,因为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在行凶的时候喜欢穿一件黑色大衣,便取了这个化名,我很欣赏这个名字,它很准确,不单单是衣着,还有他的杀人方式和手段,就像黑色,阴冷又简洁。如果加上库斯曼先生,那么现在,这个杀手的身上就有五条人命了。而我们却一点线索也没有,民众指责我们失职,长官骂我们饭桶。可这有什么办法,现场太干净了,我们根本不从下手,况且,我也并不急于破案。
      我们走进其中一间房间。房间的布置是蛋黄色,能给一种很愉悦的感受。只不过现在可没这份心情了。库斯曼太太正坐在床边,扯着纸巾,不停地哭着。床上和地上已经有了一大堆蜷缩成一团的纸巾了,看来她已经哭了很久,够伤心的。
      她意识到我们进来了,擦了擦眼泪,又用手理了理头发。看上去是个美人儿。站起来询问式地向我打了个招呼:“你是来办理我丈夫这个案子的警官?我叫莎拉。”
      我伸出手和她握了握,“我叫乔纳森,乔纳森·戴尔。我想,杰米已经问过你一些问题了吧。不介意再向我复述一遍?”
      “当然不介意,坐吧。”我们就近在一条沙发上做了下来,她继续说下去,“今天上午真是可怕的记忆。今天是星期天,卡洛答应陪我去逛街的。没想到刚要动身,就发生了这样的悲剧,是那个‘黑衣人’,我看到他了,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他杀了卡洛!”说完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皱了皱眉,递给她一张纸巾,问她:“你们没有孩子吗?”
      “谢谢。”她接过纸巾擦了擦通红的鼻子,“是的,我们没有孩子。卡洛和我工作都很忙,而且卡洛觉得二人世界更加浪漫,他是一个极有文艺气质的男人。”
      “大多数像你这样的富商太太,通常会选择在家里当个家庭主妇。”我开玩笑地插了一句。
      “库斯曼太太是个很棒的外科医生。”杰米向我补充道,又转过头询问她,“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我在圣乔治医院工作。卡洛不希望我为了家而放弃我自己喜欢的事业。他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我正了正身子,把手搭成三角,看着她,“你能详细说说当时你看的一切吗?”
      “噢,真不想再去回想了。”库斯曼微微闭了闭眼,似乎在努力调整情绪,“我当时正在这里化妆,卡洛去把车倒出来。”
      “突然,我听到卡洛的喊叫,我冲到窗口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结果我看到卡洛已经躺在了院子里,那个‘黑衣人’正从门口跑了出去。我跑到院子里,卡洛已经死了,刀就插在他身上。我看过新闻,知道黑衣人的事——于是我就给你们打了电话。”
      “你看清那个黑衣人的长相了吗?”我盯着她的眼睛。
      “他带了一顶帽子,英国绅士的那种,我没看清。”库斯曼太太无奈地摇了摇头。
      “噢,对了。刚才进来的时候,我注意到院子里有六台摄影机和四部警报器。”我很遗憾她没能看到那人的长相,不过摄影机或许可以,“能把摄像的带子给我们带回局里吗?还有,为什么当时有人非法闯入,警报器没有作响呢?”
      “我们正要出去,卡洛或许那时候把它关了。他真傻,要是不那么做,他就不会被偷袭了。”库斯曼太太又开始抹起眼泪,“带子你们拿去吧,就在客厅的壁炉边。”
      “好吧。”我和杰米站起身,我看了看手表,“那么,夫人,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如果有什么问题,我还会来找您的。当然,如果您记起了什么,也请您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好的,警官。”库斯曼太太也站了起来,送我们出去。
      到门口的时候,我回过身对库斯曼太太说:“放心吧,库斯曼太太。我们会抓到‘黑衣人’的。”杰米也在一边点了点头,我又冲她笑了笑,“夫人,你很幸运。你是唯一一个在‘黑衣人’的案发现场,还活着的人。”

      警察局里,深夜。
      “妈的!一点价值都没有!‘黑衣人’在耍我们,乔纳森。”米火气冲天地把几盒从库斯曼家里带回来的录像带狠狠摔在了桌子上。
      “他现在可没那心情,有多了一条人命。”我盯着还在播放的一盒带子,随口答道。
      “他把从大门到车库的那个摄像头给毁了,那是他的必经之路。而其他的几只根本无法拍到现场的情形。那里是个死角。他在向我们证明自己有多么聪明吗?疯子疯子疯子!”
      我还是没把目光移过去,继续看着录像,“好了好了,杰米,他向我们挑衅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把剩下几卷看完。
      “那祝你好运吧,我可受不了了。”杰米嘟囔着,拿起椅子上的衣服回家去了。
      我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继续坐到投影仪前,暗蓝色的屏光在打在我脸上,我眯起眼,好让自己不错过任何细节,呃,等等,刚才,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不合常理的地方,我把录像后退了一点点。真是不可思议啊,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案子可就有趣多了。我摸了摸下巴,把白天的情形又会想了一遍。尸体、院子、摄像头、黑衣人……我迅速从椅子上跳起来,抓起一旁的电话机,给人员调查科打了一电话:“帕斯,我是乔纳森,打扰了。麻烦你帮我查一个人。对,很重要。明天一早就给我。好的,谢谢。”
      我放下电话,拿起我的外套和钥匙,走到投影仪前,看着那个画面,“下一步,就等你现身了,‘黑衣人’。”
      “啪”,我关上了投影仪的电源,微笑着向门口走去。

      第二天上午,我第一时间去帕斯那里拿了我想要的东西。接着,就去找库斯曼太太。
      她看上去还是很憔悴,看来丈夫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请坐,警官。”她客气地请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要来点杜松子酒吗?”
      “不用了,谢谢。工作时间不喝酒。”
      “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库斯曼太太捋了捋耳边的头发。
      “当然。我记得你说,案发当天,你在窗台上看到了丈夫被害,而凶手并没有意识到你的存在。”我把身子前倾,双手搭在一起,问道,“是这样吧?”
      “是的,我当时吓呆了。”
      “好吧,太太。我想,我能抓住杀害你先生的凶手了。”我愉快地吹了一声口哨,“像听听吗?”
      “洗耳恭听。”库斯曼太太从厨房倒了两杯水过来,并把其中一杯递给我,“我想,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吧。”
      我微笑着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昨天夜里,我忽然有了一个奇妙的想法。我们可以先假设,没有黑衣人。当然,这只是只是假设,请不要介意。如果没有黑衣人,您所看到的黑衣男子只是巧合。那么一般来说只有三种可能会使库斯曼先生遇害。一个就是为财,库斯曼先生是本地有名的富人,动机成立。可凶手并没有进屋子里找寻钱财,目标似乎只有库斯曼先生,所以这种常规的可能性很容易就能排除。”我用一只手在沙发上画着圈圈,一只手把玩着水杯,看着库斯曼太太的反应,她似乎很认真地在听我分析。
      “于是乎,这就引出了第二种可能,仇杀。常年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再怎么人缘好的人,也会有几个死对头,不是吗?可这也很容易推翻。这儿远离市区,从这儿到市区得有三十公里的路,如果是买凶杀人,只要在沿途埋伏就好,又何必冒着被摄像头拍下的风险,来目标的家里杀人呢?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我故意放低了声音。
      库斯曼太太抽噎起来,“只有他了。我可怜的卡洛,他注定要做一个莫名其妙的刀下鬼了。”
      “不,卡洛绝不是莫名其妙的刀下鬼。”我把手搁在沙发的后背上,尽量让库斯曼太太听清我发的每一个读音,“而且我说了,我们假设的前提是没有那个人。死者没有反抗,而且是一刀击破肺泡,表面上看的确只能是‘黑衣人’才有的能力,但其实还有一个人也能做到。”
      “还有一个人?”库斯曼太太顶着她的两个哭肿的眼泡看着我。
      “对,那个人和库斯曼先生要很亲密,以至他没有想到要反抗;再者,那个人要很准确地扎向肺部。那么,身为外科医生的库斯曼太太,对于这件事不是很难吧。”我停顿了一下,这女人还是看着我,似乎对我的话一点都不在意,“怎么样,同意我的想法吗,库斯曼太太?”
      “有趣的故事,看来你们警察的课余生活就是讲故事吗?”库斯曼太太不以为然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如果我是你,宁愿去教堂给孩子们讲故事。”
      “我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的,太太。”
      “你凭什么认定不是‘黑衣人’干的,而是我呢?”
      “有两点。亲爱的太太。”我又坐回到沙发,把录像带从我的风衣口袋里逃了出来,仍在茶几上,“第一,你上次告诉我和杰米,当然,今天我又再次在你口中得到了确认。你说你当时在房间的窗台上看到了你丈夫遇害。但遗憾的是,院子里的第三号摄像头正十分公允地记录着当时窗台上发生的一切。从你丈夫的遇害时间来看,是在上午的九点三十分左右,可带子里从九点到十点记录的情况看,窗台上没有任何动静。人可以说谎,但录像带却从来不能。”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那么,至于我们‘深爱着丈夫’的库斯曼太太为什么要撒谎呢?唯一的解释就是,当时你在急于处理你的丈夫,无暇冲到你所说的窗台,自己目击到自己杀了自己的丈夫。噢,对不起,有一点拗口。你很聪明,弄坏了大门口的那架摄像头,这样,你才可以肆无忌惮地说,是‘黑衣人’杀了你丈夫,况且‘黑衣人’的确不会在意多背一条人命。”
      库斯曼太太轻轻甩了甩头,笑了笑,问:“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卡洛很爱我,就算我不爱他,他死了,对我也没有一点好处。”
      “哦?是这样吗?一点好处都没有?”我眯起眼看着他,“是的,库斯曼先生的确很爱你,但恐怕他也很爱他口袋里的钱吧。像他这样白手起家的老板总不喜欢花冤枉钱。而据我所知,你一直都有赌马的爱好,这让你常常入不敷出。就在前不久,你输了一大笔钱,你自己根本就无法偿还。而不幸的是,库斯曼先生恐怕早已对你赌马的事深恶痛绝,向你下过最后通牒。”感谢上帝,帕斯一晚上的努力没有白费。
      “如果库斯曼先生死于一个让警方没有头绪的凶手手下,事情就会变得好办多了。你会作为库斯曼先生的第一继承人,继承他庞大的家产,赌马输的钱,对于那时的你而言,只是区区小数。我说的没错吧,库斯曼太太?”她好像没有一点慌张,这种女人可真可怕啊。
      “这只是你的推测罢了。”库斯曼太太平静地微笑地看着我,“可贵的推测。就算我是凶手,仅凭这卷录像与我说的话对不上号,就把我送到绞刑台?戴尔先生,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当然不能。”我也同样报以微笑。
      “你连在法庭上站得住脚跟的证据都没有,我的计划缜密,你是捡不到漏儿的。而且,你还单枪匹马跑到这里,告诉我这些?”她站起来,双手抱着胸,盯着我看,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你应该连手枪都没有带吧。我完全可以说你也被‘黑衣人’杀了。”
      我没有回答,或许我只身一人跑到这里的确是个错误。
      我拿手抹了一把脸,然后站起身,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把手插进兜里,向窗外看了看,说:“有时候,活着,是一件挺愉快的事,不是吗?”
      她背双手背在后面,倚在沙发边上,我知道那背后一定多了一把上了膛的手枪。我看着她,耸了耸肩,“真不好意思,刚刚在你的水杯里下了点安眠药,时间差不多了吧。库斯曼太太。”她把抢举到胸前,朝着我。我没有退避,也没有动。枪声可迟迟没有响起。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断定不是‘黑衣人’干的。我可以告诉你——”我很绅士地微笑着看着她一点一点地从我眼前瘫倒在地上。
      “因为我知道,我没有杀库斯曼先生。”说着,我把手从我的黑色风衣口袋里拿了出来,当然,还有一把刀,我可不想破坏我的程序。
      我说过,我并不在意多背一条人命;况且,我也的确不着急破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黑衣人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