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请勿凋落》穷毒怀善

95、095. 你快离开

　　“哼！哈哈哈哈……”极异于唐叶回这边悲绝的哀嚎，元启徽却是大笑着掂了掂手中黑漆漆的凶器：“我说过，我会报仇的，我会杀了你们的，我也说过，唐叶回是我的。”

　　狞笑之间，元启徽手腕一抬，竟是又要开枪的架势。

　　竟然要报仇，那苏严自然更是他必杀的人之一，毕竟上次将他打的那样惨的，正是这个叫苏严的。比起宋亦秋只是动动后台关系让父亲罚一罚自己而已，这个对他动手还让他住院几个月的家伙要更加可恨，更何况，还是在唐叶回的面前让自己出尽丑态。

　　苏严本还怔愣在宋亦秋中枪的意外之中，听到元启徽的动静，就马上恢复了神智。

　　随着枪声响起，他翻身滚向一边，随手抄起地上原本是黑衣帮凶用来捅刺他的一把短刀，咻的一声就甩了出去。

　　“啊——啊！！”元启徽发出几声凄厉的喊叫，痛苦的侧着身子捂着自己的右手。

　　只见元启徽的右手掌心中露着一杆刀柄，刀刃处已完全透过他的手掌深深扎进了床头板内，将他死死钉在了上面。而那把枪，也被震飞到了床下，就连上面的扳机环，都被直接削没了。

　　苏严起身，冲到宋亦秋的面前，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了不少，但仍能清晰感觉的到。

　　“叶回！我们必须马上送他去医院！”苏严扶着宋亦秋的胳膊对唐叶回急促的说道，此时的他，也很担心着急啊！

　　然而唐叶回却只知道抱着宋亦秋只一个劲的哭，眼里混蒙一片，完全失了魂，对苏严的话竟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情急之下，苏严也顾不得许多了，他用力捏着唐叶回的肩膀狠狠摇晃了一下，然后大声喝道：“叶回！唐叶回，你冷静点，再不送他去医院，他会死的！”

　　死？谁？宋亦秋？不行，他不要，宋亦秋绝对不可以死！

　　“医院，对！赶紧去医院！救他，一定能救他的！”唐叶回这才抖抖瑟瑟的爬起身来，帮着苏严将宋亦秋扶到了他的背上。

　　苏严长退一迈，即便背了个体格几乎与他相当的人，也依旧行走如飞。唐叶回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着，努力想去忽略那地上偶尔砸出的几滴血花就像针刺在自己心窝上的感觉。

　　车上，唐叶回不敢不去想也不能去想，子弹在打进人的脑袋后，还能活下来吗的问题。他只是紧紧搂住宋亦秋的头，一遍一遍在他耳边念叨着：“呼吸……使劲呼吸啊！宋亦秋，你千万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定要记得呼吸啊！”

　　将脸近近贴着宋亦秋的面前，细细感应着他微弱的呼吸，担心害怕，让唐叶回的眼泪一直没有停止过：“求你了亦秋！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啊！求你不要离开我，我真的需要你，你真的……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我，我求你了！”

　　苏严在前面一边将车开的飞快，一边忙着打电话联系各方，眼睛还不忘时不时的瞟向后视镜，那过于阴沉的脸色完全看不出他此时正在想什么，只知道，他的心情很不好，非常的不好！

　　最近的医院苏严只开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只可惜，这毕竟是枪伤，还伤在了后脑部，普通的医院，根本应付不来，也不敢处理。不过，苏严到这来，看中的自然不会是这里的救治技术了，而是有能应急处理的医生，和基本保命的设备。

　　所幸，有资历的老医生看过以后，虽然不敢动手冒然取出子弹，可经过一番检查后，还是暂时稳定住了宋亦秋的生命体征。只是，他们也无法保证，在这子弹不取出来的状态下，伤者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苏严接完了一个电话后，用不可置否的语气对那老医生说：“准备救护车，送我们到M市私立医院，你跟车一起，让他活着。”

　　老医生一脑门的汗，既是急的，也是怕的。尽管这几人看着狼狈不堪，但是，且不说这人的态度语气，就冲着能受枪伤，也肯定不是他能拒绝得罪的起的人。所以，他连连点头，照着话去做，不管怎么说，生为医人，治病救人放首位是总不会有错的，而且，他只是送人转个院而已，最终取子弹的也不是他，就算出了什么事，这火怎么也不会撒到他头上来吧？

　　唐叶回这一路都流着泪沉默着，他担心，他紧张，可是，他却什么事都做不了，除了乖乖的跟在一旁看着苏严忙这忙那，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不添乱，不添堵而已，无能为力到让人自卑。

　　M市的私立医院，早就得到了消息，救护车到的时候，许多医生护士已经在外等待迎接了，车一停稳就直接将宋亦秋推到了提前就准备好各种仪器设备的专门病房里。一顿忙而有序的救治工作立即展开，即便不是正式手术，可那些医生和护士们却严阵以待，丝毫不敢放松，中途没一个人敢离开。

　　唐叶回站在隔壁的透明观察室内，眼睛死死盯着里仪器表上的呼吸和心跳标示，一眼也不敢挪开，感觉那上面的心跳与自己的都相连在了一起，它跳一下，自己的才会跟着跳动一下。什么也做不了的他，只能两只手掌紧紧扣在一起，仅靠着自己的左手给右手提供着支撑的力量。

　　苏严也一直静静的站在唐叶回的身后，盯着那象征生命的线条和数字，余光之处，那个纤瘦的身子一直在隐隐的发着抖。有几个护士正在一旁为他处理着身上的伤口，消毒缝针包扎，他却连眼都没眨一下，就像那些痛楚他压根感觉不到一样。

　　口袋里的手机时不时的振动，苏严已经进进出出接了十几通的电话了。每次回来，他都会静静站在那个除了傻傻站着发抖就什么也不知道的男人身后。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严又出去接了一通电话后，几乎是僵着脸冲进病房的，然后他二话不说，拉着唐叶回就往外走。

　　还在魂不守舍的唐叶回直到被拉出了房外才反应过来：“苏严，你干什么，放开我，他还在里面，我不要离开！”唐叶回猛的一用力，愣是将苏严的大掌给直接甩开了。

　　得了空的唐叶回，转头就要往回跑，却被苏严一个大长胳膊一捞环住了腰部，整个人几乎都被架了起来了。苏严也不多说话，唐叶回的挣扎也全然影响不到他的风风火火。

　　一个护士对着他大喊：“先生，您刚缝了针，不可以乱动，伤口会……”后面的话就被远远甩在了拐角处。

　　进了电梯，唐叶回用力的扳动着苏严的手臂：“苏严！快放开我，我不走，我不走！”

　　然而苏严的手臂如铁丝一般死死扣在唐叶回的腰上，即便被唐叶回那疯狂的拳打脚踢，甚至被他的指甲都刮出了几道血痕，他也没有松掉半点力道，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到了地下车库，苏严急急的打开车门，就将唐叶回塞了进去，自己也跟着挤了进去，然后快速的关上车门，并上了锁。

　　“苏严！你做什么？快放我下去！”唐叶回受了这许多的刺激，一张脸早已失了血色，苍白的可怕，可是，却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力气，一双拳头砸在苏严的肩膀上发出嘣嘣的闷响声。

　　“你冷静点，听我说！”苏严捏着唐叶回的肩膀，想让他镇定下来：“宋家人已经到了，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估计是不会放过元启徽的。可是，宋亦秋伤成这样，让他们太过悲忧震怒了，甚至觉得宋亦秋变成这样完全是为了你，所以，你现在绝对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否则他们真的可能因为一时失了理智而要杀了你。”

　　“我不管，子弹在还他的脑袋里啊，他现在还生死未明啊，你让我怎么做到弃他不顾？不行，我要回去，我要待在他身边！”唐叶回压根听不进苏严的话，他只想回去，他只想一直看着那个人，直到他安全，至于其他的，他根本无心顾及。

　　“唐叶回，你冷静点好不好？你这样上去就是送死啊！”苏严觉得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我不在乎，宋亦秋就是被我害的，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他的，他们要就拿去吧，我现在只想上去看着他，陪着他！苏严，求你了，让我上去好吗？不要送我离开，我不想走！”唐叶回揪着苏严的衣襟，挂着满脸泪痕，眼中全是悲伤的担忧，还有那卑微的祈求。

　　苏严眉头狠狠一蹙，伸开双臂就一把抱住了唐叶回：“别这样！你这样，他真的会死的！你明明知道的，他现在在上面生死未卜的原因，只是为了能让你能活下去，如果你现在上去，却死在他家人的手上，那他就真的活不成了！所以，你冷静点行吗？”

　　会死？真的会死吗？

　　唐叶回终于冷静了下来，不过与其说是冷静，倒不如说是突然颓丧了下来。

　　他唐叶回短短三十人生，做人做事只知墨守成规，虽不是过于低谦，却也不惹事生非，他不图大富大贵，也不求名扬天下，只想安安稳稳普通一生，最多愿有三两合得来的朋友而已。

　　本来，觉得自己的要求已经很低，甚至算是有些卑微了，却不想，亲人的不待见，爱人的叛弃离，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仍太贪婪了些？

　　如今，甚至连他最重要的朋友，都要因他而遭受这无妄之灾！若不是因为他，宋亦秋怎么会与元启徽有了牵连？若不是因为他，元启徽又怎么会因为复仇而动了杀念？若不是他，宋亦秋又怎么会中了枪伤，命悬一线，而令整个宋家也为之震乱？若不是他，苏严又怎会弃自已一身伤不顾，还不惜顶着得罪宋家来护他逃离？

　　都是他，都是因为他，该死的从来都应该是他啊，若这世界没有了他，他们都还过着无忧无愁、高高在上的生活。

　　原来他所谓的卑微要求，还是太高……太高了！原来，他连活着，都是不该遐想的贪念啊！

　　“够了！你别再胡思乱想了！宋亦秋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救你的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你现在想上去送死，那之后宋亦秋是死是活，你就不顾了吗？”唐叶回觉得苏严抱着自己的手非常用力，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嵌进身体里去似得，让他觉得痛，痛到清醒！

　　是啊！他不想死的啊！

　　他唐叶回一直以来，为了亲，活的懦弱，为了爱，活的窝囊，可他却独独不会为命而谄媚。他有自卑，也有逃避，可他同样也有傲骨，所以，即便他该死，也不想现在去死，他想活着，想为了宋亦秋而活着，直到，知道他平安……

　　“对不起！苏严，你上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的！”唐叶回努力的镇定了下来。

　　“…………”苏严怔了好一会，才缓缓放开了唐叶回。

　　四目相对，苏严发现那双眼里饱含着泪水，压抑着许多许多悲伤复杂的情绪，不论他心里怎么想的，在望着这样一双眼睛的时候，都只会让人觉得心痛。

　　“即便你不能守在他身边，我也会当你的眼睛和耳朵，所以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苏严抬手，用指背轻轻拭去几滴泪痕，那陌生的温柔多语，简直都不像他了。

　　看到唐叶回应承的点了点头，他才推门下了车，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车外反锁上了车门，这才离开上了电梯。

　　苏严说的很快，真的比唐叶回所想像的要快很多很多，最多五六分钟就下来了。

　　上了车，苏严调了调后视镜。镜中的人，正抱着膝盖蜷缩在座椅里，一头的凌乱和一身的凄惨，衬托着那双茫然的眼睛更加的可怜无助。

　　苏严还以为他下来以后，会看到一个早已支撑不住昏睡过去的唐叶回，却没想到，他匆匆赶来，竟是看到那个苍白着脸，颤巍巍的小小身躯一直在顽强的等待着：“最好的医生都已坐着专机赶来了，现在正在上面一起讨论最佳的治疗方案。”

　　后视镜里的人儿瞪大了眼睛，直盯着后视镜里的苏严，视线急迫，却一言不发，可即便不说话，心思却已全部写在脸上了，实在太过好懂了！

　　苏严发动了车子，这个地方，还是要带唐叶回尽快离开的好：“那把枪，是改装过仅作为防身用的，威力比真正的枪要弱的多，所以子弹虽然打中了头部，但是被卡在了头骨上。”看着唐叶回的眼眸闪了闪，苏严犹豫了一会，还是继续说道：“不过毕竟是头部，所以最终的损伤结果……还没有定论。”

　　果然，微渺的希望破灭，不安与担忧又重新浮回了眼眸。可是，事实总是要面对的，与其瞒着，让他最后被现实一击打倒，不如让他直面，然后能在打击中慢慢习惯着。

　　最关键的，是苏严不会说谎，尤其是对着这样的唐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