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请勿凋落》穷毒怀善

2、002. 差强人意的面试

　　再次踏入咖啡店，唐叶回所带的目的已全然不同，所以，他不得不举目去打量这个他可能即将要工作的地方。

　　好嘛！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唐叶回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被重新拍回悲涛绝浪底了。

　　区区一个咖啡店而已，可这空间大的简直像个奢华的星级西餐厅一样。就连座位都还分了好几个区域，有普通的对座区、长条桌区、圆桌区，甚至还有吊滕秋千区。更夸张的，是里边那一排，全是高档的真皮沙发，相互之前还隔着一定的距离，可坐可躺可办公，简直就是那些挑剔讲究的精英们私享谈商的不二之选。

　　再看这店里的装修摆设，只一眼就知道豪华昂贵的吓人。

　　尤其是柜台旁边那一座宛如水晶打造的糕点橱窗，精心设计的灯光打在本就精美诱人的糕点上，再加上那渺渺飘散的冷气，让人感觉里面放着的食物压根就是来自仙界的，凡人哪怕看一眼都是亵渎罪过！

　　在这最繁华的商贸中心，最黄金的地段，这奢华到狗眼不保的装潢，还有这货真价实优中选优的材料，无一不透露着那足以家破人亡的巨额成本。然而这样一家店，却仅仅只是做些咖啡，外加些甜品糕点而已？这能卖几个钱？

　　……难道这里的咖啡卖的比黄金还贵？

　　做过一回客户的唐叶回知道，并没有！这里的东西价格虽然确实比外面的确实要高些，但并没有高到离谱的地步，否则，凭他目前的经济实力，也不会在掏钱的时候连眼都没眨一下。

　　难道是客源广进？簿利多销？

　　虽非黄金时段，店中确实也坐了有几桌的客人，只是相较这若大的空间，仍显的人气稀疏。不过那些客人，一看装扮气质，便知是上流人士，要么谈生意，要么小聚小聊，甚至还有外国人。

　　只是这样，并不足以证明咖啡店的收入有多可观，反而让人怀疑，这真的没亏血本吗？好吧，就算不亏反赚，又能赚多少？这老板究竟图什么，费这么大劲不会只满足于那点蝇头小利吧？只怕回个本都得耗上好几……十年的时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店的生意果真不行，那为何非但不裁员，反而还要招人？

　　等等……也许正是因为这店的生意真的不太行了，所以才要招人，才要招他这样的人，可以大大降低成本嘛。

　　这样想的话，唐叶回该是更有信心一些了才是，毕竟，对于薪水，应该没有人能比他更不挑剔了吧？然而，身处这奢华之中，将要面对的皆是精英上流，这家店辱没不了那些人的身份，可是店伙计可能会，因为……他会！

　　于是，唐叶回的病又犯了！

　　他自闭，继而自卑，最终自我嫌弃。

　　也许，早在两年前，他就已经将自己否定的体无完肤，一无是处了。

　　“对不起，我……不行……”他再次垂下了头。

　　“…………”店员愣了一会，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是不擅长与人交际吧？没事的！这样吧，你就先从打杂开始做吧？无非就是些收拾整理、仓库清点库存、后厨帮帮忙，再给我打打下手之类的简杂工作。实在忙的时候，你也可以试着帮忙接待客人，如果有重要的或者难缠的客人，就由我出面，可以吗？”

　　“…………”唐叶回这回几乎都要直接断定，这家店的生意是真的不行了，居然这般不惜屈尊降贵的来挽留他这么一个又丑又怪的人。

　　但……即便这样，他受病魔折磨两年多了，好不容易决定要打一场翻身仗了，要他在这个时候轻言放弃，那也是不愿意且不甘心的。

　　“小伙计，我来接单了！”

　　正当唐叶回犹豫着要不要直接答应的时候，一个外卖小哥风风火火蹿到他身边。可能因为环境的关系，他带着玩笑的声音刻意压低了许多。看样子他与这个店员算是相当熟识了。

　　对啊！唐叶回看到外卖小哥突生一想。他是不是可以考虑去当个外卖小哥，或者快递员什么的呢？入门低，无需看脸不看证，无需情商不用脑，骑个小车就能跑，风里雨里强身健体，或许还没有那么多的空闲心思留给病魔了。

　　那个温柔的店员把打包好的咖啡递给外卖小哥，转头正看见唐叶回侧着目一个劲儿的盯着那小哥看，让他不禁轻轻笑了一声：“呵……别多想了，就你这个小身板，是熬不过三天的。还是先从简再入奢吧！”

　　唐叶回顿时泄气！确实，快递外卖那可都是体力活，连走路都有些困难的他自然也有着该有的自知之明的：“你，不是店长吗？”因为他听到了，刚才的外卖小哥分明叫了店员‘小伙计’。

　　“嗯，既不是，也算是吧！因为店里事基本都是我在拿主意，所以，招个人自然不在话下。如何，想好了吗？”那个店员的笑宛如一曲宁心音。

　　“那您先试用我一段时间吧，如果做的不好，可以随时让我走的。”

　　“…………”店员听到这话突然觉得有些心疼，好好一个孩子，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能把自己自卑到了污泥之下，身心俱毁？

　　“好，放心！这里工作还是很简单的，我相信你能做好的！”

　　相信？他居然说相信自己？

　　可是，他明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

　　唐叶回心里苦笑一声：“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机会？”真是节省成本吗？还是看他可怜？

　　“因为，你很有礼貌，我喜欢有礼貌的孩子。”店员笑了笑，心里想：而且你的眼里那闪闪的光芒，很好看，让人觉得舒服。

　　孩子？唐叶回突然觉得有些无语！

　　“既然决定了，那就趁着现在人少，我先带你熟悉熟悉环境。哦，对了，顺便补填一份人事简历，行吗？”店员说着，麻利的从柜台锁着的抽屉中取出一个皮质的文件夹，里面压着几张空白的纸张。

　　“好！”唐叶回轻轻点关头。

　　“那我先带你去后厨吧。”店员说着，边做记录的姿势，边带着唐叶回走进后厨。

　　刚一进门，唐叶回又被闪瞎了一回双眼。

　　这哪里是什么后厨？这要说是把某海龙王的水晶宫一角给搬过来了都不过份！别说在这里做糕点饮料，就是让他在这站一下都觉得是糟蹋了这等好地方。

　　这老板究竟得了什么狂妄的富贵病？

　　“你叫什么名字？”还不等唐叶回细细打量，店员便直接提问要做记录了。

　　“唐叶回，唐朝、叶子、不归回。”唐叶回简单说明，习惯性的眼垂地板。

　　“…………叶子？果然，我的第六感果然很准呢。”那店员笑着用笔欢快的敲了敲皮夹子。

　　“…………”唐叶回知道，他说的是方才那杯咖啡中的叶子造型拉花。若非有病，不好开口，他也是满腹的疑问求解，为什么他当时为会自己做了那样一枚叶型的咖啡拉花。

　　“其实我见你第一眼时，便想到了一枚秋天中的叶子。”店员却是无问先自己解答起来了。

　　“秋叶？是黄色的。”

　　“不，是绿色的，且是唯一的绿叶。当别的树叶都枯黄凋零时，仅一枚如正抽嫩的绿叶瑟瑟不败，给我的感觉便是逆中求存的顽强。”

　　“…………”唐叶回听了，微微忡怔。

　　继而他又暗自嘲笑。

　　顽强？与他何干？他只是个受了挫折便一病不起的懦夫，不，不是一病，而是数病！他的懦弱能让所有的精神和心理疾病都轻易入驻。更可笑的是，别人生病求解脱时，干净利落，而他，连死都死不利索，吊着自己好也不敢，死也不敢，只没出息的甘做病魔的卑贱囚徒。

　　“小叶子，你多大了？”

　　“…………”小，小叶子？“我27了。”

　　“…………”店员跟见了鬼似得盯着唐叶回看：“多……多大？”

　　“27！”

　　“…………”那个店员明显是怔了一下：“真不像，你看着，顶多也就是个20出头的学生娃啊！”

　　“…………”

　　“你身高多少？”

　　“177。”

　　“嗯，看着是不矮，就是瘦了些。”店员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唐叶回是因为一直垂着头，缩着脖子，才会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矮上那么一丁点，177的话，那其实比他还要高个一两公分呢！

　　“学历呢？”

　　“………”唐叶回明显犹豫了一下才答道：“高中！”

　　店员面色未有半丝变化，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接着他又按流程问了好些问题，可得知的信息并不多。基本这人的过往是一片空白，就连父母信息都不详尽。

　　对此他眼清心明，却也不急于挑破，更不逼问，只将唐叶回所说的直接记录在纸，然后对他善意一笑：“好了！有空的时候记得去照几张蓝底的一寸照片，我要贴在人事档案表上，还要给你做张工作证。”

　　“好……可以等试用期过后再照吗？”因为他现在，真的不想照相，也不敢。

　　“没问题。试用期就一周吧！”

　　“…………”正常不都是三个月的吗？就这么怕他跑了？

　　“好了，我现在为你介绍下店里人员。我叫木朝平，今年32了，你可以叫我木哥，在这里相当于半个店长吧，毕竟这个店里大大小小的事，基本都由我操心着，当然，主要工作还是负责接待和咖啡制作。”

　　“木哥！”唐叶回轻唤了一声。

　　这名字真的很适合，朝阳煦煦，平易近人，眼前这人正是这般模样。

　　“那位是苏严，我们的甜品大厨师，主要负责糕点制作。”

　　随着木哥的指尖，唐叶回这才注意到在那边角落里竟然坐了一个人，安静的简直让唐叶回暗暗吃惊：“您好！”。

　　那人正执笔坐在前写写画画着什么，听到唐叶回细如蚊蝇的招呼，就仅仅只是抬头瞥了他一眼，便再没理会。

　　“啊哈哈……这个苏严嘛性格有点冷漠，你不要介意啊！不过他做糕点的手艺还真是没话说。”

　　“…………”

　　这哪里是‘有点’冷漠？简直就是不近人情，目中无人啊！叫什么苏严？叫严苏（肃）还差不多吧？又是一个人如其名的准同事。

　　所幸，做糕点的工作与唐叶回的工作，该算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的，加上苏严那生人勿近的气势，反倒更是正合唐叶回的心思。

　　就算是同事，能少接触、不说话就最好不过了！

　　突然，苏严扔下笔，嚯的起身走到案台前，拿着手中的纸对着一堆蛋糕初品来回比对着。

　　…………我靠！

　　唐叶回猛的一下，觉得自己的那正常人格随着内心的一声粗口似有瞬间的回归。

　　站直的苏严，居然比唐叶回高了快有足足一个头。他穿着一件白衬衫，休闲的开散着领下的两枚扣子，露出里面一串黑亮的链子，但却看不清吊坠的模样。

　　他的衣袖挽起，露出结实匀称的小臂，连着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身前挂着一条纯白的围裙，在腰间缠绑了一圈，更显的那腰窄肩宽，颀长腿直的。

　　关键是这人的脸长的还真是过份的帅气！那可不只是普通的好看而已，简直就是杂志封面的纯偶象派。这身材配着这脸蛋，不去当模特可真是浪费。就算是演电视，那些个高冷冰山的俊美仙君、霸道面瘫的英俊总裁，他绝对都能胜演。

　　然而，就这样的一个高酷帅，却在这里当糕点师傅？这过份的反差是闹真格的？方才外面那些奶油裱花，都是这个人做的？实在是让人想像不出，从那双大手下面，会轻轻柔柔的贴出如此精巧诱人的公主纹来！

　　“还有那位，叫陈依依，叫她依依就好。”

　　唐叶回又是才发现，另一角落里还站着另外一个人。想不到，这个小……倒不小的咖啡厅，还暗藏如此多的玄机。

　　“陈姐，您好！”他仍然客客气气的招呼道。

　　这个女的看起来三十左右，长相尚算可以。此时的她，正双手撑在一个拖把竿上，又将下巴托在那双手背上，一直用这个姿势打量着唐叶回，直盯的他又不自觉的将头垂低。

　　“呃，她其实……是我的老婆，也是这家店的兼职，不过很快她就另有工作，变得比较忙碌了，最多偶尔有空才能过来帮帮我，所以，正好你就接替她的工作，有不懂的，问她或者问我都是可以的。”

　　“好！”

　　“…………”

　　短短不过半个小时，木朝平觉得他已彻底习惯唐叶回的婉约简洁了。

　　“木木，你出来一下。”陈依依向木朝平勾了勾指头，然后推开厨房的一个侧门走了出去。那个门，应该是通往咖啡厅的侧巷里吧！

　　“抱歉，稍等一下啊！”木朝平向唐叶回笑着点了一下头，就随着陈依依出了门。

　　人生地不熟的，唐叶回不好到处乱走乱动，自然只能呆呆站在原地干等着，所以他继续低垂着头，微睁着无神的双眼看自己的鞋面。

　　“木木，你想什么呢？怎么会想要招这么一号人？”女人的声音先是传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吗？你看他，整一个病怏怏的瘦猴，你知道老板对完美的追求有多变态吗？你就不怕他骂你？”

　　“扑哧！依依，你说的实在太过了啊！哪有这么夸张？再说，就老板的那些臭毛病，我可没打算一直惯着。”木朝平那温和的笑声轻轻传了过来。

　　“可是这个人一看，就不太正常啊！”

　　“哪里不正常了？依依，你是什么时候戴上了这副有色眼镜的？”

　　“谁戴眼镜了？我视力好着呢！可是那个人，一看就知道，不但身体有问题，这儿，怕是也不好吧？”这儿，是哪儿？不用看也知道，那个叫陈依依的女人多半正用手指着脑袋吧。

　　两人在外面聊的正欢，只是门虚掩着并没完全关上，也没能将那些声音完全隔绝去，所以，里面几乎能听一字不落。

　　唐叶回一动没动，连眼睫毛都没抖一下，只是听了一会才慢慢抬手，把方才拉到下巴的口罩又严严实实套回脸上。然后继续盯着鞋面发呆。

　　只顾自己发呆的唐叶回并没注意到，在那个角落，一双略带凌厉的双眼斜睨了过来，在他脸上淡淡扫了几眼。只是见唐叶回一直将自己扮做石头，于是又无甚兴趣的收回了眼，继续研究自己的糕点去了。

　　“这儿怎么了？你这儿也不好啊，你不是常说你脑子抽抽了才看上我的吗？”

　　“…………木木你这个人吧，善心大发难道就没有限度的吗？”

　　“我不是善心大发。”

　　“不是？那你看中他什么了？”

　　“他善良，有礼貌，还很聪明。”

　　“…………就那样半杆子都打不出屁来的性格，你是怎么看出这么多优点的？”

　　“我相信我的眼缘和……第六感！”

　　“…………算了，随你，反正也不是我的店，我也呆不了多久了。”

　　“…………”

　　争论就这样结束了，两人相继开门走进来。

　　“小叶，不好意思，我们继续吧！”木朝平对着唐叶回抱歉一笑，身旁的陈依依反而是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木哥，谢谢您！但是，还是算了吧！”唐叶回轻轻抬眸，其中不知是委屈还是不甘，但确定有着坚决。

　　他知道，自己不易被接受，甚至被人嫌弃都是正常的。这都怪不得别人，就算换做是他，恐怕连第一眼的关注都不会给予，即便他自认并非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可也做不到是个可怜人就能第一时间及时送上关注及照顾。

　　更何况，人家两口子还为了他一个毫不相关的外人争了起来，正应了那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实在，对不起！”他低头，转身想走。

　　木朝平：“…………”

　　陈依依：“…………”

　　这个人，眼睛里怕是有毒啊，绝对不能和他对视啊！因为，只不过一眼，就会让你心疼的有些发酸，还像有什么东西堵着胸口，有点梗的慌。

　　“等等！”陈依依忽然大声喝道，把一旁正悲观失望的木朝平都吓的一蹬。

　　唐叶回停了脚步微微转头回望，陈依依却越发的有点凶悍起来：“你当我们这G市最高档的咖啡店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都登记造册了，就已经是我们的人了，既然已办好入职，那现在就得开始开活了。”

　　唐叶回“…………”

　　木朝平一拍脑门，顺掌捂住眼睛和半张想丢弃的老脸。

　　这都不是怪蜀黍拿糖诱拐了，而是改成悍女强抢良家夫男了？

　　“来吧，接下来由我给你交接工作，好好学啊！”陈依依说着，从柜中翻出一个新的围裙递给唐叶回。

　　唐叶回手里拿着围裙，一脸茫然的向木朝平投去一个求助般的眼神。

　　“呵呵……别担心，依依只是生了一张强盗般的嘴巴，却有着尼姑般的好心肠，所以去吧，好好学！”木朝平向他竖了个安心的拇指哥。

　　陈依依：“木木，你真大爷的会夸自已老婆。”

　　唐叶回：“…………”

　　木朝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