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愿》似十

5、第五章

　　午时，裴三娘盯着裴昭暮和顾涣都用完膳才离开去了风华庄。
　　临走前，裴三娘看了又看，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小公子……”丫鬟手里拿着壶桃子酒刚准备递给裴昭暮，顾涣一把夺了过去。
　　“你干嘛！”裴昭暮嚷嚷道。
　　“好啊，现在连名字都不叫了。”顾涣挑眉看向裴昭暮。
　　“没心情。”裴昭暮嘴上应着，眼睛还是盯着顾涣手里那壶酒。
　　“没心情……”顾涣思索片刻，道，“那就做点有心情的事吧。”
　　“什么啊？”裴昭暮问。
　　到底是小孩子，随便一勾就提起了兴趣。

　　顾涣凑到裴昭暮耳边，颇为神秘道：“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去抓鱼怎么样？”
　　“抓鱼？”裴昭暮想了想，认真道，“会不会很累啊？”
　　“玩儿还怕累啊？”顾涣哭笑不得。
　　“切，那当然了。”裴昭暮撑起下巴，喃喃道，“小时候裴哥哥每次说陪我玩儿，玩儿的都是些招式啊兵器啊，都要累死了……”
　　裴昭暮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顾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过了一会儿，顾涣拉起裴昭暮道：“走吧！你要是嫌累就跟在一旁看，抓到了算你的。”
　　“真的？”裴昭暮问。
　　“嗯，真的。”顾涣点头道。

　　顾涣对方位很敏感，虽说来皇城时间不久，但大街小巷的路他已经记了个七七八八。没走多久，他们便来到了一处溪涧。

　　“这里真的有鱼吗？”裴昭暮问。
　　“不知道。”顾涣如实回答。
　　“不知道你带我来干嘛？”裴昭暮嘴上这么说，但心里知道顾涣只是不想他整日待在府里徒伤悲。
　　“你在府里除了喝酒就是发呆。”顾涣叹气道，表情语气都跟个老父亲似的。
　　“我乐意。”裴昭暮笑了。
　　“我不乐意，”顾涣道，“说了做你哥哥，我就要照顾好你。”
　　“哦。”裴昭暮应了一声，没再开口。

　　顾涣卷起衣袖对裴昭暮道：“你下来玩会儿，累了再上去。”
　　“那……”裴昭暮抬起胳膊，看着顾涣道，“你给我卷。”
　　“来了。”

　　顾涣正准备往裴昭暮那儿走，突然山涧旁的竹林发出了沙沙声响。他立马停下动作警惕道：“谁？”
　　裴昭暮吓了一跳，小声问顾涣：“有人吗？”

　　顾涣向周围看了一圈，确认这里暂时没有别人，于是对裴昭暮柔声道：“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
　　裴昭暮点了点头。

　　顾涣很快追上了刚才藏匿在竹林中的人。
　　奈何那人一身黑衣，又有黑布蒙面。
　　他根本判断不出那人是谁。
　　半晌过去，黑衣人眼看甩不掉身后的人，于是从襟前掏出一个细小的竹筒，回头吹向顾涣。

　　“不好！”
　　那人掏出竹筒的一瞬间顾涣惊觉此人身上携带的乃是迷迭散，普通人吸入是要昏睡上三天三夜的。即便是他，不小心吸入至少也要躺上半日。
　　他赶忙向后退了一丈，再睁眼时，那黑衣人已然不见踪影。

　　顾涣回到来时的那个溪涧，裴昭暮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指尖还落着一只小蝴蝶，看样子很脆弱。
　　“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啊？”顾涣走过去问道，小蝴蝶好似受到了惊吓立马飞走了。听见声音裴昭暮也缩成了一团。
　　“昭暮，是我。”顾涣把裴昭暮轻轻揽进怀里。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抓到人了吗？”裴昭暮小声问。
　　“没有。”顾涣摇头道，“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
　　“我才没有被你吓到，”裴昭暮犟道，“我是生气你把小蝴蝶吓走了！”
　　“是是是，我的错。”顾涣覆上裴昭暮紧紧攥着自己衣襟的手，没有拆穿他，“那我多抓几条鱼给你赔罪，晚上回去我们烤着吃？”
　　“好啊！”裴昭暮开心道。

　　眼看太阳要落山了，顾涣才带着裴昭暮回来。
　　两人刚踏进裴府，就听见裴三娘急切的声音。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吓死我了！这一晌你去哪里了？”裴三娘迎了上来。
　　“三娘，顾涣带我去抓鱼了。我什么事儿都没有，你放心吧。”裴昭暮安慰着裴三娘。
　　顾涣跟在裴昭暮身后进了门，手里提着几条鱼，道：“三娘，晚上我们烤鱼吃吧。你看这鱼大的很呢！你跟我去灶房处理一下吧。”
　　“哦，好。”裴三娘应道。

　　“三娘，我也去！”裴昭暮跟了过来。
　　“你去干什么？”顾涣打断他，“这种事情我来就行，叫三娘只是想有人搭把手。你去湖心亭歇着吧。”
　　“哦。”裴昭暮撇了撇嘴，又道，“那……我能喝桃子酒吗？”
　　“能，”顾涣叮嘱道，“少喝点。”
　　“嗯！”裴昭暮这下开心了，蹦蹦跳跳地往湖心亭去了。

　　裴三娘跟着顾涣来到后院。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顾涣道：“三娘，今日擅自带昭暮出门是我不对。”
　　“说正事，”裴三娘摆了摆手，道，“如果只是因为擅自出门你会叫我跟你来后院？”
　　“三娘果真是聪明人。”顾涣笑笑，又换上了严肃的表情，“不瞒三娘，今日我和昭暮外出发现有人跟踪我们。我担心……”
　　“你担心和昨日去庄里闹事的人是一起的？”裴三娘很快反应过来。
　　“是。”顾涣肯定道。
　　裴三娘于是叹息道：“这也正是我担心的。昨日刚有人去庄里闹事，今晌暮儿就没了踪影，我还以为……”
　　“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顾涣低头思索一阵又道，“昨日闹事的人有什么特征吗？”
　　“没有。”裴三娘摇头道，“我赶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顾涣回道：“今日那人也没留下什么踪迹，只是有一点。”
　　“什么？”裴三娘问。
　　“那人身上有迷迭散。”顾涣答。

　　“迷迭散？”裴三娘思忖道，“据我所知，迷迭散，顾名思义是一种迷药，普通人吸入会昏睡三天三夜。”
　　“不错。”顾涣点头。
　　“所以，这人是想将你们迷晕然后带走？”裴三娘问。
　　“不见得。那人是在我追上去之后才使用的，看样子只是想尽快摆脱我。”顾涣答。
　　裴三娘觉得蹊跷，于是开始思索起来，“不伤及性命，也没想要将你或暮儿带走……那就是监视了！”
　　由此可见，这人跟踪他们定不止一两日。顾涣心道：“看来近日要好好蹲伏一下了。”

　　城南外，幽沁阁。

　　“阁主。”一黑衣人上前颔首道。
　　“被发现了？”被称为阁主的人缓缓开口。
　　“是，属下无能。”黑衣人道。
　　“无妨，顾涣要是还没发现，我都要怀疑他这将军只是个虚名了。”那人端起手边的茶盏，徐徐道，“近几日就不必再去了，让他们俩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吧。”
　　“是。”黑衣人颔首，退出了阁内。

　　顾浔收到顾涣寄来的书信时有些意外，褚昱刚离京不久，按说短时间内皇城里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但也没敢耽搁，立马便给褚昱拿了过去。

　　“何时如此慌张？”褚昱接过信。
　　“你快看看，好像和昭暮有关。”顾浔道。
　　“昭暮？”褚昱快速看了一遍信的内容。

　　信上概述了这两日的事情，以及——迷迭散。
　　若说闹事跟踪这两件事都不足为惧，那这迷迭散可不是什么小事。

　　迷迭散，是一种用细小竹筒装着的无色无味的迷药。
　　这东西只有江湖中人才有，皇城内原先有的早就被先皇全部销毁了。
　　褚昱心中大抵有个方向，但不能确认。于是在书信里回道：过几日待我查明这迷迭散来源何处便告诉你，你在皇城照顾好昭暮和三娘，还有自己。

　　此事过去了三日，顾涣什么也没发现，或许是他多虑了。
　　但这迷迭散还是要继续查下去的。

　　月色中，湖心亭。

　　“顾涣……”裴昭暮小声道。
　　“怎么了，”顾涣轻声道，“又馋酒？”
　　“不是……”裴昭暮趴在石桌上，喃喃道，“我有点儿想公子了……”
　　“褚攸啊，”顾涣摸了摸鼻尖，安慰道，“他可能过几日就回来了，你别着急。”
　　“嗯。”裴昭暮点点头，道，“你是不是过段时日也要回将军府了，好像大抵要完工了是吗？”
　　“是啊，”顾涣点头，随又问，“你不希望我走？”
　　“切，”裴昭暮把头转向一边，小声道，“我不希望有什么用啊，你理应回将军府的……”
　　“有用，”顾涣轻笑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答应。”

　　“那……”裴昭暮犹豫片刻道：“在公子回来之前，你一直陪我待在裴府好不好？”
　　顾涣点头，“好。”

　　几句下来，裴昭暮便不知再说些什么了。

　　他知道他很自私，可顾涣是哥哥，应该不会在意吧。

　　“顾涣。”裴昭暮叫他。
　　“嗯？”顾涣应道。
　　“我唱一曲给你听吧！”裴昭暮思索道，“就唱……《来生愿》吧！三娘说这个我唱的最好。”

　　裴昭暮不知，这《来生愿》是裴三娘为了战死沙场的裴昭翎而作的曲。曲中字字句句，皆是倾慕与思念。

　　“好啊。”顾涣笑道。

　　先前听说裴昭暮是风华庄昔日的头牌，但自打定亲之后裴昭暮就没再唱过了。
　　他还以为往后再也听不到了呢……

　　晚风拂过湖面，荡起一小片涟漪。

　　唱者无心，听者有意。

　　罢了，如此便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