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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迪诺回意大利已经过去了一周。
庆功宴结束后，在温泉旅馆住过一晚，次日下午迪诺就坐上了回意大利的航班。
一回意大利，他的工作瞬间忙碌起来了，每天和她视频的时间换过时差都属于意大利的深夜。而次次漫长的通话时长告诉她，迪诺连续一周都没有在意大利的两点前入睡过。
努力理解了几天，折原津奈昨天终于忍耐不了他这样天天熬夜。
“……不如我们改成隔天视频，迪诺。”她对着迪诺说话的语气和平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微微皱起眉毛，“总是担心我的身体，你也要对自己的健康多在意一些。我现在非常担心你。”
屏幕那边的迪诺极为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唇边泛起了笑意。
他向她认真保证了自己接下来一定会早休息。
“但是不允许我天天见到小津可太残忍了，我绝对不会同意的哦。”迪诺说，“而且……我乖乖听小津的话，小津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听话的奖励呢？”
然后她就又稀里糊涂答应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这个家伙总是会故意表现自己很委屈，像是宠物店里贴在玻璃上用下垂狗狗眼冲着她叫的小动物一样撒娇的方式，她作为毛茸茸动物爱好者，对于迪诺这样的行径根本是一点克制力都没有。
所以就算后面反应过来，她也从来没有反悔过一次。
比如她刚答应的陪他在意大利过圣诞节。
折原津奈的外祖母是法国人，在唯一的兄长在曾经的战争中战死后，便由外祖母继承了祖上的遗产和已经没什么用的贵族头衔。
虽然外祖父是横滨人，但当初外祖母怀孕后没多久离婚回到了法国，因此，至少在八岁前，她都是和外祖母、母亲一同生活在法国。
圣诞对她来说有特殊的意义，特殊的回忆——每年的圣诞，外祖母和妈妈还在世时，她们会一起装饰那棵花园里年老的松树，吃着外祖母亲手做的圣诞晚餐。在晚餐后，还会伴随着外祖母的弹奏，一起哼唱着不成调的歌曲。
然后，妈妈会任由她在画布上随意地涂抹，等待时钟走向凌晨，迎接圣人诞生日的到来。
她有多久没过了呢……折原津奈恍惚地想着，差不多要两年了吧——上一次时妈妈已经病到无法再长途移动，她们在並盛的家度过了圣诞。而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心情去回顾那些不会再回来的回忆——今年是第三年了。
折原津奈一想到过去就忍不住发呆，她一边想着，莹绿的眼睛眨也不眨。
和迪诺一起过圣诞……听起来倒也是件能让人心存期待的事吧？
所以答应了，应该也没关系吧……？
“喂、津奈——”
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不好意思地避开了对面调侃的目光。
“……刚才说到了哪里？”
“嗯，意大利人，意大利人，我很理解哦，小津奈掉进了意大利人的甜蜜陷阱里。”
对面的男人笑眯眯地晃着脑袋，他的下巴抵在交叉的双手上，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折原津奈。
“刚才说到了新闻，夜晚的不死鸟倒影居然是铃木家的宣传活动——科技，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啊。”
一周前，【东京不死鸟】一词登上热度榜第一名，有人发出了自己拍的照片，也有不少目击者在网上纷纷说着自己亲眼目睹了天空中的不死鸟从出现到消失的过程。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直到事件发酵到第五天，有知情者称不死鸟其实是铃木家为即将公开的新飞艇进行的宣传活动，据说铃木家自称那将是全世界最大的飞艇，自然要有浴火复生这种好寓意的不死鸟做宣传才能配上。
这种张扬确实是很像铃木家的风格。
但是，不死鸟究竟是如何回事，作为亲手画出不死鸟的人，不会有人比折原津奈再清楚了。
翻阅过那条新闻，她放下手机，看着坐在对面的太宰治。
是的，太宰治——眼前的人是她的兄长，现就职于武装侦探社，名为太宰治的男人。
在上周，她因为将画中不死鸟成真，担心异能会造成舆论风波，向其寻求了帮助。
新闻上正是受其帮助后的结果。
铃木家的新飞艇宣传活动，虽说不知道铃木家究竟为什么会同意，不过这已经是结果，也没有什么必要去纠结过程。
“……没有违法吧？”
尽管心里有很多想法，但依照对太宰的了解，折原津奈脱口而出的还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担忧——她从很久之前就总是担心太宰有一天会被检察方告上法庭，有段时间还做到过类似的梦，被念着罪名逮捕什么的，真是头皮发麻的梦境。
听到她的话，太宰治脸上轻浮的笑容拉长了一瞬，而后又很快地下降。
他状似不满地大声道：“什么啊，我可是帮津奈你处理了一个大/麻烦，没有‘欧尼酱赛高’之类的夸奖就算了，你居然第一句话就是怀疑我，好过分。”
被他说的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很过分，折原津奈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太宰脸上的不满停了停。
“算了，谁让津奈你是妹妹呢，和临也君那种人不一样啦，我是位值得称赞的好兄长。”
他振振有词：“而且我可是美纪妈妈认证过的乐于助人、友善热心的良民，这种时候当然要在妹妹面前以身作则。”
……折原津奈默默看着眼前的颜色随着他说话越来越向谎言的颜色靠近，努力让自己不要在意他这些纯粹是要扯开话题才说的废话。她端起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她蹙了蹙眉，夹起两块方糖放了进去。
搅匀咖啡，她掩饰地清了清嗓子，不再和他插科打诨：“飞艇是铃木家的那个贝鲁茨理一世吗？”
“嗯，世界第一的飞艇也只是一封对怪盗的挑战书，连宣传都那么声势浩大，退休人士真是精力旺盛。”男人向后一仰，背着两只手枕到座椅上，头漫不经心地偏向一侧，“不愧是铃木啊。”
“侦探社也收到了邀请？”
“是哦。”
他并没有多说。
折原津奈喝了口咖啡，缓缓道：“我也收到了。大概是因为妈妈的缘故。”
“美纪妈妈吗。”
太宰治似乎早有预料，橱窗外的日光落在他侧过去的脸上，她一时看不清他的神情，大概也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
“我记得美纪妈妈说过，画中的神话生物即使通过异能力重现也只是具有活着的表象，不具有任何能力。你的是哪种情况？”
“是个意外，也可以说是个尝试。”她说，“异能能提供生命意识，也有供以受肉凭依的画，究竟缺失什么才会让神话生物只能以虚影存在？”
她的视线瞥了眼她自己的手腕，光滑细腻的肌肤上全然看不出前几天的狰狞伤口，她翘了下嘴角。
“我觉得是祈愿，所以我用自己的血画上了它们的眼睛。”折原津奈道，“显而易见，我成功了。”
尽管她再也不会让不死鸟出现，但这并无法否认她的成功。
灵魂和□□都具备，她给予了不死鸟怀着祈愿的祭品。
“……你果然是疯画家的后代啊。”沉默了几秒钟，太宰治说道。
“我不会置喙你的做法。”他说，“可下次发疯也提前说一声，要是让那条蛞蝓还有乱步先生知道，我作为知情者也会遭殃啦。”
折原津奈完全没想明白他劝她少发疯的立场，说之前至少不要缠着绷带才更有可信度啊。
“我没有跟你之外的其他人说过，因此要是他们知道了，多半就是你的错哦。”她先发制人道。
“津奈你又连这种事都要怪我，小气！”
她温柔地扬起嘴角：“……那么，请问前几天是谁教了敦君对小气的我说谎呢？”
“嗯？我可不知道小津奈你在说什么哦。”
太宰治语气里的委屈骤然一空，他笑眯眯地跳过了她的问题。
“我们继续说异能力的问题吧——你还记得Q吗？”
折原津奈来不及生气，听到他话里那个久违的名字，她愣了一下。
“当然记得。”
那种恐怖回忆没有人会忘记，但是，“久作不是被送到妈妈的「乐园」里了吗？他应该不会想离开。”
「乐园」是美纪生前亲手打造出的牢笼。
那是一幅附有异能的画，被关进里面的人会过着理想中的幸福生活，是最让人向往的囚牢。
在她过世后，「乐园」被交给了异能特务科，据说由三方势力共同监管，基于信任，折原津奈没有多问过是哪三方势力。
“去年「乐园」对Q失效了。”
折原津奈端着咖啡杯的手抖了下，她愕然抬头道：“失效？妈妈离去后，「乐园」从此彻底关闭，连我也无法打开，怎么可能会失效？”
“具体原因至今还是未知，推测是「乐园」跟Q的异能有特殊的反应，因为只有Q一人逃了出来。”
“……所以？”
“「乐园」需要修补，或者说，美纪妈妈之后，横滨需要新的「乐园」。”
她端着杯子默默地喝了口还温热的咖啡，即使加过糖，苦涩的味道也让她眉头蹙紧。
在短暂的安静后，她才缓缓开口：“这件事应该是异能特务科那边来和我谈，阿治哥你作为侦探社的一员，不牵扯进来才最合适。”
“没办法，谁让我欠了种田长官人情呢，只能替他先开这个口。”
异能特务科找太宰治和她提，本来就只是先要她的态度。
只要她没当场否定，太宰治欠种田长官的人情就算还完了。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她最后这么回答了。
“那我就放心了哦。”太宰治语气轻快。
“说起来，你有和其他人说过你恋爱了吗？”
“你说的这个其他人，是不是在指中也哥？”
“当然，我可很好奇那只蛞蝓知道后的反应。”最好是港口mafia能和加百罗涅打起来——当然，想也知道不可能，森先生那个人只会借这点最大价值地利用吧。
“还没有。”折原津奈眯起眼，“中也哥好像不喜欢迪诺，我总要找个合适的时机。”
“安心。”太宰治决定当个知心哥哥。
“只要你不突然决定要和他结婚，中也不会有过激反应。”
“这种事不会发生。”她斩钉截铁道。
在折原津奈眼里，恋爱这种事靠的就是荷尔蒙——她当然可以说得足够有想象力，比如命运的安排，比如命定的灵魂冲击，但是她认同的观点还是荷尔蒙的碰撞。
一年两年还能坚持，长久下来归于平淡后，爱情转变为责任，转变为其他这些并不纯粹的感情。
她希望的爱情艺术也凋零了。
她厌恶、恐惧着这种未来，所以，即使她可以承认自己爱迪诺，但她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有下一步。
不必事事完美，稍有遗憾更有回忆的余韵。
太宰治：“加百罗涅可不一定这么想哦。”
“假以时日，迪诺也会厌倦的。”她说，“从得到爱情的那天起，失去它的倒计时就开始倒数，我们所有人最后都会失去曾经得到的事物，无一例外。”
“好过分，津奈你的丧气话真是每次都在让我的理想破灭。”
“怎么会呢？”折原津奈不承认他的控诉，“我还在等你有一天能来告诉我那个答案究竟存不存在。”
太宰治没有认同她这句话，但是他也没有否定。
“不去想，你可能就不会这么痛苦哦。”
“但这种事情，阿治哥清楚吧，不去想才会更痛苦……好了。我准备回去了，再晚点可能就要错过小姨做的晚餐，阿治哥你今天也有报告要写吧？”
太宰治对后半句充耳不闻，他哼着歌起身。
“嗯嗯，我也要去找美丽的小姐殉情了，今天的账单就拜托津奈你了哦。”
“总是把文书工作丢给敦君和织田，迟早有一天我会看到你被国木田先生丢去社会新闻。小心死掉啦。”
太宰治跃跃欲试：“……新式自杀方式吗？”
“不。某侦探社同室操戈这种程度的社会性死亡。”
“咦——那还是算了。”
折原津奈一口喝掉剩余的咖啡，她向过来询问的侍者小姐递出了自己的卡。
“结账……嗯，连同他的。”她对着侍者的询问点了点头，非常熟练地说着，“这之前的账单也一起清掉。”
结清了陈年账单，折原津奈离开了咖啡厅。
她回头看了眼咖啡厅所在的红房子，从玻璃的橱窗能看到男人凑到侍从小姐的身边，一脸深情地握着对方的手在说什么。
……当没看见吧。
她转回头，继续往停车的地方走。
“这位女士。”
带着沙哑和香烟气息，仿佛绸缎上滑落的沙粒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折原津奈顿住了身形，迟疑地侧头看去。
那是一名金发蓝眼的高大男性。即使折原津奈已经在女性中算是高挑的身形，依旧不得不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而大概因为正在做有求于人的问路行为，男人的表情非常温和——如果忽视掉那双蓝眼睛里高高在上的俯视的话。
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曾经宴会上碰到的那些张嘴闭嘴金钱、权力、华丽的张扬家伙，折原津奈下意识露出了社交专用的微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这一定是个对自己自信到绝对，掌控欲十足的家伙。
她一向对这类人敬谢不敏。
“请问有什么事吗？”
赶紧问完走人吧。
她难得心里很没礼貌地想着。
“打扰了，女士——我是想问，山下公园该怎么去？”
似乎是不习惯日语的发音，男人说话的时候会下意识的翘起尾音，这让他说出的每句话都带着像是唱歌时的韵律。
她简单地指了路，男人道谢后没有多停留，转身朝着她指的方向离去。
折原津奈定定地看了会他的背影，而后微微皱起眉毛，
明明是很傲慢的神态，为什么身上会有什么花朵枯掉的气味？
……算了，大概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还是早点回去吧。
把多余的想法甩出大脑，她随手接起了响起的电话。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