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请勿凋落》穷毒怀善

11、011. 今日不宜踮脚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木朝平开始着手采办装饰店里的圣诞用品。

　　唐叶回则一旁帮着整理货品清单。

　　“唔！圣诞树是必不可少的，这么大就行，放在门边。彩灯要多买些，除了在圣诞树上，门窗上都可以挂些，有气氛。还有雪花、雪人、小礼品盒。哦……对了，还有每人必须备上一套圣诞装，还有圣诞帽，胡子嘛……就算了，宋老板也得穿。嗯！小叶子这么白，穿红色一定很好看！”木朝平用笔头点着下巴，看着唐叶回边说边扬起笑意。

　　唐叶回只顾低头整理，没有接话，他觉得，就凭他这有皮没肉的脸，穿啥都不好看！若要诱客上门，放着店长和苏严来就好！

　　趁着这几天店中不忙，这些装点之事就由店员们自己动手搞定了！

　　木朝平正踩着小脚凳往高高的圣诞树上挂着彩灯和小装饰，唐叶回则拿着个喷气罐在玻璃门上喷起雪花状的小白沫。

　　他正比着模子打算喷一个大的雪花时，手里的喷罐却咝咝两声，歇菜了！

　　唐叶回手里来回晃了晃，罐子里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看来喷沫是用完了！他记得好像还有几瓶新的放在后厨顶层的杂货柜中，于是转身前往后厨去取。

　　唐叶回仰起头，柜子的顶层确实有点高，但是小脚凳木哥正用着呢，拿来拿去麻烦，干脆就用力踮着脚尖，只要能碰到瓶子一点，把它弄倒，应该就可以直接接住了。

　　于是唐叶回开始挑战自己身高的极限了。

　　对！就这样，再高一点，很好，已经碰到一些了，再使点劲一戳，它就会……嗯？诶？诶——

　　“要拿这个吗？”只见一只修长的大掌，越过唐叶回的头，直接捏住了那微微摇晃的瓶身。微微低沉的嗓音带着淡淡烟草的气息，轻轻喷在了唐叶回的头顶，撩起了几根呆毛。

　　“啊！”唐叶回下意识的侧仰着头向后看去。

　　入眼，是一张货真假实千足金的俊男脸，那低垂直视的眼眸带着凶残致命的美！

　　“给你！”苏严环曲着手臂，将那瓶喷雾罐递到唐叶回面前抖了抖。

　　“谢谢！”不知道是因为那过高的体温，还是过于强大的压迫感，唐叶回觉得身后那抹存在感实在强的有些过份。

　　苏严退开身子，生冷的返回自己的工作台，继续对着一团白纸发呆。

　　唐叶回拿着瓶子突然觉得有些欣慰：苏严果然是个面冷心暖的孩子呢！他回头目光有些轻柔的看了苏严一眼。

　　苏严却忽然觉得想打个寒颤！

　　“小叶子！正好，帮我把电源开一下，我看看彩灯有没有装好。”木朝平见他从后厨出来，直接朝他指了指墙角边的一个电源开关。

　　“嗯！”唐叶回令下便身动，一个等都不带的就过去按下电源。

　　“咦？怎么不亮？奇怪了，哪里出问题了？”木朝平上下瞅着，苦皱起了秀气的眉头。

　　“木哥，这个电源，好像没亮！”

　　“哦？难道是总控制那边没有打开？我去看看。”木朝平小心迈下小脚凳，向库房方向走去。忽然他脚步顿了一下，转头又对唐叶回说：“对了小叶子，那两个小铃铛，先帮我挂到树上的最顶处吧，我挂的有些费劲！我回来之前千万小心，记着不要碰电源哦！”

　　“好！”唐叶回又乖又生硬的应着。

　　叮铃叮铃！

　　唐叶回站在小脚凳上向圣诞树的顶端努力的挂着那两个发出清脆响音的银色铃铛。

　　只是……木哥，我只比你高不到两公分，你且挂的费劲，我又如何能挂的轻松？

　　唐叶回觉得自己都快把腰筋都拉断了，才终于将其中一个铃铛给勉强挂了上去。

　　“嗯！弄的不错嘛！”身后再一次突然传来了清冽的男声。

　　这一回可是结结实实把唐叶回给吓大发了！他习惯性的一抖瑟，踮着的脚便再站不稳，身子直接从那小脚凳上就仰栽了下来。

　　“小心！”一声惊呼响起。

　　唐叶回当时的瞬间只觉得这是一句多余的废话！

　　就算他知道小心，也想小心，可落到一半的他又能怎么小心？难不成还能小心点将自己定在半空中吗？

　　唐叶回十分确定，他今天犯了太岁，不宜踮脚！

　　所幸，迎接他身体的，并非那个冰冷带着硬伤害的地板，而是个温暖宽厚的怀抱，和一双有力抱的很紧的双臂。

　　男人即便受到惊吓却依旧俊美到到天理难容的面孔乍的投入到唐叶回的眼中：“你想吓死人啊？！”

　　虽然心中诽着：这都怪谁突然吓唬人啊？可唐叶回嘴上还是客气的说着：“谢谢你救了我！”

　　“谢什么谢，你也是被我吓到的！”虽然只有些微，但男人的脸上还是看出了一丝欠意。

　　“我没事了！店长你可以放手了！”唐叶回欣慰，这店长还算有些自知之明的。

　　“嗐！没事，你一点也不重！”

　　“…………”店长你心真大，这是重不重的问题？而是你我的姿势不雅、不妥、也不好解释的问题好吧？

　　虽然，感觉异常的温暖、安心、可靠，甚至，好像还有些舒服！

　　宋亦秋慢慢放开唐叶回后，却发现这小子居然又要再度蹬上那个作死的小脚凳，顿时又将他的手臂一拽：“你干嘛？还嫌没摔够？”

　　“木哥让我挂铃铛！”唐叶回指了指树顶那枚孤独的铃铛。

　　“我来！活这么大，还真是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得心脏病的感觉！”宋亦秋从唐叶回手中取走那个铃铛，将他肩膀一按便麻利的蹬上了小脚凳。

　　“那，小心点！”唐叶回也对方才的经历有些心有余悸，但一时又不知道要如何帮忙，于是，只能伸出纤瘦的双手，轻轻扶上了宋亦秋的腰。

　　“………”腰上的异感，让宋亦秋的手指微微搐了搐。

　　他的个子足够高，于是，不必摇晃不稳的踮着脚，便可以轻而易举，且……怎么又有些笨手笨脚的挂了好半天，才将那个铃铛给挂好！

　　“搞了半天，原来是那个单线匣的保险坏了，幸好仓库有备用的，现在应该可以了。小叶子，再点一下开关试试！”木朝平拍着手走了过来！

　　唐叶回一个转身，利索的就把开关按开了。

　　啪……的一声，整个圣诞树立刻闪烁了起来，带着一种无声的节奏感。顿时，一抹浓浓欢快的节日气氛便涌现了出来！

　　宋亦秋微微一笑，目光轻轻一转，正巧落在了一旁唐叶回的侧脸上。

　　他今天的口罩拉的有些低，露出了一截高挺秀气的鼻梁，衬托出了一个极好看的侧瞳。那长长的睫毛下，是随着彩灯一起跳跃的乌亮眸子，像装着可爱的精灵一般。

　　宋亦秋突然觉得，这个孩子……不，是这个男子确实乖巧懂事，难怪会这么招木朝平的疼爱！

　　“嘿！苏严，你也看看给点意见，这树我们做的怎么样？”木朝平对着刚刚迈出后厨算是看热闹的苏严开心道。

　　“嗯！还行！”苏严斜着一张半死鱼眼，给了很中肯的意见。

　　“什么叫还行？这可是我与小叶子的完美杰作，多喜气，多有气氛啊！”

　　“呵！不错！”。

　　“…………”

　　木朝平觉得就不应该问苏严的，所以，他马上转头去问唐叶回：“小叶子，你圣诞节打算怎么过啊？”

　　“可能加班吧，店里应该很忙！”唐叶回实话实说。

　　对他来说，白天和黑夜只勉强有些分别而已，并没有节假之说，或许，上班比所谓的节假可能还要好过许多。

　　“平安夜或许会很忙，正值周六嘛，但圣诞节当天一般过了下午，就渐渐清淡了，你不打算补个庆祝什么的？”

　　“如果下班早的话，或许会自己煮点好吃的吧！”其实晚上回家，他都会尽量自己煮点清淡容易消化的东西。只是说好听是清淡，然实际上也就不过是乱七八糟一锅炖而已，既简单，又适合自己那难以伺候的厌食症。

　　“小叶子会自己做好吃呀？那我可以去小叶子的家尝小叶子的手艺吗？我不挑食，煮什么都爱吃的，要是嫌麻烦，不如，我们就煮火锅吧，又热闹又方便。对了，你不能吃辣的，我也不爱，那我们就吃海鲜锅的吧，又营养又美味。我看你最近饮食方面已是有所改善了，那我们不妨多买几样菜，可以让你改改口味！”木朝平自己一个人是越说越兴奋了。

　　“…………”唐叶回却被他说的有些呆住了。说好的只是蹭饭呢？说好的不挑食呢？这一下居然连吃什么，怎么吃都定好了？

　　“圣诞节，你不用陪陈依依吗？”唐叶回试着挣扎一番。

　　“唉……还不都怪她那个变态的公司，大过节的居然还把人派到外地去出差，所以，圣诞节就余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了。小叶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收留了木哥行吗？”木朝平不必大喜大悲、表情夸张，他只需轻轻一抬眼，微微一皱眉，便是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好！”于是唐叶回果真就想都不想直接应了。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养成的‘见不得木哥委屈，不可拒绝木哥’的条件反射！

　　“既然这样，那圣诞节就放你们半天假，店里，我让大哥找人来顶下班。”宋亦秋见几人兴致高涨，于是很合时宜的又抛去一个大惊喜！

　　“哇！老板这么大方，这么善良，是不是有什么企图？”木朝平倒是得了便宜还不知卖乖。

　　“好说！涮火锅的话我比较喜欢菌菇类和丸子，到时记得买，其他的，你们看着办就行！”宋亦秋说着，甩甩两个指头向沙发座位走去：“对了，给我送杯咖啡过来，我要专心工作一会！”

　　唐叶回：“…………”

　　“老板也要去？真的假的？”木朝平的惊疑，没有对着唐叶回，却是转头问向了苏严。

　　苏严没有理会木朝平，却也是直接丢了一句：“我的更简单，牛肉必须有，你们懂的。”

　　木朝平：“连你也要去吗？”

　　苏严依旧没理会木朝平，这回却是丢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斜瞪：怎么，都放假了，你们全去聚餐吃好吃的，却不打算带我？

　　木朝平向唐叶回投去一个既难堪又兴奋的无辜眼神。

　　“…………”唐叶回再一次对木朝平无理由的妥协：“好，知道了！”

　　于是，唐叶回便在全无意愿的莫名其妙中，被预约做了一回东家。

　　打开电脑，却因为咖啡迟迟没有送来而完全没心思工作的宋亦秋，抬头看着那边的木朝平拍着唐叶回的肩膀仍在侃侃而谈，就干脆继续竖着耳朵听了。

　　“小叶子，放心吧，大不了那天我陪你一起买食材，再帮你提回家！”

　　唐叶回：“…………”

　　帮——我？？！！

　　“对了，小叶子，要不要和我们拉个群啊？火锅行动的内容包括碰面时间地址啥的，可以方便及时沟通。当然如果你实在不喜欢被打扰，就建个临时的也行，吃完了可以退群？”木朝平有些期待，却又小心谨慎的措着词。

　　“…………”唐叶回愣了一下，好像需要仔细回想一番，才能记起手机是个什么东西一样：“我，其实没有……”唐叶回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是说没有带手还是说没有手机？

　　说没有手机，这显然不可能。然而要说没带，可他的手机确实被他扔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都一年多了，只怕连开机功能都失去了吧。

　　其实刚自闭的那几个月，他还是会用手机点外卖甚至是送米送菜的，加上与医院必要的联系。只是越到后来，病越发重了，他便再不想听到手机的声音，于是彻底关了机，再没开过。于是那个陪伴了他三年的手机也自闭似得不知躲到哪个角落去了。

　　还好，点外卖买东西，在电脑上也可以实现，没有多余的打扰，只需几个按键就可以让电脑好几天都不必再亮起。

　　而他买的东西几乎也只在那么一两家可以外送的鲜货超市和一家卖粥点的小食店，也不知是不是送货的小哥已摸了门清还是他家确实不难找，所以，每次送货都不必再用手机提前联系了。

　　于是，他的手机就彻底成了无用之物。

　　除了米，唐叶回每次都只买那些能保存很久的速冻食品，或者鸡蛋，往冰箱里一扔，可以吃很久。有时候点外卖，也会一下点好几份的粥食，一天最多吃一份，其他的，放在冰箱，第二天热热又可以吃一天。

　　他不讲究味道，也不追求营养，他吃的不多，也吃不太下。所以，他只是买粥或自己煮粥，里面放上稀碎的鸡蛋和各种能放的食材，为的只是方便吞下，为的只是维持着这条他总想抛弃却又无法抛弃的烂命。

　　“什么？你居然没有手机？”木朝平没听完就惊呼起来。但对方是唐叶回，震惊之余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也不是不可能：“那你当初人事资料留的联系方式是谁的？怪不得我打过几次一直打不通，我还以为你只是不喜欢被人打扰，到家就关机了呢！原来你压根就没有手机？要不，我陪你去买一部吧？我出钱，算我送你的！”

　　“…………”唐叶回每每都在对木朝平的热情感动和招架不住之间来回翻滚：“不是的，我有手机，只是，不常用罢了。而那个号码，是我以前的。”

　　“哦！有就好！那明天记得把手机带来哦，放心吧，我们是不会随便骚扰你的！”木朝平笑的一脸斯文又灿烂。

　　于是，当天晚上唐叶回回到家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取了口罩，因为，他开始满屋子的扒灰了。

　　除了找手机，他也另有着无奈的计划。

　　再过几天，店里的‘前辈’店员们，就连大老板都要来家里了，看看这颜色莫辨，新旧难分的家电家具们，他脑子嗡嗡的想开炸，还是两王的那种天炸！

　　其实从在咖啡厅中的表现，就知道，唐叶回原本该是个爱干净的人，甚至有些洁癖和强迫症。所以，经他收拾打扫过的地方，都让木朝平和苏严十分满意，甚至是有些享受。

　　然而，这个家里不仅灰尘均布，还挂了不少蜘蛛网，甚至连空气中都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每次灯光幽幽，还有一个人躲在角落发抖呜咽着，简直就像一个衰败破旧的古屋闹鬼现场，那种阴森恐怖的气场，绝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了的。

　　但是，就这个场景，不是唐叶回看不到闻不到，而是忙着在各种悲伤痛苦与恐惧面前挣扎求存着，所以，他不想去在意，也无法去在意了。

　　然而，今天的挣扎战斗，怕是要等到上床睡觉以后，才能开始了。

　　终于，他在沙发底下掏出那个已彻底黑屏的手机。

　　没电开不了机是必然的，但是，唐叶回发现拿充电器插上电源后，它依旧没有反应。看来，是电池不满被抛弃时间太长，而彻底罢工了！只能明天抽空找个维修店，看能不能换个电池，再者就是希望其他的零件不会有问题了。

　　并非唐叶回买不起新手机，毕竟已经发了几个月的工资了，存款换个新手机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他没有想联系的人，也不想被人联系。若说有例外，那几个例外几乎天天都在咖啡厅里，从早到晚，还有什么话说不完需要留到下班以后？况且他们上班的时候，话也是说不太多的。

　　唐叶回将手机放到门旁的鞋柜上，方便明早出门时一眼能看到。

　　然而转眼瞧着刚才顺路买回的一堆清洁用品后，他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还有几天时间就圣诞了，所以从现在开始，这几天一下班，他就得每天另外加个私班，认真做一部分的清洁工作，直到睡觉时间。

　　其实家里杂物不多，且算规整，就是那惨不忍睹的积灰与蛛网让这里显的是个破败多年无人居住的弃屋，毫无半点人气。

　　唐叶回今天是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勉强让这些家具现了原本的真面目。

　　被抹了真皮护油的沙发，原来是带有光泽的米白色。而家里其他的大多色彩，浅的均如米黄奶白，深的无非卡其，一切都是浅明素雅的感觉。

　　在明晃的灯光下，整个屋子都显的亮堂明净。

　　唐叶回看着一夜成果，心境顿时有些波动。

　　算了，今天先到此吧，明天还得细细收拾一遍。还有床上的被单也要洗了，而他睡了两年的那套，干脆就直接全扔了吧。反正柜子里的真空收纳袋中好像还有好几套全新的，一会睡前取出来挂在阳台透透风。明天天气应该不错，说不定还能晒到几个小时的太阳。

　　还有窗帘什么的，也都要拆了洗了！

　　他侧了侧头，看到地上放着已被他清扔了不少东西的垃圾纸箱，里面甚至还有几件十分精美的工艺品，顿时眸光一暗。

　　明天，那些‘多余’的东西，也全都一并清理掉吧！

　　唐叶回洗完澡出来，居然神奇的发现自己觉得有些饿了，想吃点东西了。于是他转身进了厨房，将冰箱里的粥拿出来加热，慢慢悠悠的吃了小半碗下去。

　　两年多了，唐叶回还是头一次主动给自己加了一餐宵夜。

　　看来，被逼的辛苦劳动也不全然只有坏处的，非但让每晚的痛苦煎熬时间缩短了一些，就连厌食症都被改善了些！

　　虽然仅是微微，可唐叶回已是非常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