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过度》兔芘

1、眸光当下

　　灯火恍惚，青黑色的天空下，有人煜煜生辉。
　　往事嘛，记在彼此心里就好。

　　“那么，大家一起干杯！”
　　“干杯！”
　　灯红酒绿的大街尽头有一家喧闹的小店，里面挤满了二十几个同校毕业生，在温暖明亮的灯光下坐在桌旁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冬风尚凉，屋里暖气十足，在玻璃上凝结出了一层淡淡的白雾。
　　“哎，我怎么看你最近有点老了啊？”
　　“你越活越年轻，怎么没看你退化成卵细胞啊。”
　　“哎真不是我说，知道的是咱开同学会，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搁这搞花甲会呢。”
　　“你还记得内个谁吗，他今天好像没来。”
　　“呦，这哪能记不得，那时候这时候都是个麻烦。”
　　几年不见，却是相见仍是当时人，学生时代的友谊竟然跟着他们一起长大，仿佛时光也冲不淡一样。
　　明尹坐在一张方桌旁边，两指捏了个装着酒的小酒盅，晃了晃，心猿意马地举着酒杯。
　　酒杯停在唇边，目光却越过嘈杂的空气和摆着乱七八糟的盘子的桌面，落到了对面善浩的身上。
　　善浩垂着眸子，酒杯里的酒没怎么动，晾在一旁，右手一直在捏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下来戴上去，戴上去又取下来。
　　眸光没分给过周遭一点点，似乎是被什么魇住了一样。
　　“哎，班长，你怎么，结婚了？”
　　毛刺头挪到善浩旁边，用胳膊肘怼了怼他。
　　明尹的目光跟着毛刺头的声音，缓缓地烙在了善浩眉眼里，紧张又刺激，还有点不明所以的希冀。
　　善浩耸了耸肩，把戒指戴好，“没有啊，怎么了。”
　　“那你，也没有爱人？”毛刺头一口把酒闷了，右胳膊撑着自己的脑袋，意味不明地盯着他。
　　“嗯？”善浩的目光下意识地要往右飘，却又硬生生地回来，“算是没有吧。”
　　毛刺头憨憨地撸了一下自己的毛刺头，“那，我给你介绍一个？长的好看，有钱，性格好。”
　　善浩轻轻地笑了笑，“哪有这样的人，就算有，轮的着我吗。”
　　“哎呀有的，而且真的很不错，有时间见一面吧。”毛刺头喝的酒有点上头了，撑不太起来眼皮。
　　“是吗，她不错吗？”善浩笑着微微挑了眉，似乎很有兴趣。
　　“我出去抽根烟。”明尹把酒杯放下，右手抄过外套，左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轻轻地说了一句。
　　善浩瞥了他一眼。
　　没有人在意明尹的话，就连他的离开都鲜有人问。
　　就是没有人问，从高中那会儿就是。因为身体不好，交不到什么好朋友，也因为身体不好，没有去交朋友的那份自信。
　　总之就是一个人嘛，他早就习惯了。
　　明尹套上衣服，往外走。
　　又是一年又一年啊，都不怎么联系，开什么同学会嘛，早知道这么尴尬就不来了。
　　明尹一边走，穿过大厅时，周遭仍是热火朝天的讨论声。
　　他就是这么格格不入，像是一块顽石，向来都是和别人相对逆向行驶。
　　“哎班长，你去哪啊？”毛刺头大声问。
　　“啊，我去抽根烟。”善浩笑笑。
　　明尹站在门口却也听见了，心里有点疑问，班长，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啊？
　　毛刺头闻声就要站起来，“班长抽烟吗？我们一起去。”
　　善浩往旁边看了一眼，明尹已经要走出去了。
　　旁边的那个卷毛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毛刺头，“你这小子是彻底喝醉了吧。”
　　毛刺头果然是没站稳，哐当一声又坐下了。
　　“班长你去吧，我看着他。”卷毛莞尔，朝善浩挥了挥手。
　　善浩点点头，捞起外套出了门。
　　卷毛拉着毛刺头，善浩听见那家伙和旁边的人打趣，“班长什么时候也会抽烟了，班主任知道都气死了哈哈哈。”
　　“对啊，下次再碰着老班就告他状。”
　　善浩低头笑着，迈入店外的黑夜，拉上门。
　　明尹出门后坐在后厨入口的台阶上，半中间不旁边地坐着，用不太好使的打火机啪嗒啪嗒地点着了烟，收起两条好看的腿放在没拉上拉链的外套里，微微弓着背，把身子压的很低。
　　听见有人走过来，不禁在暗地里把两只耳朵抻出去两米长，脚步声猛然停止，他只觉得这会儿跳的挺快，甚至有点……不，紧张死了。
　　“在那儿干嘛呢？”善浩两手揣兜，好看的眸子正盯着明尹，“看起来有点可怜。”
　　“啊？”明尹真的有点后悔刚刚怎么没真的走，现在两个人面对面杵在这么屁大点地方，倒是更尴尬了。
　　“喂，往那边挪一下。”善浩伸出左掌推了推明尹的右肩，让他挪出了一小块地方自己坐下。
　　明尹的目光在那一刹那被戒指反射的光夺去了，但还是乖乖地让了地。
　　善浩坐下以后，明尹感觉自己靠近善浩的那半边身子兴奋得直嘚嘚。
　　“借我一根烟吧。”善浩说。
　　“啊？”明尹懵了一秒不到，又稀里糊涂地点点头，“哦好。”
　　善浩莞尔，接过烟叼在嘴里，“火也借我一下。”他往左压了压身子，靠明尹很近。
　　明尹好像走神了，完全是放空了自己，善浩的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进耳朵。
　　到底是结婚了没有啊，订婚戒指也有这样的吧？是在隐瞒自己还是真的没有爱人啊。
　　“嗯？”善浩牙齿轻轻咬着烟蒂上下抖了一下烟，鼻腔里发出一声低沉而悦耳的疑问，又轻轻地往左偏了一下身子，“火？”
　　“嗯？！”明尹一惊，终于掏出打火机，一手夹烟防风，另一只手又啪嗒了两下给善浩点烟。
　　是不是有点喝醉了啊，抽完这支烟再走吧。
　　两个人并肩坐在一块，各自守着沉默抽了一小会儿烟。
　　明尹的看上去仍然像个高中生，岁月仿佛在他身上不起什么作用似的。
　　但是善浩的稚气却早已退却，成熟的装扮让他的荷尔蒙不要钱似的往外撒。
　　“除了学会抽烟以外，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善浩微微笑起来，和明尹对视。
　　可能是酒精作用，明尹的脸颊有点烫烫的，干净的眸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什么？”
　　“我说，抽烟对身体不好的，没想到你会抽烟。”善浩笑的眯起眼睛来，“看吧，就是这样，特别可爱的表情。”
　　明尹的心脏简直要被小鹿撞坏了，急忙低下头，掩饰性的弹了下烟灰。
　　“啧……”烟烧到了烟蒂，明尹没注意，光忙着掩饰焦虑，手指直接擦着烟头的红光下去了。
　　“怎么了，我看看。”善浩探过身去，想要给他看看伤势。
　　“等一下！”明尹忙甩了甩手，“没事的。”
　　“不是烫伤了吗，我给你看看。”善浩有点焦急地盯着明尹的手，又迅速地转过目光和他对视，“嗯？我看看。”
　　明尹只好把烟头弹出去，将左手伸过来放在善浩的左手上。
　　“啊，没事的。”善浩略低下头替他吹了吹。
　　“好了，我该走了。”明尹的耳朵已经通红，急忙将手抽出去，起身离开。
　　善浩也跟了上去，“别走！”
　　明尹还没迈出去的步子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扭头看着他。
　　善浩伸出左手，“快点，手。”
　　明尹战战兢兢的，指尖也在微微颤抖。
　　良久，明尹小心翼翼地把指尖搭在善浩的掌心上。
　　善浩没有犹豫一丝一毫，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班长——”
　　“明尹——”
　　“这两个人哪去了，抽烟怎么还抽人间蒸发了。”
　　“打电话问问啊。”
　　听见有几个人出来找他们了，善浩急忙拉着明尹大步走进更黑一点的地方，把他抵在墙上。
　　“班长。”明尹比善浩矮一些，微微仰着头看着他，表现出不安和紧张。
　　“怎么？”善浩眨了眨眼睛，清亮的眸子里卧着的只有一湾光和明尹。
　　明尹耳边出现了一点神奇的声音。
　　运动鞋踏过塑料跑道时的声音……
　　电风扇运作时吹起衣服的声音……
　　走廊里两个人匆匆走过的声音……
　　“哈！”善浩弯起眸子笑着，眸底的温柔一览无余。
　　他低下头，在黑暗中与阔别七年的青春深情拥吻。
　　善浩清楚地听到明尹不安的呼吸声，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既害怕，又惊喜。
　　明尹阖上眸子和他接吻，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清晰，甚至有一种毛玻璃的那种模糊感。
　　他听不清，也不想听清了。
　　善浩微微睁眼，这次映在他眼中的，只有闭着眸子睫毛微颤，脸颊微红的明尹。
　　真的，很好看……就像以前一样，一模一样。
　　善浩松开嘴，侧头吻他的耳垂和脖子，一边呼吸着他的气味，同时左手又不老实地撩起他的衣角，戒指在黑暗里显得那么明亮。
　　善浩用腿顶着明尹的膝盖，着力分开他的腿，肆无忌惮地亲吻他。
　　“等……等一下。”明尹咽了口唾沫，很紧张地盯着善浩。仿佛搁浅的鱼，满心地以为自己可以适应没有水的空气，却又体会着这即将窒息的快乐。
　　“嗯？”善浩鼻腔发音，极具诱惑力地问。
　　接着左胳膊垫在明尹后腰上，继续和他接吻。
　　明尹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像是发了狂，咚咚咚地没完没了。
　　感觉，有点神奇呢……