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愿》似十

21、第二十一章

　　离开客栈后，褚昱二人马不停蹄地往皇城方向赶，路上果然见到了许多轩尧留下的标记。
　　可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没见到轩尧倒是先见到了褚衿。

　　“小今，你怎么在这里？”二人注意到褚衿竟是一个人跑出了皇城，心里不由一紧。
　　“三哥，不好了！宫里出事了！”褚衿一见到褚昱，登时卸了力气，整个人瘫倒在地。

　　眼下四处荒无人烟，别说破烂的小客栈，就是歇脚之地也不见一处。两人只好寻了一处阴凉，好让褚衿暂且可以休息。

　　褚昱打水回来的时候，褚衿已经晕了过去。
　　“给我吧。”顾浔接过水小心喂给褚衿，又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热。”

　　照顾霏然的那几天，顾浔身上原本所带的药材已经用掉了不少，眼下如果褚衿发热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是焦心使然，只过一刻褚衿便醒了过来。

　　褚衿一睁眼便拉住褚昱和顾浔语无伦次道：“三哥顾大哥，宫里乱了！皇兄他出事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我……”
　　“小今，你别着急，慢慢说。”这话无疑什么用也没有，但此时此刻除了安慰，顾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其实他心里不比褚昱和褚衿担心得少。

　　褚衿顿了须臾，又哽咽道：“三哥顾大哥，宫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已变了天……”

　　原来，从迷迭散出现开始甚至更早，褚攸就已经收买了许多朝中大臣。

　　先皇当年立褚綮为太子，本就有许多老臣不甚满意。
　　这么些年过去朝堂之上安安稳稳，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哪想到这些老臣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背地里早已投靠了褚攸。

　　这么多年了，褚攸的野心竟从来没有放下。
　　只是隐藏的太好，叫褚綮也没有发现。

　　褚綮纵然有几次起疑，但终究什么把柄也没找到。
　　而褚攸看上去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这人心里哪有天下苍生，只是为了复仇，了结上一辈所谓的恩怨。

　　“皇兄被控制在寝殿，哪里也去不了。我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我不敢带士兵，不敢带随从……”
　　褚衿言语里满是颤栗，尽管并不详尽，但褚昱与顾浔都懂了。

　　如今要救出褚綮根本不可能，宫里一定戒备森严，而这戒备防的却是去救皇帝的人，真是讽刺至极。眼下，只怕皇城里到处都是褚攸的人，他们三人若是踏进一步也会通通被抓了去。
　　而黎明百姓全然不知，他们的天子已然变成了傀儡。

　　忽然间，褚昱和顾浔同时想起什么，两人脸色一同沉了下去。

　　褚昱问道：“小今，风华庄怎么样了？”
　　“顾涣和昭暮呢？”顾浔跟在后面问。
　　“他们没事，皇兄先前已经派小将军出城追查此事，昭暮跟他在一起。”褚衿答。

　　“昭暮怎么会一起？”褚昱闻言不禁皱眉。
　　只见褚衿叹息，又道：“风华庄也出事了……”

　　“怎么回事？”褚昱哑着嗓子问。
　　“风华庄……失火，整个庄都没了，裴三娘为了救昭暮没能逃出来……去了。”褚衿说得艰难，褚昱听得更是艰难。

　　风华庄对褚昱来说也许意义不难么重大，但裴三娘是儿时抚育过他的人。
　　顾浔心疼极了，不知如何能安慰褚昱，旁人再感同身受可终究不能替代他承受这些痛。顾浔几步到褚昱面前将人揽住，褚昱环紧顾浔的腰，闭上了眼。

　　眼前好像是裴三娘温和又挂满笑容的脸，彼时她还风华正茂却早早没了郎君。
　　可裴三娘依旧笑逐颜开，往后的日子里便满心满眼都是他和裴昭暮。

　　再后来，他被父皇派去镇守边疆，裴三娘身边便只剩下了裴昭暮，不知那三年，那个小家伙儿有没有好好听裴三娘的话……

　　对了！裴昭暮！
　　小今刚才说了什么？三娘去救昭暮？

　　顾浔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风华庄怎么会失火？”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也不知道，”褚衿摇了摇头，皱眉道，“风华庄出事那天宫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先前我还有些疑问，现在却是想通了。只是那天晚上有人想去宫里求医被我刚好撞见，一问才知道白天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昭暮那天只怕是受了惊吓所以晕过去了。”

　　听到这里褚昱心中又是一紧，他无法想象裴三娘死在裴昭暮面前裴昭暮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还那么小，他还需要裴三娘，他还没穿上红衣给裴三娘看过……

　　“所以顾涣带走了昭暮？”顾浔问。
　　“是，昭暮说，留在裴府也只会徒添悲伤。”褚衿答。
　　“他长大了，可是……”可是我宁愿他永远也不要长大。

　　“三哥顾大哥，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几人刚碰面时只顾得上照顾褚衿，褚衿也是现在才想起来问。

　　“此事说来话长，你先跟我们走，路上说。”褚昱道。
　　“好。”

　　此番南下，顾涣带的人不多，但个个雁过拔毛，他很是信得过。
　　裴昭暮这几天五色无主嗒然若丧，幸好一路上还算顺风顺水，顾涣才得以把大部分精力放在照顾裴昭暮身上。

　　不知宫里如何，前辈与兄长又如何。但眼下，这些事情他没有精力也顾不上去想。

　　“仓然，”这是随从一行人里顾涣最信得过的人，“你去前面探探路。”
　　“是，将军。”那人躬身应过，御马离开。

　　一刻过后，仓然回来道：“禀告将军，前方十五里周道如砥，暂且没有危险。”
　　“好，传令下去，所有人原地休息，一个时辰后继续出发。”
　　“是。”

　　“顾涣……”裴昭暮有气无力的叫他。
　　“怎么了？要喝水吗？”顾涣问。
　　裴昭暮摇头。
　　“那困吗？要不靠着我休息一会儿？”顾涣又问。
　　裴昭暮还是摇头，“也不要。”
　　“好，不要就不要。”顾涣抚了抚裴昭暮额头，道，“要是渴了困了就告诉我。”

　　裴昭暮不答，只愣愣地盯着顾涣。
　　那双眸子里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黯然神伤。

　　半晌，裴昭暮终于开口，道：“顾涣，我是不是拖累你了？我知道我不该与你一道南下，三娘说的话我也都记在心里。可我还是怕，我怕你离开我，怕你会抛下我。我没有裴哥哥也没有三娘了，我只有你了……”
　　颤颤巍巍的声音，又低着头不肯看那人。

　　顾涣心疼极了，小心捧起泪流满面的人儿，在裴昭暮额间轻轻一吻。

　　“不怪你，你忘了吗？我也是你的哥哥，以后前辈的眷注和三娘的宠爱都由我来给你。”
　　这一句，只叫人心尖颤动，意乱神迷。

　　彼时，裴昭暮突然想起一句话，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
　　可顾涣就是那个无缘无故。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休整结束，再次起程。

　　“二哥他怎会如此……”即便知道了真相，褚衿依然无法相信。

　　褚衿记得上一次见到褚攸还是在宫里的御花园，那也是他第一次见裴昭暮。
　　彼时的褚攸语气眼里尽是温柔，或许是伪装的太好，又或许是因为裴昭暮在身旁。

　　“怎么不会？是我们都小瞧他了。”褚昱摇头道。

　　眼下他们必须尽快找到褚攸的藏身之所，也不知轩尧此时如何，有没有遇到危险……

　　又行出几十里，眼前空气突然变得迷雾缭绕，按理说此处离皇城不远，不应该有如此气候。
　　褚昱立刻猜到褚攸的藏身之所大概就在附近，显然顾浔和褚衿也想到了。

　　“大家小心。”褚昱将顾浔护在身后，又将随身携带的剑扔给了褚衿。
　　“三哥，这可是焜烨！你怎么能把它给我！”
　　褚衿一见焜烨大惊失色，焜烨可是褚昱征战沙场凯旋归来时先皇赐予他的宝剑！

　　“你拿着，无妨！”褚昱道。
　　“可是……”褚衿正欲开口辩驳，迷雾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求救声。

　　“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可以来救救我！”
　　这声音让褚昱和顾浔觉得格外熟悉，两人心中不由一紧，缓缓朝着声源走去。

　　直至迷雾中央，几人才看清求救的竟是一个女子！

　　褚衿心道，这种地方怎会有一个女子独闯进来？
　　而一旁的褚昱脸登时沉了下去，只听他不悦道：“怎么又是她？当心有诈！”
　　那女子听闻慌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顾哥哥你听我解释！”

　　褚衿心道，这里怎么会有一个与三哥和顾大哥认识的人？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说，你是不是褚攸派来的人！”褚昱将顾浔和褚衿揽在身后警惕道。
　　“什么？”那女子好似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疑问道。
　　“还想装蒜！”

　　“你别吓到她，”顾浔打断了褚昱，对那女子道，“霏然，你可以告诉我们你怎么会被绑在这里？是什么人把你带来的？或者说，你是跟谁来到这儿的？”

　　那女子听罢连连摇头，哽咽道：“我没有跟着谁来。那日你们离开后我便回了房间，原本是想着第二天一早出发回阐幽村，却没想到睡醒时就在这个地方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是谁把我从客栈带到了这里。我被困在这个地方已经一天一夜了，期间无论我怎么叫也没有人应……”

　　霏然看向顾浔，哀切道：“顾哥哥，还好你们来了。我好害怕，这里晚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满天的迷雾，我真的好害怕……”

　　顾浔叹息一声，道：“罢了，我们先帮她松绑吧。”

　　褚昱再不情愿但还是听了顾浔的话，于是上前绕到霏然身后俯身为她解绑。

　　“霏然，你别怕，不会有事了。”顾浔边解她小腿上的绳子边安慰道。

　　忽然，一个黑影出现在褚衿身后。
　　“小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